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歌聲
伏永年說完這番話，眾人沉默了片刻，中年女子先開口道：“在下林霜。”
小女孩仍是冷冰冰，“慕縈。”
始終低調的那位五旬老者也報上名字：“羅毅。”
這些名字都平淡無奇，顯然並不是什麼江湖上有名的人物。伏永年目光一一掃過眾人，最後落在那小女孩慕縈身上，道：“慕姑娘能有元嬰修為，在散修中極是難得了，在下也算走南闖北交遊廣闊，怎麼從未聽過慕姑娘的名號。”
慕縈淡淡道：“我一向不在江湖上走動，自然無人認得。”
話既然這麼說，伏永年也無法，思忖片刻，道：“如今前面是什麼路，通往何地，我等也不甚清楚，各位是要繼續前進，還是返回，且商量商量。”
話音未落，艾小樂先說道：“來都來了，幹嘛還要回去呀？不認識路，我們走過一遍，下次不就認識了？這有什麼啦？”
眾人自動無視了他，仍在各自沉吟。素宵見狀，便笑道：“小樂說得也是，既然目前還沒有什麼危險，我們也沒收到什麼警告，那就繼續前進，或許是福不是禍呢。”
“這……”伏永年與賴永貞對視一眼，又瞧瞧己方其他三個隊員，五人在一邊靈識交流去了。那中年女子林霜望着羅毅，說道：“羅兄意下如何？”
羅毅有些怔，似沒料到這看起來冷傲的陌生女子會與自己說話，怔了怔方道：“若大家要走，那便走吧。”
林霜將頭點了一點，沒再說話，也不知是個什麼意思。小女孩慕縈顯是十分不耐煩，艾小樂一轉頭瞧見，便樂呵呵地跑來，道：“妹妹妹妹，你是不是也跟我想的一樣呀？他們不去，我們和素回姐姐去。”
慕縈：“閉嘴。”
艾小樂一扭頭：“我們走吧姐姐？”
素宵微微一笑，慕縈已經當先繼續走了。伏永年有些尷尬，這隊伍本是他帶隊，如今反倒叫兩個孩子搶了先。不過想想慕縈起碼得有個百八十歲，被她蔑視一下，也沒什麼掉面子的。於是眾人不聲不響地都跟上了。
繼續往前，地勢越走越高，儼然是在爬山了。整個隊伍的氣氛都有些詭異的沉悶，只有艾小樂渾然不覺，仍是歡快地跑來跑去，一會兒姐姐一會兒妹妹地說個不停。沒辦法，一群人里只有素宵願意理他，至於慕縈，估計他是抱着一種逗不開心的小妹妹的想法，非得要哄開心了才罷休了。
不過這條路上不知為什麼，安靜得過份，別說妖獸了，連個會動的活物都沒有。艾小樂沒有得玩，只好專心哄慕縈玩，慕縈被他鬧得煩了，連“滾”都懶得說，直接無視大法。
“誒？好像有歌聲？”艾小樂忽然停下，仔細地聽了聽，“素回姐姐，你聽到歌聲了嗎？”
素宵搖搖頭。艾小樂又問慕縈：“妹妹妹妹，你聽到歌聲了嗎？”
慕縈眼神詭異地看了他一眼，“你能聽到歌聲？”
“我也聽到了。”淺離跟素宵說，“你沒聽到？”
素宵有些詫異了，“你也聽到了？怎麼我沒有？”說著回頭看了一眼其他人，眾人也都是莫名其妙的樣子。再看慕縈，似乎她也能聽到。
“什麼情況？”素宵納悶了，“是什麼樣的歌聲？”
淺離想了想，“有點熟悉感。但是，我肯定沒有聽到過這歌聲。”
素宵沉吟，“你，小樂，慕縈，你們三個能聽到，說明能不能聽到的原因，不在於修為，不在於性別，不在於是靈魄還是實體。你們有什麼共同點？慕縈她……”
“你發現什麼了？”淺離問。
素宵道：“慕縈不是人，是妖。她的年紀按人類來算，應該確實只有十一二歲。”
淺離一怔，“那艾小樂呢？”
“這個我也不懂了，小樂是人不是妖，莫非……他有妖的血統？人跟妖生的？你看他跟慕縈那麼親近，人家慕姑娘可沒給他什麼好臉色。”素宵瞄了一眼正在認真傾聽的少年。
淺離：……
“所以，這歌聲只有有妖的血統才能聽到？但是我……好吧，我本是兔妖修成，現在沒了仙身，勉強算是妖也可以。”淺離說。
“所以，鎮妖陵里確實有妖？”素宵揚眉笑道，“那這妖唱的是什麼歌，你能不能聽懂？”
“我聽聽。”淺離也認真傾聽。
隊伍的氣氛此時很有些詭異。本來若只是艾小樂說聽到了歌聲，其他人是懶得理的，但看樣子慕縈也能聽到，眾人看他二人的眼神就有些變了。換句話說，大家已經開始懷疑，出現意外就是因為他們兩個人了。
伏永年沉吟兩秒，當機立斷，領着自己的四個隊員站成一團，道：“大家想必也都明白了。既然問題是出在他們兩個身上，我們也沒必要陪他們犯險，我們兄弟就此撤了，眾位如何決斷，請自行考慮，若仍願與我們兄弟同路，我們也歡迎。”
艾小樂和慕縈正認真聽歌，無暇注意這邊的情況，素宵也沒有要走的意思。剩下林霜與羅毅互望一眼，林霜道：“我想留下看看，羅兄呢？”
羅毅躊躕一時，道：“我也留下吧。”
伏永年又望向素宵，道：“素回姑娘呢？”
素宵笑笑，道：“我也想留下來看看。”
“這……”伏永年與賴永貞兄弟顯是十分捨不得，湊在一起商議了一回，向素宵道：“這樣吧，我們尋到出路，便在那裏等姑娘一個時辰，若姑娘決意返回，便來尋我們。”
素宵笑笑道：“多謝。”
五人便轉身離去。五人中那艷麗女子落在最後，轉身之前盯了素宵一眼，素宵還以邪魅一笑，艷麗女子一怔，掉頭就走。
“我好像招人記恨了呢。”素宵向淺離笑道。
淺離卻不作聲。素宵覺着有些不對，喚了兩聲：“淺離？”
淺離不答。素宵心下一沉，回頭又喚那兩個：“小樂，慕姑娘？”
兩人同樣不應，仍是維持着傾聽的姿勢神情。
“妖神攝魂。”林霜突然說。
“什麼？”素宵皺眉看她，“什麼妖神？”
林霜道：“鎮妖陵里鎮的是上古之妖，為表敬畏，在這裏都稱之為妖神。我曾聽說妖神有歌聲攝魂之術，卻從未見過。”
素宵將靈識的探入懷中的人偶中，果然淺離的魂魄已不在其中。淺離魂魄被攝，她竟一無所覺，這未免有些可怕了。
匆匆探一探那兩人，果然也失了魂魄。素宵立即向二人道：“你們可要離開？”
林霜與羅毅對視一眼，羅毅道：“大家相逢即是緣分，他們二人出事，我們怎可坐視不理。”
素宵一點頭，道：“好，你們在此守好他二人的身體，我去瞧瞧究竟。”
說話之間，召出飛劍，人已上了半空，靈識一放，霎時氣場全開，籠罩了整片山頭。
二人大驚。這氣場，絕不是個金丹期的修士所有。這又是什麼人？
靈識一放開，素宵就發現不對。
這裏已經不是鎮妖陵，或者說，已經不是初進來時的鎮妖陵。這裏鎮妖陵秘境裏面又一個獨立的秘境。也許是壓制修為的緣故，素宵並沒有察覺到是何時進入了另一空間，此時將靈識放開一探，卻發現這處空間彷彿沒有盡頭，以大乘期的修為，竟都摸不到邊際。這就未免可怕了。
未知的永遠是最可怕的，何況此時素宵要擔心的不是自己，而是不知所蹤的淺離。她搜尋不到淺離的痕迹，艾小樂和慕縈的也沒有，他們三個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這偌大的無邊無際的空間裏，只有素宵和林霜羅毅兩人。
伏永年五人組已經不見了，就這麼瞬息的工夫，他們五人的氣息已經徹底消失。
素宵有些明白了這個空間的規則。看似無邊無際，但其實處處都可以是出口，無關之人只要想走，就能出去。
素宵搜索無果，落下與林霜羅毅兩人說了自己的推測，道：“如今我也沒有頭緒，也不知要找多久才能找到他們，你們若要離開，應是可以離開的。”
二人見幫不上忙，只得道：“既然如此，我們便出去看看，也許他們的魂魄是被抽出此境之外了，姑娘若找不到，出來時將他們身體帶出來，或許還有辦法。”
素宵點頭道：“好，二位請吧。”
二人告辭，轉身向山下走去，三五步后，便不見了蹤影。
素宵深吸口氣，再次御劍上天，清喝一聲道：“到底是哪路神仙、何方妖怪，儘管放馬過來，老子在這接着！”
話音未落，剎那間天地變色，飛沙走石，雷鳴閃電，整個空間猶如末日將臨，素宵立於劍上，衣裳被風吹得獵獵作響，笑道：“這就沒意思了吧？咱是什麼出身，這陣仗兒嚇嚇靈界這幫人也就算了，可嚇不着我啊。”
這句話一說，整個空間的畫面彷彿突然被按了個暫停，彷彿是思索了一會兒，接着恢復了平靜，過了一會兒，天空歪歪扭扭地出現了一行字：你是什麼出身。
素宵道：“區區在下，出身天宮，得封素宵天君，次封翠微元君，與玉魄仙君領玉帝法旨下界巡視靈界修仙之事，代行天道矯靈界歪風，尤其是你這種無緣無故攝人魂魄的。”
天空微微扭曲了一下，凝出倆字：“扯蛋。”
素宵：“行了，想怎麼著，趕緊說。你若是攝走他們有個理由也就罷了，若是做那采人精魄修鍊的事兒，嘿嘿，說不得今兒本天君就要替天行道滅了你。”
天空飛快跳出一行字：“妖有妖的規矩，神仙也管不着，一邊玩去吧。”
這行字完，天空就恢復了平靜，沒了動靜。
素宵冷笑：“神仙管不着，我管得着！今天你不把我的人還我，我就把你這破地方轟成渣，老子說到做到，大乘期的修為，轟沒你個小世界還不是什麼難事兒！”
天空立刻又閃出一行字：“別忘了你也在這裏，空間破碎，你也玩完。”
素宵雙手掐法訣，一個滅世雷火甩手就扔了下去。
“你也不打聽打聽老子是誰，老子早都把自己玩完兩三次了，還踏馬能怕你這點威脅？”
霎時間一連串的巨響之聲，地動山搖，滿地雷光亂閃，世界頓時化作一片火海炎獄，整個空間都抖了一抖。
天頂隱約傳來一聲“卧槽！”，天上飛快飄出一行字：“你想死，這三個還不想！冷靜！”
素宵大怒：“你抓了老子媳婦老子冷靜個屁！”
天頂：卧槽？？？
接着天上飄出倆字：等會。
素宵沒好氣地道：“給你一刻鐘時間考慮，要人還是要命。”
世界安靜下來了。
素宵氣勢十足地立在劍上，心裏卻是微微鬆了口氣。此地有主人，就好辦多了，找不到，可以想法子逼它交出來，否則真不知要怎樣去尋。
剛才幾句言語交鋒，素宵心裏也有了些底兒：此地的主人，不論是個什麼東西，至少它知道天宮的事情，素宵如今已經不是仙身，但她說自己是仙，對方也沒有反駁，說不定對方還知道素宵天君這一號神仙，但是明顯對於她的光輝事迹和作死能力所知不足。
綜上所述，這貨極有可能是個數萬年前曾在天宮呆過的、後來一直守在靈界不知外面變化的老古董。
那踏馬能是個什麼東西啊！素宵仔細捋了一遍自己可能知道的這種法寶或器靈之類，卻是想不出來。
很快一刻鐘到，素宵作勢又要搓個大招，“快點放人！”
天上飄出一行字：“你要的人在我這裏，不想害死她你就安份點，等我想好了再給你回復。哦，反正我是活夠了，不知道她活夠沒有，你看着辦吧。”
然後就沒有動靜了。
素宵：……
流氓！無賴！尼瑪，自叢下界以來，好像就開始遭報應了？碰到的這都是什麼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