10.第10章 風雨欲來
與外面熱鬧、喧囂的場景不同,今晚羅蘭家的氣氛顯得極為沉重。當面無表情的殘將滿身是血的少年放在床榻之時,聰明伶俐的安妮妹妹已經打好了一大盆清水進來。
少年身上的血液早已凝結了,變成了大片大片的血痂。身上的粗布長衫早已被紫黑色的血痂覆蓋了,看上去如同一具黑色的盔甲。
殘的手指搭在少年的脈搏上,靜心聽了片刻,方才放下心來。
白髮飄動,殘白皙的雙手幻化出無數奇特的手印,如同穿花弄影一般,凌空罩住少年全身,那雙手掌中,成百上千道極細的溫和氣勁如同春雨一般落下,落在少年身上,很快消失不見。
約莫過了半個小時,少年發灰的嘴唇開始有了一絲的血色。隨着時間一點一滴的推移,那一抹血色漸漸擴大,鐵青的臉色開始有了淡淡的光澤。殘心中一喜,雙手變幻得越來越快,手勢越來越為繁複,到後來,只能依稀的看到兩竄模糊的殘影。不知道過了多久,空氣中忽然發出一聲輕微的脆響,緊接着從虛空中,無數玄妙的手印從殘的雙掌中衍生了出來,飄飄洒洒,凝而不散,有如實質一般,往少年的身上落下。
當手印接二連三落在少年身上之時,那些原本已經凝固了的血痂,此刻如同遇到烈火烘烤的寒冰一般,迅速軟化,最後重新化成了一灘灘的血水。緊接着,殘單掌一劃,掌緣處青光一閃,少年身上的衣物好似被利剪裁過一般,一分為二。隨後單手拂過,衣物分開,雙手十指極速跳躍,形如鬼魅,快速點在少年周身各大要害之上。
殘閉上雙眼,片刻之後,徐徐吐出一口氣,說道:“還好,還好,都是些皮外傷,沒有看起來那麼嚴重。骨頭斷了七根,雙腿膝關節也有些損傷,心臟,脾臟也有些撕裂,不是什麼特別的傷勢,安心調理段時間就好了。”
漢默老爹沉默了片刻,道:“話雖如此,但是這道理得講個明白。誰是誰非,誰對誰錯,都應該擺明了車馬。不能因為他家的是少爺,我家小孩就該白受這一頓毒打。”
伊芙琳亦是憤聲說道:“少爺怎麼了?少爺就有理了嗎?那科林什麼德性,莽山鎮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我家楊明從小乖巧懂事,從不惹事生非,今日被他打的這般凄慘,若不討個道理說法,還有什麼臉面為人父母?”
小安妮拿着自己最喜歡的那條印着蝴蝶的帕子,蘸着清水,半跪在少年身旁,小心翼翼的將他身上的血跡一點點擦乾淨。
小丫頭親眼看到自己哥哥身上的傷口,心疼的揪了起來,小巧的眉頭蹙成了一團,眼淚止不住的簌簌往下掉,兩個小拳頭握的緊緊的。
安妮跑到殘的面前,抱着他的膝蓋,搖來晃去,撒嬌道:“大哥,你教我練武好不好,等安妮以後練好武功,成為了一個強大的戰士,將來就沒有人能欺負二哥和大哥了。”
殘眉目跳了一下,蹲下身去,握着小安妮的手,說道:“安妮,武道是一條不歸路,可不是那麼好玩學的。何況,有大哥在,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人能欺負你二哥。”
安妮緊緊的握着殘的手,深藍色的眼珠對視着殘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眸,堅定的說道:“我已經想好了,下定決心了,就要學武。為了兩位哥哥,為了爸媽,安妮不怕吃苦。”稚嫩的童音雖然柔弱,卻頗為堅定。
殘看着安妮那充滿希望的臉龐,不忍拒絕,換了種方式,說道:“安妮,學武可是要殺人的,你自幼善良,連雞都捨不得殺害,怎麼適合學武呢?“
安妮歪着腦袋,想了想,看着躺在床上虛弱的少年,脆聲道:”壞人就該殺,那科林少爺將明哥哥打成這樣,他是一個大大的壞人,我以後就要殺了他!”
房中幾人都當安妮是小孩子氣話,笑了笑沒當真。
殘也笑了,說道:“我親愛的安妮妹妹,你要是能把科林殺了,我這一身本事便任憑你學。”
漢頓老爹亦是被她逗樂了,將安妮一把抱了起來,手指輕輕摁在她光潔的額頭上,笑道:“安妮寶貝,你要是真把他給殺了,老爹便再起江湖,重掀風雨又如何?”
漢頓老爹說著與殘飛快的交接了一個眼色。
豈不知,在不久之後,因這句玩笑話,掀起了無數的腥風血雨。
亦沒有人能料想的到,在二十年後,因為這句玩笑話,會從這裏走出一個屠戮天下,素手裂山河的絕世女魔頭。當然,這是后話,以後再提,暫且不表。
伊芙琳聽着老爹這話語,似乎其中另有隱情,正想追問,卻見殘雙手一揮,岔開話題,說道:“咱們家的孩子,可不能被人白白欺負,這小孩子打架,大人卻是不便插手。這事,由我一個人處理就行,你們家長要是去,反而落了別人口舌。”
伊芙琳思忖了片刻,道:“確實是這個道理,只是你一個人去要多加小心才是,男爵府可是有不少高手的”
老爹臉上帶着奇怪的笑容,說道:“適可而止就行,要是鬧的無法收拾了,反而不好。”
殘冷笑一聲,道:“不用你多說,我心中自有分寸。”
殘抬腿欲走,卻見小安妮緊緊抱着自己的退,大聲說道:“殘哥哥,我要和你一起去。”
殘奇道:“你為什麼想要跟我去?”
安妮小聲的說道:“我要去記清那壞人的模樣,將來好給二哥報仇!”
殘莞爾:“我這次去,說不定要打架,還要殺人,你怕嗎?
安妮大聲道:“不怕。”
“等下打起來,我可是沒辦法保護你的,到時候你怎麼辦?”
“我可以找個角落躲起來。”
“你不怕嗎?”
“怕,但是我就是要去。”安妮又一次大聲說道,聲音清脆而堅定。
殘無可奈何,只得說道:“既然如此,那就帶你去吧。只是,到時候可不要哭鼻子哦。”安妮用力的點了點頭,牽着殘的手,二人一左一右,出了家門。
在辛德管家領着護衛,用擔架將奄奄一息的科林少爺抬回男爵府的時候,所有的僕役都嚇了一跳。
那全身上下裹的像木乃伊一樣,如同被一頭瘋牛踐踏過的人型生物,真的是那早上還囂張無比的科林少林?
當他們從護衛的口中得到肯定的答覆之後,他們知道,今夜的男爵府註定是個不眠之夜。
索羅小時候只是一個貧苦人家的孩子,後來經過大半生的辛苦打拚,終於在莽山鎮有了一份自己的基業。可那時候的他,除了有點積蓄外,在小鎮中並不是什麼大人物。
直到七年前,他的大女兒因為天賦卓絕,被神聖聯盟的大主教看中,帶去光明教廷潛修,在那一年,他被雷諾王國皇室封為五等男爵。三年前,大女兒回鄉省親,雷諾皇室派遣一名宮廷大武師,蒼穹騎士陪同,那一晚,這名騎士雙眼放光,一眼相中了他的二兒子,大呼不虛此行。
同年,索羅加封三等男爵,福蔭三代。如果不是雷諾王國不屬於神聖同盟體系,只怕索羅最少也是一個伯爵之位。當然,有這一雙兒女,伯爵只是早晚問題罷了。
能走到今天這個地位,運氣固然少不了,但是不可否認,索羅是一個很聰明的人。
因為小時候吃了太多苦的緣故,索羅對自己的三個孩子寵溺無比。總是給他們最好的,總是順着他們的心意,不願意看到他們受到任何的委屈。老大老二倒也不負所托,乃是人中龍鳳,只有老三整日無所事事,弔兒郎當。
當然,這些在男爵大人的心中,那都不是事。在父親的心中,科林還只是那個三歲大的男孩,有些調皮,有些頑劣,僅此而已。
所以,當索羅聽管家說科林出了事的時候,他的反映並不是很強烈,他只是“哦”了一聲,他甚至都懶得去理這些破事。
他很清楚,在莽山鎮這麼個屁大點的地方,誰會跟科林過不去?就算科林是個渣,可他的身後,畢竟站着兩座高不可攀的大山。在莽山鎮,只要科林不去招惹羅蘭家的那頭怪物,他絕對是安全無虞的。
而科林見到那個怪物,就如同老鼠見到貓一般,扭頭就跑,又怎麼會腦抽跑去招惹他?
在索羅聽到消息的時候,他心目中的第一反映就是:“這兔崽子估計是又在外面闖禍了,讓我去給他擦屁股吧;或者是和誰家的小子起了衝突,被揍了一頓?”
所以,當辛德抬着裹滿白布的科林放在索羅面前的時候,這個男爵大人愣了一下。他雙手顫抖的指着地上的這團人形生物,顫聲問道:“這,這是科林少爺?”
辛德上前一步,在男爵大人凌厲的眼神下,低下了自己的頭顱,回道:“是,是的,這就是科林少爺。”
“這怎麼可能?在莽山鎮,誰會對他下這麼重的手,誰敢這樣對他?”男爵大人似乎有些不太相信。他快步上前,拆開裹的厚厚的白布,眼前那張熟悉而殘破的臉讓他的心如同被狠狠的獰了一把,瞬間扭結在一起。只一剎那,男爵大人的臉色就變得難看無比,就連雙眼之中也是噴着怒火。
“這是誰幹的?我要將他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轟隆,轟隆,轟隆……”男爵大人話語剛落,城堡正門的方向傳來了響亮的砸門聲,一下比一下響亮,一下比一下急驟。男爵大人尚未搞清發生了什麼情況,只聽得到厚實無比的城堡大門發出“咔嚓,咔嚓”的幾聲脆響,然後轟然炸開。
漫天飛舞的木屑中,一個白髮飄飄的男子,一名脆生生的女童站在了男爵大人的面前。
“索羅大人,您剛剛是在說我嗎?”白髮男子咧開嘴唇,對男爵大人笑着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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