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久別了
廣靈子懵逼的原因，並不只是因為面前這個小丫頭自稱掌門。萬年以來他雖然一直在天界各處逍遙，未曾到過靈界，但也知道自家門派是沒落了，如今一見掌門是個二十齣頭的姑娘，雖是吃了一驚，倒還把持得住，但他掐指一算，算出靈劍門不但如今連地盤都保不住、被迫背井離鄉，而且居然全派上下加上掌門媳婦就剩了五個人，頓時就懵逼了。
說起來，六界之間，除了神神秘秘的魔界，其他五界之間，人界與鬼界，也就是俗稱的凡間和地府，以及妖界，只是互相之間不能通行，但天界與之通行無礙，唯有靈界是有禁制的，天人不可隨意降臨靈界，靈界之人飛升天界后也不可再回來，除非有特殊原因，拿着玉帝法旨，才能暫臨，而且來之後不可動用仙法。
從這一點來說，廣靈子方才的小幻術什麼的可以不算，但是淺離之前廢了雷雲派某個長老的修為那一手，就絕對是違規了。
不僅如此，因為禁制的原因，仙人的推算之術涉及靈界也會大打折扣，是以廣靈子這萬年來偶爾想起本門推算一二，只知門派是沒落了，卻沒想到沒落得這麼誇張，離滅了也不遠了。
廣靈子緩過勁兒來，擺擺手，問道：“你新認的師叔祖呢？”
說起這回事兒來，若不是來之前已經知道了，恐怕他還要再懵逼一下。當年他初上天宮時，與當時的素宵天君頗有些緣份，還把自己那把一代靈隱劍送了她玩，雖說後來他領了天宮的差使四處漂游與素宵少了聯絡，但畢竟情誼還在。誰料機緣巧合之下素宵竟然成了靈劍門的人，這天機可真是令人琢磨不透。
沐靈煙見問，便說道：“想來是在新的門派大殿裏，祖師可要見她？”
廣靈子情緒不高，想想這個從天宮折騰到人間又折騰到靈界的的作死小能手如今成了靈劍門幕後老大，情緒就更加不高了。
廣靈子道：“不是見她，是跟她一起的那個姑娘，淺離。你……”廣靈子目光落在柳嬌鶯身上，一轉又轉到小長亭身上，最終指定了小長亭，“就你吧，你去傳個話，就說上面來人了，讓她準備準備，過來見見。”
小長亭顯然還在迷糊中，望向師父求指示。沐靈煙點頭道：“去吧。”說完，又拉住她讓她拜見祖師，介紹道：“祖師，這是弟子的徒弟長亭。”說完眼巴巴地望着祖師爺。
廣靈子：……
廣靈子摸摸袖子，給了一顆麥麗素。小長亭還愣愣的，沐靈煙已經樂開了花兒，按着徒弟腦袋道：“快謝謝祖師爺。”
小長亭頓時反應過來，連忙接了仙丹，大大地叩了個頭，隨後就告退一溜煙跑腿去了。
這邊沐靈煙又拉過柳嬌鶯來，繼續笑吟吟，介紹：“祖師，這是弟子的道侶嬌嬌。”
廣靈子：……
被不知玄了多少輩的徒孫這麼明目張胆地要紅包，廣靈子一邊摸袖子一邊想，少剩點人也好啊。
山洞裏廣靈子跟小掌門聊天，外面跑腿的小長亭站在籃子底下大喊“祖師叔”。其實廣靈子要找淺離，原本不用這麼麻煩，因為他與淺離都是神仙，目前整個靈界就他們兩個神仙，他要傳個信兒也就是一念之間的事兒。不過一來他想跟徒孫聊聊門派情況，二來么，就要說到一個比較尷尬的原因了。
因為淺離是奉命下來查探靈界情況的，走之前在天宮備過案，所以玉帝偶爾也會記得叫某某神仙去窺天鏡瞧瞧她，一來看看進展如何，二來監督她有沒有犯錯誤。結果很不巧，某次廣靈子過來瞧瞧的時候，就正好瞧見她正在犯錯誤了。
是哪次呢？就是素宵剛得了靈身，兩個人在疾風老祖的溫泉池子裏玩浴池PLAY那一回。那回嚇得廣靈子把眼睛一捂，差點沒把窺天鏡給推下檯子去。於是有了前車之鑒，廣靈子來找淺離，別說突然從天而降了，連突然跟淺離傳個話都沒敢，生怕正趕上什麼不宜場面。
要說廣靈子做朋友還是十分義氣的，雖說他不認得淺離，但他認得老朋友素宵，所以後來玉帝忘了問他瞧見了什麼情況，他就也什麼都沒說。還是後來淺離自己寫了請罪書傳回天宮，玉帝才趕緊順手抓了個人來收拾她。
小長亭在下面喊了幾聲沒人理，歪歪斜斜地踩着飛劍飛上籃子邊繼續喊，終於喊出人了。素宵淺離兩個手牽手出現在籃子邊上，探頭一看，疑惑道：“誒？怎麼了？你師父呢？”
小長亭如此這般地講了一遍。素宵吃驚：“卧槽，他怎麼來了？老子莫名其妙成了他徒孫已經夠那啥了，他踏馬的還來了！”
淺離笑。聽素宵回憶當年跟廣靈子一起玩的語氣，那時剛上天的後生小輩廣靈子似乎被她玩得簡直沒脾氣，當年若知道有一天要當人徒孫，是不是收斂點？
素宵一本正經跟淺離說：“瞧瞧，當了神仙也難免被命運捉弄，以後再有神仙跟你說天機不可泄露，你就噴他一臉。不可泄露個屁，他自己也不知道。”
淺離：“呵呵呵呵呵。”
素宵嘆氣，“走吧走吧，該來的躲不過。”
淺離一笑道：“我自己去就是了，人家要見我，誰要見你了。”
素宵道：“見不見都得見，我還想問問眾仙友們可有想我呢，世事輪轉都是因緣，誰比誰輩份大呀，不用管他。”
淺離知道素宵擔心她，便也不多說，和她一起牽手鑽山洞去了。
廣靈子這邊正聽沐靈煙講門派衰落史，簡直聽得一臉血。想當年他在靈界的時候，修仙界也雖不像如今這麼亂象叢生，可也談不上和諧，門派鬥爭、搶奪資源這些也都是常態，後來他花了幾百年的時間一邊帶領門派壯大，一邊整頓修仙界，後來制定了十項天規，連威懾帶教育，好容易弄出個和諧世界。誰料他才飛升了不到千年，就又回到解放前，頭幾千年幹壞事還知道扯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近幾千年已經完全是道義淪喪，若想混得好，除非不要臉，若要爬得高，良心一邊擱，總之就是，世道壞了，人心惡了。這般現況，任憑法力再強，如何能修成仙。
廣靈子算是明白怎麼回事了，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他這隔了不知多少代的徒孫還沒隨大流長歪，他們靈劍門也還沒歪。所以靈劍門為什麼會沒落成這樣，他也明白了。濁流之中，他們別說驅邪扶正了，就連保住自身都難。
於是最後廣靈子拍拍沐靈煙，只說了一句：“罷了，不必頹喪。此番靈界之整頓勢在必行，我靈劍門乃近水樓台，復興必在你手，你且努力吧。”
沐靈煙雖不知個中之意，但祖師既如此說，便也鄭重應答。
這邊聊完，淺離素宵二人也已聯袂而來。廣靈子飄然一禮，瞧着生生把自己作掉了級的素宵，苦笑道：“當真是久違了。”
兩人還禮。來靈界其實並沒有多久，然而歷經心境波折，此時看着天宮來客，淺離也生出久別之感。況且，這次是真的要久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