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八、終於開始禍國了
形勢急轉直下，令本妖始料不及。我與沈素宵被抓姦在床……咳咳，是被發現沒穿衣服抱在一起滾在床上，倒霉皇帝當場臉就綠了，皇后一臉淡定，國師老道一臉高深莫測，滿屋子下人則通通跪地埋頭裝蘑菇。
估計是場面過於勁爆，倒霉皇帝半個字也沒能說出來，愣了一會兒，很乾脆地拂袖而去。國師大人對着本妖現出一個陰惻惻的笑容，也跟着去了。皇后也對着本妖勾起一抹陰陽莫測的笑容，翩然而去。隨後滿殿下人潮水似地也退了個無影無蹤。
整個過程也不過幾個喘息的工夫，彷彿是我一時不慎做了個噩夢。
更糟糕的是，剛剛眾人登門之時，我下意識地瞧了一眼沈素宵，竟瞧見她醒了。
偏偏就在這個當口醒了。
此刻我十分希望昏過去的是我。可惜我自己不能離了這身體，無奈之下，本妖只好手忙腳亂地裹上衣裳，落荒而逃。
我覺着我此刻狼狽逃竄的樣子定是與那被狗攆的兔子十分相似。然而我雖是兔子，後面那個卻不是狗，乃是個貨真價實的上仙。雖然是下界暫做了凡人的上仙，那也是天上的仙吶。如今我只能求着冥冥之神關照，他日沈素宵歸了位，想起今日之事來，念着我乃是為了救她，莫要與我計較才好。
因着出了這一段事故，我不免心中惴惴，只怕自己攪亂了局面，偏偏玄華仙使不見蹤影，任我如何呼叫也叫不來。如今我困在我凡人之軀里，元神不得離體，仙使又不出現，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這般忐忑地過了兩日，到第三日早晨，我方從一夜亂夢中掙扎醒來，睜眼便見桃枝兒在眼前，臉色不甚好看。
那日的事，凡見了的人都被封嚴了口，如今我這昭華殿還只我與桃枝兒知情，我一見桃枝兒獨個兒守着我，便猜是出了事，忙問道：“可是皇上有旨意了？”
桃枝兒點了點頭，猶豫了兩回，方說道：“皇上到底是捨不得處置娘娘，將氣都撒在沈娘娘身上去了。”
我吃了一驚，沈素宵本就病得半死不活的，若再折騰一番，豈不是要沒命。待她元神出體，發現本妖攪了她下凡的差事，舊賬新賬一齊算，本妖豈不是要嗚呼哀哉。
桃枝兒見我變了臉色，似知我心事，忙道：“娘娘莫急，沈娘娘如今還好，只是……皇上暴怒之下，遷怒沈娘娘的娘家，今日一早，將相府給抄了。”
“抄、抄家了？”我張口結舌，實是未料到我倆一場事故卻是禍及旁人。
桃枝兒道：“沈家一家都被下了獄，只聽說沈大公子因在外遊學，逃了這一劫。”
我暗道一聲作孽，又問她道：“她可知道此事了？”
桃枝兒道：“沈娘娘幽閉冷宮，只怕還不知道。”
我連忙道：“你去告訴靈惜，千萬莫要叫她知曉了。她如今正病着，倘若知道了，一時急火攻心，只怕不好。”
桃枝兒道：“奴婢曉得，奴婢這就去。”
桃枝兒去了，我躺倒在床上，想着先前陷害了沈素宵一把，原就有些心虛，思量着此番她進了冷宮，自是不能見着倒霉皇帝，此後我該對她好些才是，怎知一個不小心，反倒害了她個大的。此刻待要去瞧瞧她，又不知以何面目相對，若不去，心裏未免又難受。
輾轉反側了半晌，正沒個頭緒，紅櫻卻忽地來說道，皇後來了。
我有些詫異，旋即想起我與沈素宵的事情，說到底是後宮中事，皇后不論想不想管，都是必然要管的。此刻她來找我，正是應該，論起來且還晚了兩日呢。
我只得硬着頭皮起來梳妝更衣，出去迎接。
我出去時，皇后已在我殿中坐了好一會兒，我自然得請罪，且覷着她臉色，猜測她打算如何處置我。
我嘴裏請着罪，眼光一瞟，只見她仍是那麼一副清清淡淡的神情，倒摸不準了。
她道：“無妨，坐罷。”
我小心坐下，說道：“娘娘大駕光臨，妾身惶恐。本應是妾身去鳳儀宮問安，只是這兩日身子不適……”
皇后淡淡道：“你受了驚嚇，自是該休養一段時日。”
我聽了這話，才真是受了個驚嚇。
皇后扯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道：“妹妹不必疑慮，本宮自是隨着皇上的心意。皇上不定妹妹的罪，那妹妹自是沒錯，錯的是沈淑妃和沈家，妹妹可明白了？”
本妖頭一次對玄華仙使給的這個魅惑幻身有了怨念。能將皇帝迷成這樣，本妖不做好這個禍國妖妃都說不過去。
一想到此，我忙道：“國師大人可有說什麼？”
前次本妖復生之後，宮中就私下說事出反常必有妖，人人都認定本妖必是不祥之物，不用說定是那老道士乾的。
皇后眼神微妙地看了我一眼，說道：“以妹妹之寵，何須慮及此事。”
我無語。只聽她接著說道：“皇上處置了沈家，卻留了淑妃，便是上次將她發落冷宮，也未曾動了她的位份，妹妹想，皇上對沈淑妃如此有情，他日沈淑妃復寵之時，會對妹妹如何呢？”
我一時轉不過彎來，望着皇后，見她微微一笑，道：“妹妹如今這般大的名聲，若不沾血，如何撐得住，坐得穩。”
這話我雖是明白了，卻越發糊塗了。皇后叫我殺沈素宵，是出於什麼目的？教唆我犯錯，然後揭發我？
許是看出我的疑惑，皇后道：“妹妹若有意，無須妹妹動手，本宮自會料理妥當，如此妹妹可放心？”
我實在是不懂了，糾結了一會兒，還是問了：“娘娘，您跟她什麼仇什麼怨，她全家都快死光了，還非得殺她？”
皇后瞧着我，忽地笑了，好像覺得我很有趣似的，說道：“本宮與她無仇無怨，才不忍心她這般活着。妹妹難道不知道，若皇上果真將沈家人都殺了，獨留她一人在世，還要她伴駕承歡，對她而言才是最殘忍的么？本宮正是怕妹妹定要留她受苦，不允她死，那本宮倘若出手，豈不是得罪了妹妹。”
我一怔，覺得她說得甚有道理。可是，沈素宵不能死啊！這下界攪亂臨朝的天下，是她所負的天命，我雖是代勞，她卻也萬萬不能提前回去等着的。那時不但她麻煩，我更是要擔個大罪，且不但要擔著攪局的罪名，還要落得她埋怨。到那時，上仙之怒，我一介小妖，如何擔得起。
左思右想，我只得暫狠下心腸，順着皇后的話道：“娘娘說得不錯，妹妹正是此意。想妹妹第一日承寵，她便直闖妹妹殿中爭奪，這口氣妹妹如何咽得下，必是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才遂心如意。”
皇后瞅着我，又是詭異地一笑，說道：“妹妹既如此有主意，本宮倒也放心了。”
送走了皇后，我發了半晌呆，想想事情怎地變成如今這般模樣，想來想去不得章法，只好苦笑兩聲造孽，一抬頭看見桃枝兒回來了，頓時想起一事來，忙高聲叫紅櫻：“去傳個太醫給沈素宵診治，萬不能叫她死了！”
既是做了這戲，我且多照顧沈素宵一二罷。
三日後，那准昏君果然下令砍了沈家全家，至於理由，當然不能照實說，總之是安了個叫人一聽便知道是莫須有的罪名。本妖知道這麼大動靜瞞不住人，生怕沈素宵出了事，叫桃枝兒早早就帶了太醫去守着。
本妖這一番作為，傳到宮中眾人耳中，自是將本妖的狠毒再翻了幾翻。
說起來那沈家人實屬無辜受累，本妖雖該求上兩句情，只是一來這幾日倒霉皇帝不見我，我也見不着他，二來沈家既攤上了這事，便是該受這劫難，換句話說，沈家此番合該作了驪盧天君與翠微元君二人了賬的炮灰。至於這炮灰的原因，說不定是他們哪一世欠了這兩人的債也未必。
且驪盧天君這一手，我是能猜到後果的。沈家人才輩出，不說別人，就說那漏網之魚沈大公子沈素眠，少年時便有棟樑之美譽。臨朝本就氣運已衰快完蛋了，驪盧天君殺了人全家，人家能不報仇么。現而今天下四分，其他幾國的國力也不弱，臨朝這一回實是作了大死。
所以按照天命，這次事故很有必要。有必要到本妖自己都懷疑，這到底是我無心造成的一場意外，還是天命本就如此。
咳咳，其實本妖是覺得，走到這一步是必須的，但是誘發的原因……必然不能是本妖和沈素宵這檔子事兒啊！
但是話又說回來，以沈家人有才有德聲名破表的現狀，若如今後宮專寵的當真是沈素宵，她怎麼看也都不具備禍國殃民的潛質不是？難道天命其實是驪盧天君愛她愛到骨子裏，拋棄皇位跟她浪跡天涯，以致於亡了國？
本妖好一通胡思亂想，半晌才想到正題上來：依照目前這個局勢，臨朝是不是快完了？那本妖與翠微元君的天命也快完成了？與沈素宵的恩怨也快結束了？
這麼一想，我簡直有點迫不及待。天命果然不是容易，這次事完，本妖再不幹這活了。
坑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