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片酬
呂言上樓的當口，李雪正跟一個背對着的中年聊着，看她只露了兩顆牙齒的笑容，不用猜也知道所謂的聊天只是為了避免尷尬找出來的一些雙方都能聊的話題。
“這位是趙導吧，真是不好意思，路上有點堵，遲了會兒，趙導可別見怪”
“呂老師來啦”
趙俊凱看着相當的年輕，個頭不高，寬額頭，高鼻樑，大概經常戴眼鏡的緣故，他的眼睛不大，一笑，就眯成了條幾不可見得縫兒。
“算不上遲，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十來分鐘呢”在呂言打量着他的同時，他也端詳着這個不知道聽了多少遍而從未謀面的年輕人，很年輕，這是第一印象，而由過往的閱歷，他注意到這個年輕人臉上的線條又十分柔和，似乎稜角全給磨平了，沒有絲毫咄咄逼人的氣勢，就跟一剛打學校出來的學生。
李雪站在一邊，道：“坐下說吧”，出於避嫌的緣故，呂言把見面的地點定在了距離華誼辦公大樓不遠的一棟三層的咖啡廳里。
“說起來挺遺憾的，當初我是相當支持公司簽下呂老師的，只是沒料到李總棋高一着，搶了個先，不然，說不定今天的場面就是主客相易了”趙俊凱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著。
“嗯？”呂言眉頭動了動，有點不大明白，製片人大多背靠着資本，因為他們擔負著拉來拍攝資金的重任，一個劇組，可以沒有導演，大不了再找一個就是了，但若是沒了製片人，大家散夥就成，但製片人的話語權又是有限的，就像張記中，與他無關的，他影響不了李雪或者王氏兄弟的決策。
“趙總可別這麼說，我們也是運氣好點罷了”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李雪相當明白這個道理，處在同一個圈子裏，華誼跟海潤是競爭關係，但在相當多的領域，同樣保持着或深或淺的合作。
見呂言仍一臉迷惑，李雪又解釋道：“趙總不僅是業內著名的金牌製片人，另外也是海潤的創始人之一。”
“哦，是嗎，這麼說趙導拍戲經商樣樣全能啊”呂言瞭然，心裏不能不佩服，讓他拍戲，沒問題，但要說經商什麼的，連陳維燁一半都不夠。
趙俊凱笑呵呵地擺了擺手，道：“凈會撿好聽的說，說是創始人，其實就是成立的時候，投了點錢，跑了跑腿，至於怎麼經營，我可是一點也不在行，要說行家，李總才當的起年輕有為這四個字啊。”
“呵呵，我就一給人打工的，趙總你可就別埋汰我啦”
“哈哈”
說笑了一會兒，呂言說起了正事，和趙俊凱見面是早就安排好的，等會兒他還得跑一趟機場，去接濤，跟陳保國說的，不是隨口胡謅，而是確實有這麼回事，只是時間上，他稍微往前挪了倆小時。
一個話題到了頭，他挪了下屁股，說道：“本子我看了，的確是相當不錯的本子，打心裏，也願意嘗試下這種不同以往的題材。”
他把話說了半句，住了口，因為今天的主角，是趙俊凱和李雪，他來與不來，本身就是個形式，當初之所以堅持要見面，還是濤那天說的那番話的緣故。
趙俊凱直了直脊背，一手扶着椅子的扶手，一手按在桌面上，視線在倆人身上過了一遍，道：“片酬方面，沒問題，按規矩來，七萬。”
李雪張了張嘴，有點懷疑自己聽錯了，這個價碼，不高也不低，因而的，她所準備的千言萬語完全沒了用武之地，五萬，是一線起步價，七萬，則是承認了呂言已經在一線里站穩了腳跟，甚至在整個內地影視圈已經是數得着的男藝人。
二線三線之間，會存在差距，但界限又相當的模糊，在摻雜了人情、主觀看法等各種因素下，倒掛也並非多稀罕的事兒。
但五萬又是個分水嶺，迅速躥紅而前途難料的，一般都能拿到這個價，往下，交情佔了上風，往上，是得實打實的，一分錢一分貨，具備多大的號召力，分多大塊的蛋糕。
七萬，她沒法再開口往上提，因為再添兩萬，已經趕的上老一輩演員了，呂言沒拿過獎，沒法跟那些人比。
呂言也啞了火，在他本來的預期里，趙俊凱要是開個五萬上下打，他就趁機提點要求，但是人家實在過於乾脆利索，他沒法張嘴了，畢竟在過去，他跟對方也沒打過交道，再得寸進尺，就是蹬鼻子上臉了。
趙俊凱看了看李雪，又瞧了眼呂言，李雪的反應，在他的意料之內，只是呂言的，就稍微有點奇怪了，就問道：“怎麼，呂老師對待遇方面，有異議？”
呂言苦笑着搖着頭，道：“那倒不是，只是有些出乎意料，沒成想..趙導這麼爽快。”
“哈哈，對任何事，我習慣盡最大的努力，做最壞的打算，都在一個圈子裏，以後的日子還長着，說不定還有合作的機會，不是嗎？”
“是這個道理”他猶豫了下，還是沒打算說，趙俊凱畢竟是海潤的，還是創始人，一旦欠了人情，不好還。
李雪雖然仍在笑着，但卻有點不大真實了，到這個時候，她稍微明白了點趙俊凱的打算，之前海潤沒能談攏，一方面開的價碼不夠，另一方面，沒有足以影響呂言決策的人情，但權衡利弊而言，無論過去、現在還是將來，海潤都是呂言最佳的選擇，因為他的重心在電視劇這塊，這是海潤的長處，卻是華誼的短板，她突然意識到，有必要抽個空跟他聊聊，電影、電視，固然無太大的區別，但一旦呂言到了一定的地步，華誼的短板就會被無限放大，成為左右他抉擇的致命關鍵，三年的時間，其實並不長，一晃眼的功夫就過去了，一旦呂言跟海潤在這三年裏發生了深度的接觸，她沒法保證到時候一定能續約。
“嗡嗡嗡”
呂言看了眼號碼，沒接，只是道：“趙導，不好意思，恐怕不能陪你們多聊了，還有點事兒要趕。”
“呵，沒關係，你先忙”趙俊凱起了身，呂言眼下的炙手可熱，他相當理解，能抽出時間過來，已經殊為不易，談片酬，一般多是通過經紀人傳話就能完的事兒。
下了樓，呂言正好見老黃掛斷電話，道：“黃哥，你這點掐的夠準的啊。”
“呵，我看二十分鐘到了，才打的”老黃先是點了點頭，而後又笑了下，說道。
“走吧，去機場”
“好”
知道他電話的人，為數不多，也是跟他前期單幹的原因有關，簽華誼之後，又由李雪直接負責，更沒那麼活動和通告，因此，在圈子裏，他除了演技好、謙虛之外，還有着低調的標籤。
接下來要談的，他不好當面，他可以很確定的，樓上絕不再是之前和氣融融的場面，他加盟劇組后，各種各樣的待遇、衣食住行，這些都得事先商定的，作為當事人，而又有了經紀人的情形下，他沒了親自去談的必要，也不想談這些，王晶花帶出來的人什麼毛病，他有所耳聞，但放在他身上，他又沒覺得不必要。
“言哥，有句話，我不知道該說不該說”走了會兒，正巧到一十字路口，老黃回頭看了一眼，見呂言正扭頭看向窗外，沒休息，猶豫了好半響，直到紅燈變了綠燈，他才吞吞吐吐地說道。
“嗯？”呂言回過頭，以為他手頭緊張了，因為一般情況下，男人露出這副表情大抵上是因為錢，笑了下，說道：“什麼事？咱們這也一起處了半年了，沒拿黃哥你當外人，有什麼你該說就說，跟我還客氣個什麼勁兒。”
“我這人，也沒什麼大本事，就能給人開個車，但是我老覺得，當個男人，人家為咱養兒育女，咱們不能虧了人家”
呂言臉上的表情凝固了下，詫異道：“黃哥，不是，你到底想說啥，怎麼弄得跟我就虧了誰是的？”
老黃倆眼睛看着前邊的路，道：“你跟李總的事兒，大家...都知道。”
好半響，呂言才哭笑不得地道：“我還以為你說的什麼事，原來這個”，見老黃急着爭辯，他擺了擺手，道：“知道我為什麼在外邊談而不是去公司嗎，我聽人說過這檔子事，純粹的空穴來風，出來也是為了怕人在後邊嚼舌根。”
說完了，他的眉頭又皺了，他的行程，老黃大多是知道的，但也信了那些沒影的東西，事兒，恐怕比自個兒想的還要嚴重啊。
“老黃，你跟我說實話，外邊傳的是不是特別厲害”
老黃搖了下頭，但只搖了一半，又停了下來，道：“不是，李總的脾氣其實相當不好，公司的都挺怕她的，但是，她對你，好像確實....”
“那可是，我是她的搖錢樹，你見過誰跟錢過不去的？！”嘆了口氣，道：“老黃，這話，在我這說說就成了，以後遇見了記者或者別人，別亂說。”
“這我曉得”
呂言看不到老黃的臉，也不知道他信了多少，但總覺得實在操蛋，經紀人跟藝人關係密切不是挺正常的事？再者，他還真沒覺着自個兒跟李雪真親近到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