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9章 大亂將起
黑夜中,一道流光劃過。
山林在疾走,大地在倒退,狂風在呼嘯,白衣男子的心情就如同這漆黑的夜般,陰沉如水。
當奮力邁動四肢的大黑才剛跑出小鎮時,白衣男人已經越過了數個山頭,來到了紫雲峰半山腰。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身體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就像思緒一點點從身上剝離,他完全無法感覺到自己肉體的存在。
冷,很冷,伴隨着黑夜的降臨,深入骨髓的寒冷籠罩了少年全身,已經很多年不知道寒冷是什麼感覺了,嘴唇發灰的少年心裏響起了一個奇怪的聲音。
”睡吧,睡吧。睡著了就暖和了,那裏是溫暖的天堂,那裏是光明的世界。”楊明不想睡着,他這一生雖然過的艱苦,沒有享受過一天的安寧,可是,他有着很多愛的人,也有着很多愛他的人,如果自己睡過去了,那麼他們怎麼辦。
這方世界如此精彩,他才十二歲,還有着太多太多美麗的風景沒來得及去看,他心中還有着太多的熱愛,太多的牽挂。
所以,即便再冷、再困,少年仍然有一隻眼睛沒有合上。
透過眼角的餘暉看到大黑蹂躪完科林之後,迅速跑下山去的背影,他知道自己這次沒虧。
少年嘴角泛起一絲奇怪的弧度,他在笑,他的臉腫的跟個豬頭一樣,可他確實在笑。
少年滿臉的血痂,搭配着嘴角的奇怪笑容,在這漆黑的山林中顯得分外恐怖。
當白衣男子憑空出現在少年身旁的時候,正好看到他臉上的笑容,於是,白衣男子緊蹙的雙眉稍微舒展了些。
白衣男子的手掌搭載少年的肩上,磅礴的真氣源源不斷的輸往少年體內,走遍全身上下,溫暖而雄渾。
少年不用看也知道這是誰,正待開口,一個柔和的聲音傳了過來:“睡吧,有我在,安心睡吧。”即使是在剛剛的毒打中,少年亦未曾有一絲屈服,可是現在,他的眼眶濕潤了。
他齜牙咧嘴,強撐着讓自己的眼淚不要掉下來,虛弱的說道:“大哥,他們六個狗雜種合夥欺負我一個。不過,我沒有吃虧。”少年剛講完,如山的倦意席捲而來,終於忍不住沉沉睡去。
這時,眼角的淚水,再也沒有了約束,滾滾而下。
楊明再堅強,終究不過是一個十二歲的少年。
白衣男子看着少年熟睡過後,眼角滑下的淚水,漆黑如墨的瞳孔驀然緊縮,隨後,一抹血紅從瞳仁中擴散開來,佔據了全部。
彷彿回到了十二年前的那個夜晚,那個絕命逃亡,屍橫遍野的風雪之夜。
那時候的他懷抱着一名滿臉發青的嬰兒,看着嬰兒眼角下的淚水,才三歲的他通紅着雙眼,手中握着一把明亮的匕首走進了叢林。
當他出來的時候,他滿臉是血,痛的渾身抽搐。
才三歲的他,少了一隻耳朵,兩根手指,臉上更是添了一道猙獰的血槽。
從那一天,從那一刻開始,這個世界上便沒有了他,這個天地中也沒有了自己。
從那時候開始,他就只有一個名字,叫做——殘。
可是,他從來不曾后海,因為他承諾過。
“這個可憐的傢伙,如果沒了自己,他肯定活不下去。”每當殘看着楊明的笑臉,總會如此想到。
龍有逆鱗,觸之必死。
瞥了一眼被木刺扎穿的科林,仍然躺在那裏,生死不知的樣子,殘冷哼一聲,抱着楊明往山下飛速掠去。
遠遠的,空中傳來一個聲音:“但願這個可憐的傢伙不要傷的太重,不然,你們可要開始祈禱了。”
即使是抱着一個人,殘的速度也特別快,腳尖一點,一個起落之間,便去了十餘丈距離,如同在空中滑行一般,直到出了群山,遠處現出朦朧的燈火之時,殘的速度才慢了下來。
這時,才是八點時分,小鎮的人們剛剛與家人吃完晚飯,正三三兩兩的聚集在街道上。
”滴答,滴答“的馬蹄聲從男爵府的方向傳了過來,只見城堡中的管家辛德陰沉着臉,帶領着兩名護衛,一名夾着擔架的醫生,兩名面色慘白的少年,一行六人,行色匆匆的穿過街道,往莽山中快步而去。
眾人正在猜測發生了什麼事情。小鎮外,滿頭白髮的殘邁開大步,懷裏抱着渾身是血的楊明一步步走了進來。
一陣夜風吹來,拂起罩住半邊臉頰的白髮,坑坑窪窪的臉上刻着一道狹長的醒目刀痕,如同妖魔一般。
男爵府一行人剛好走出去,恰好碰到了面目可怖的殘。
那兩名面色慘白的少年如同看到了希望一般,指着殘懷中的楊明,大聲喊道:“管家,就是他!就是這個楊明在山上縱狗行兇,無端攻擊科林少爺,將少爺咬的血肉模糊,奄奄一息。”
辛德尚在琢磨這話的真假,一名坐在馬上的護衛已經按捺不住,手中皮鞭一聲呼嘯,當頭劈向殘的腦袋。辛德心中暗叫不好,已來不及阻止,只得大叫一聲:“手下留情。”
只見殘全身不動,單手一推,一股無形的氣勁如同江潮般湧出,皮鞭倒卷而回,閃電般抽在護衛臉上,現出了一道蜿蜒的恐怖傷痕,深可及骨,血流如注。
殘揮了揮手,如同彈飛了一隻蒼蠅,嗤笑道:“主子還沒說話,奴才就敢動手?真是好大的威風。你剛才若用的是刀,你現在就只剩半邊頭顱了。”身旁的醫者趕忙走上前去,將護衛的傷口簡單的包紮了一下,讓其自行回府修養。
辛德管家面色陰沉的可怕,道:“打狗還需看主人,你下如此狠手,莫是不把索羅大人放在眼裏?”
殘笑了笑:“如果你們是狗,那麼我剛才打的只是一條無足輕重的狗而已,索羅會因為這個和我動手?如果是一條忠心的老狗倒還有可能,當然,也僅僅是有可能而已。”
辛德眼中泛着怨恨之情,恨聲道:”今日所賜,我必將銘記在心,日後定有厚報。“
殘再一次笑了,道:“這晚上的紫雲山可不大太平,管家要是再在這裏磨蹭,只怕趕過去的時候,只剩一具屍骨了。”
辛德臉色大變,來不及再講其他,領着一行人,縱馬狂奔而去。
遠處兩團明亮的火把時隱時現,出沒在幽暗的林中,向著紫雲山一路前行。
殘抱着楊明回到了家中,小鎮上卻仍然議論紛紛。
“發生了什麼,剛剛發什麼情況?”
“還能有什麼情況?肯定是索羅大人的三公子,那個欺男霸女的科林少爺出事了。”
“對啊,你說那二世祖少爺惹誰不好,去惹那羅蘭家的倔小子,估計這次是針尖對麥芒,碰到對手了。”
“嘖嘖,看着光景,那二世祖這次吃虧不小啊,以他的性子,只怕是無法善了。”
“那又怎麼樣?你剛沒看到?要是其他人倒還罷了,殘是什麼樣的人,你難道不了解?這次只怕那二世祖踢到鐵板了,你說他蠢不蠢,惹誰不好!這次撞到了殘的手上,只怕這場子是找不回來了。“
”話也不能這麼說,殘雖然在莽山鎮沒人治得了他。可是,你忘記索羅大人的大女兒和二兒子了?“
”科林的大姐和二哥,雖然是人中龍鳳,萬中無一,可是他們畢竟一個在諾曼皇朝,一個在神聖帝國,他們雖然神通廣大,但畢竟相隔幾十萬里,鞭長莫及啊。“
”那可不一定,索羅大人的大女兒和二公子最為孝順了,要是索羅大人修書一封,只怕那二位說什麼也要回來一趟,為大人出這口氣。“
”嘖嘖,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可是有一場好戲看了。唉,你說說,要是他們姐弟回來,對上我們小鎮的這個怪物,到底誰輸誰贏?“
”那還用說嘛。那二位可是手段通天,百年難遇的修鍊奇才,即使在強者如雲,高手遍地的兩大帝國也是名震一方的大人物。他們二位要是來了我們莽山鎮呀,放個屁都是香的呀。“
”是啊,是啊,楊明大哥雖然厲害,只是局限於我們小鎮而已,要是放在大城市中呀,說不定不過是個普通水準。“
”嗯,這話有道理,那二位將來可是有機會踏破凡俗,晉階神聖的存在,那樣的存在,可是能毀天滅地,移山填海的。試問,那怪物再厲害,能和這二位想比?“
”話雖如此,但我總感覺殘那人非同一般,怎麼也看不透他,這其中只怕不會那麼簡單。”
“能有多複雜?算了算了,先不講這個了,日後便知,日後便知!”一群酒興正濃的漢子湊在一起,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談論着剛才的情景,熱鬧非凡。
其中有一個漢子灌了兩口朗姆酒,醉醺醺的道:“唉,你們說,那索羅大人的大女兒和二公子都是人中龍鳳,為什麼單單那三公子卻如此膿包,連個無法修鍊的少年都干不過?”周圍那些還有些清醒,尚未完全醉倒的漢子趕緊齊齊噓了一聲,示意他小聲一點,趕忙說道:“吉姆,男爵大人的家事,也是你能議論的?趕緊喝酒,喝酒!”
那吉姆早已醉的雲裏霧裏,哪裏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此刻一聽大家說喝酒,立馬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捧着手中的海碗,嗡聲嗡氣的道:“來來來,喝酒,喝酒!”
酒館裏、街道上人聲鼎沸,熱鬧非凡,羅蘭家卻是安靜無比,沒人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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