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新的征程

沐靈煙勾唇一笑，又恢復了慣常的那種滿不在乎的神色，眯了眼瞧着她道：“要又怎樣，不要又怎樣？”

柳嬌鶯仍然認認真真地看着她，認認真真地說：“你若要，我便從此天涯海角隨你去，生死不離，禍福不棄。可你須得待我真心真意，不必你待我多麼好，也不求你常伴我身邊，只要你將我放在心上，我就什麼都願意。”

停了一停，又道：“若你不要，我便就此與你斷情絕義，從此再無關係。今後各自相忘，再不重聚。”

沐靈煙聽得一愣，道：“這麼絕情？”

柳嬌鶯微微扯出一點笑容來，道：“你也知道我對你痴情，若不斷得乾脆利落，難道你要我以後一輩子都活在對你的痴情里？”

沐靈煙愣了半晌，忍不住苦笑，道：“你這是逼我。”

柳嬌鶯話已至此，千斤重擔似已放下，人也似輕鬆起來，吐吐舌頭道：“世間哪有那麼好的事兒，又來調戲人家，又不肯負責，還要人家一輩子忘不了你，你這也太不講究。”

沐靈煙撇嘴道：“你認識我這麼久，我什麼時候講究過？”

柳嬌鶯認真地道：“你對你的門人，什麼時候不講究過？”

沐靈煙有點跟不上她這節奏，一時接不上話。她又道：“我知道有些人對朋友好，對師兄弟姐妹好，就是對情人不好。非但不好，還很差很差，簡直是個義重如山的人渣。所以我也不敢肯定你對你的門人講道義，對我就會講情義。但我拿我的痴情來賭了。”

她提了口氣，聲音清亮，一字字道：“沐靈煙！我的情意，你要不要？你要不要得起？”

沐靈煙定定地看着她。她方才那一聲，把眾人的目光都吸引了來，就連淺離都從客堂趕了過來瞧熱鬧。這場面雖不算萬眾囑目，卻也算人證物證俱全了。

這一瞬間，沐靈煙彷彿又看到當日初遇時她的目光，雖然受傷，雖然狼狽，眼神卻依然清亮而堅定。就是那一眼讓沐靈煙記住了這個姑娘。此後與她一次次的相遇，一次次的交集，這些天意似的巧合，未嘗不是沐靈煙有意無意的留心。

她動了心，只是背負着一個門派存亡的重壓，讓她不敢去想，甚至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在這件事情上，一向瀟洒無懼的自己，竟然一直在迴避。或許她今天才忽然發現，眼前這個一直以大小姐自居的嬌蠻少女，其實比她更勇敢，看得更透徹。

然而沐靈煙終究是沐靈煙，既然已經看清了，便不再需要什麼糾結扭捏。她十五歲就一肩擔起門派存續之任，出生入死尚且不懼，身上擔著整個門派十幾人的福祉，還怕不能對一個願意跟隨自己走天涯的姑娘負起責任來么？

只見沐靈煙忽地一笑，那笑容不見了平日的無謂之色，卻一如初見之際那般明亮耀眼、神采飛揚。她一把將面前少女拉入懷裏，大聲道：“要！怎麼不要！我沐靈煙想要的姑娘，當然要得起！我拿一輩子來要你，你看夠不夠？”

淚水模糊了雙眼，少女的臉上卻是滿滿的笑，“那正好，我也想拿一輩子來給你。”

兩人緊緊相擁，看熱鬧的眾人有的目瞪口呆，有的感動得熱淚盈眶，有的持續懵逼仍不明情況。

淺離在一旁看着，只覺胸中似有一股難言的悸動，忽然瞧見半空上素宵飛掠而來，立在她面前，眼睛微紅，一言不發，只是定定地瞧着她。淺離心中一熱，不由自主地主動將素宵抱住，沒有說話，只是把頭埋在她肩窩裏，靜靜地抱着她。

素宵便也回抱住她，方才剎那間湧起的激烈情懷，盡數化在這一相擁的溫柔之中，心頭千萬年的時光流轉，那些波波折折悲喜離合兜轉一回，全都揭過，彷彿陰霾盡去，盡皆化作雲煙。

等到分開時，淺離瞧見的是含笑帶淚的素宵，眼中那些深埋的易碎的心事，都如陽光化雪，真正的舒展開來。淺離一時情動意動，情不自禁地踮腳在她唇上親了一下，嬌態盡顯，惹得素宵心都要化了。淺離一眼瞥見她見色起意，有些羞惱起來，推了她一把道：“趕緊走吧你！”轉身就跑了。

素宵猶自拿食指點點嘴唇，回味了一下，方才回身閃到沐靈煙那邊，摸摸她的頭，甚是和藹地道：“我說侄孫女兒啊，你就帶着你的妹子跟我走就行了，那些破爛都給他們，咱好東西有的是，你帶着這些玩意兒到時候都沒地方擺啊我說！”

素宵說完踩着飛劍就上了半空，揚長而去，沐靈煙和柳嬌鶯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柳嬌鶯疑惑道：“你什麼時候有個叔祖了？”

沐靈煙對着天空翻了個白眼，“聽她胡扯，滿嘴跑馬的老騙子。”

“呃，那這些東西你還要不要了？”柳嬌鶯瞧瞧那一地零碎。

沐靈煙皺眉，揮袖，“算了算了，都給他們吧，到了新地方一切都要重新開始，這些東西，不要就不要吧。”

沐靈煙也是個乾脆人，很快把東西都分了，選擇離開靈劍門的人都陸續走了，看看剩下的這三個，一個是世世代代都是靈劍門中人的錢長老，一個是打小兒被沐靈煙撿回來收養的徒弟小長亭，還有一個平日裏不聲不響負責整理看護門派書閣的年輕人。

沐靈煙看着這三個人點點頭，道：“多的話也不說了，我只說一句，但凡有我在一天，我必護你們周全。”

三個人默默地沒有說話，既然留下也不必說什麼表忠心的廢話了，都各自分頭整理一些必帶的家當去了。

柳嬌鶯和沐靈煙一同並肩站在海岸邊。這塊地方，靈劍門最後的故土，終究也是要放棄了。從此天涯飄零，也不知天地之大，可有一處能安身。沐靈煙靜靜站了片刻，便拉着身邊人道：“來來來，要走了，我領你瞧瞧我從小長大的地方。”

柳嬌鶯便陪着她，花了一個早晨的時間，瀏覽完了沐靈煙在靈劍門的全部事迹。然後，白惜回來了，接着素宵也回來了。

素宵回來沒說什麼廢話，簡潔地說了一句：“妥了，走吧。”

幾人也沒問什麼，各御飛劍，一同向海上，那片未知的土地飛去。前路儘是碧波茫茫，似是無比飄渺茫然，又似充滿了無限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