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自力更生

十洲三島上空流光一道，並沒有人注意，只有仙府中的沐靈煙收到反饋，與離宵宮通了個話。

“回來了？還順利么？”

那邊簡短地道：“素宵出事了。”

沐靈煙吃了一驚，“怎麼回事？”

淺離沉默了一會兒，道：“你叫上白惜一塊過來看看吧。”

沐靈煙直覺不好，應了一聲，叫上白惜和柳嬌鶯，一同上了離宵宮。三人徑直入內，只見淺離坐在床邊，素宵靜靜躺在床上。

三人見此情景都是一怔，白惜皺眉道：“你也是妖？”

淺離略一點頭，沒有多做解釋，向三人道：“你們來看看她。”

白惜走上前來，靈識略一探查，便怔了一怔，道：“她這是受什麼刺激了？”

沐靈煙二人詢問地望向她，她道：“六識皆斷，識海閉鎖，有可能永遠都醒不過來。”

兩人對視一眼，一齊望向淺離。淺離面無表情，眸光沉沉，一言不發。

沐靈煙立馬跳了起來，“究竟怎麼回事？以師叔祖的修為，誰能傷得到她？你說，除了你，誰能傷得到她？”

淺離靜默不語，像是沒有聽到。沐靈煙氣得立刻就想上前把她拎起來問個究竟，這個時候白惜忽然插了一句言：“還有她自己。”

沐靈煙一愣，被這一攪，火氣一時卡住無處可發，便被柳嬌鶯拉住手，輕聲道：“她心裏定然比我們都要着急難受，你不要怪她。”

沐靈煙瞟了淺離一眼，這樣子也叫着急難受？她沒理淺離，向白惜道：“這可怎麼辦？”

白惜沉吟道：“喚醒休眠魂魄之法，你們門派內沒有記載么？”

沐靈煙搖搖頭，想了想又道：“我問問司籍，他一定知道。”司籍就是那位主管靈劍門所有典籍故物的年輕人。她說著靈識傳訊給司籍，述說了情況，問他可知道喚醒之法。

過了一會兒沐靈煙失望地搖搖頭，道：“沒有確切方法。他去查閱相關典籍，看看能不能找到線索吧。”

這邊忙了一番沒有結果，忽然淺離開口道：“你曾用內丹救過綺緋，那次是什麼情況？”

白惜皺眉道：“那不一樣。她沒有受傷，不需要恢復修補。何況你剛得妖身，並沒有結內丹，就算你想用內丹救她，你也沒有。”

淺離默然。室內一時沉寂，沐靈煙瞧了她一眼，心中煩躁，拉着柳嬌鶯去司籍那裏幫忙去了。白惜凝神思索片刻，道：“還有一個方法。”

淺離霍然望向她，聽她說道：“若你將靈識探入她識海中時，放棄對自己靈識的掌控，便會被捲入她的識海之中。屆時你只要找到她的元神，便能將她喚醒。不過——”話到此處一頓，她道：“若你找不到她，或者她的元神不願被喚醒，你的靈識便會永遠留在那裏，到那時，你也就同她此刻一樣了。”

淺離微微點頭，道：“多謝。”

白惜道：“不過我要提醒你一點，她的靈識已經陷入沉睡，也就是說，她如今是沒有意識，沒有記憶，沒有情感的，她不會認得你，只會本能地攻擊入侵者。迷失其中還不是最壞的結局，以你如今基本是零的修為，倘若被她的本能攻擊，必滅無疑。後果你應該清楚，你變成白痴，她也不會得救。”

淺離微微點頭，並未說什麼。她與素宵修為懸殊，要進入素宵的識海並不是件容易的事，也要她全力凝聚靈識才能侵入。

白惜仍是皺眉看着她，又道：“若你靈識湮滅其中，來日她卻又醒過來了，你可有什麼話想留給她？”

這句話令淺離微微一頓，默然片刻，她道：“別讓她想起我。”說罷，便全神貫注凝聚靈識，投入素宵身中。

白惜靜靜地看着兩人。那一縷神光沒入素宵身中后，只是一息之間，淺離的身子便倒了下來，撲倒在床上的素宵身上。那是她放棄對靈識的掌控，瞬間被捲入素宵識海深處的表現。

她這樣乾脆，沒有絲毫猶豫，白惜怔怔地看着，喃喃低語道：“我如今才明白，她為何對你萬年痴心不改，為你化灰化煙也在所不惜……你終究是對她好的。”

默然片刻，她又道：“倘若……她對我能有一分好，一分真，我又怎會痛下決心放手離開……”

她怔了許久，似在回想愛上那人以來的點點滴滴，想要尋出哪怕是一點點她願意對她好的證據，卻終究只是自嘲地笑笑，喃喃道：“白惜啊白惜，你不過是在騙自己而已，不願意承認自己其實是個傻逼。她何曾有一點將你放在心上，不過是你逼着自己相信她罷了。”

她默然站了片刻，將淺離扶着與素宵並排躺在床上，靜靜看了一會兒，轉身離去。

沐靈煙下了離宵宮，奔向藏經樓的半路上就被截住了。截住她的是跟隨她一同來的靈劍門長老錢老。錢老神情凝重，略行了一禮，看着她道：“掌門，可是霄雲子祖師那裏出事了？”

沐靈煙點點頭，道：“她只怕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

錢老似是猜到離宵宮出了變故，聽了沐靈煙確認，神色沉沉地道：“各大門派的人已經上島了。掌門如今可有應對之策？”

沐靈煙皺緊了眉。原本她和素宵商量了一套應對各大門派的法子，如今素宵沉睡不醒，失去了這個大殺器，她們的處境未免太過不妙了。

沉吟之際，身側柳嬌鶯握緊了她的手，望着她道：“沒有關係。我們本就打算好了要從頭再來，就算有師叔祖相助，也是要靠我們自己。何況如今我們還有一座仙府在，情況比從前不知好了多少倍，何懼他們。”

沐靈煙看着她溫柔堅定的眼神，一笑道：“你說得對，倒是我懵住了。”說罷，向錢老道：“我們這就來商量對策。”

錢老沉重的神色亦舒解了些許，微微點頭道：“柳姑娘說得不錯，正當無所畏懼才是。”說罷，他又向柳嬌鶯道：“柳姑娘小小年紀，便有如此膽魄胸懷，老朽原還擔心掌門為情所累，如今方知是老朽多慮了。”

柳嬌鶯抿嘴一笑，這誇獎倒叫她有些不好意思。沐靈煙也瞧着她一笑，向錢老道：“錢老放心，靈煙身負門派重任，心中自有分寸。”

錢老點頭微笑，“我去叫小長亭。”

沐靈煙道：“好，藏經樓見。”

沐靈煙有所預感，門派存亡，或許就在這一次的從頭再來了。如今門派上下雖然只剩下五個人，是幾千年來門人最少的時候，但也是靈劍門幾千年來最富有、防禦最強的時候。如此優越的條件下，若她都不能打開局面，那日後還能有什麼發展。

如今她已經搶佔了先機，各大門派尚未佔領瓜分這塊地方，天下散修正紛紛向這塊新的土地流入，再沒有一個機會比現在更好了。

她一路走着，心中已經有了些計劃，與柳嬌鶯你一言我一語地商議着，首先第一步，招收門人，已經勢在必行。

“招收門人弟子，確實是首要之策，但是，最好不要在他們初上島之時便急於招攬。”柳嬌鶯說。

沐靈煙略一思忖，道：“你說得對。我們宜先靜觀，十/八門派一向霸道，散修大量湧入，不可避免地要與他們爭奪地盤和資源，一旦發生衝突，散修們的處境便會越來越艱難，這時我們再向他們發出邀請，想必他們會認真考慮。”

柳嬌鶯道：“也不要一開始就提招他們入門的事，我們可以給予一些方便和援助，先贏得他們的好感，籍此也可以看看他們的品性。”

沐靈煙道：“正是如此。只不過……”

柳嬌鶯道：“你是怕……”

二人相視一眼，沐靈煙微微皺眉點頭道：“混亂紛爭，必然要釀成許多慘劇。我們若不早些出手相助，只怕之後會落埋怨。”

柳嬌鶯認真道：“你應當知道，升米恩，斗米仇，你若於他們危困之時小施恩惠，他們必然感念，若你為他們打算得多了，做得多了，只怕他們反而多有挑剔，越發不知足。他們不敢怨恨各大門派，或許反而會怨恨我們。”

沐靈煙嘆了口氣。她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她也不是什麼悲憫眾生的聖人，不過是同被大門派所欺壓，與這些散修有些同病相憐。況且這些人將來都有可能投入靈劍門，若損失得多了，算算也是靈劍門的損失了。

二人商談之間，錢老與小長亭也已到了，五人齊聚，靈劍門遷移以來的第一次門派會議，便在這小小的藏經樓中，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