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十六、有時候腦洞最接近真相

我回去龍宮時，推門只見玄華仙使與一個相貌清雅的男子隔着桌子相對而坐，一齊低頭無語。

見我回來，龍四太子起身對着玄華點一點頭，又沖我點了點頭，便出了房間，還順手帶上了房門。

我將金國將軍搶走素宵的事情告訴玄華，玄華道:"既知道是什麼人，便是有了線索。你且在這裏等着，我回天宮去尋命格星君借了窺天鏡來看看。"

我點點頭，催他快去。雖則我也想同去，但我乃是未得道的小妖，上不得天宮，也只好等着。

到天亮時，龍三公主也回來了，和老梅花一同來看我。我見老梅花雖一心惦記老情人，到底也沒忘了我和她數千年的情份，心裏稍覺安慰。

老梅花三言兩語將龍三公主忽悠走，便拉着我道:"你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方才聽龍三說了半晌也不甚清楚，你快告訴我。"

我瞧了她一眼，道:"合著你是上我這兒聽八卦來了？"

老梅花道:"你這是什麼話？我若不是關心你，才不願意攙和這些個麻煩事情。你趕緊說來，我也幫你想想辦法，好說我比你大了幾千歲。"

我聽這話也有道理，便將事情揀重要的與她說了。老梅花聽完后，一臉嚴肅地沉思半晌，開口便道:"這翠微元君定是欠了你的。"

我氣得倒仰。這老不要臉，分明就是當八卦聽呢。

老梅花不急，抬抬袖子道:"你先莫氣，聽我給你分說一二。"

我道:"你說。"我不信她能胡扯出什麼有用的。

老梅花道:"咱們先說玄華仙使誆你到那臨朝宮中做妃子，說是為了禍亂臨朝的天下。咱們姑且相信禍亂天下一事是真的，那這事不論是你做，還是那翠微元君做，都是順應天命必然能成的事兒。既是如此，你去或者她去都可以，何必非要你們兩個都去，還非要你與她爭寵，往死里欺負她，你說這不是很奇怪么？"

我腦子有點亂，這才想起忘了問玄華仙使誆我的事情了，這樣一來，我也不知道老梅花說的有沒有道理，只好沉默不語。

老梅花見我不吱聲，嘿嘿一笑，繼續說道:"咱們再說脫竅丹的事。當時玄華仙使和翠微元君以及你都在場，翠微元君若覺得對你有歉意，想放你走，她雖沒有法力，但玄華仙使有啊！當時就叫玄華仙使將你元神放出來，再把你本體還你就是了，何必非得等到玄華仙使走了，再把自己保命的丹藥給你？"

我不知該說什麼，只得繼續聽。

老梅花將手一敲桌子，又道:"至於托那女娃娃送還你本體的事，就更可疑了。要知道她下界后就是凡身，沒有聯絡諸仙的法子，那女娃送得那麼及時，定然是一早得了安排的。"

她沉吟一時，最後道:"由此可見，翠微元君送你丹藥，乃至於將自己代替你獻給那什麼金國將軍，都是她早就算計好了的。如今唯一不能確定的就是……"

老梅花抬頭望着我，道:"這一場局中，你究竟是被硬拉進來的，還是原本就有你的份？若是本來不關你的事，她設計這麼一通是什麼目的？若是你本就該應這劫運，那她這是故意將你氣走，替你應劫么？"

我將心神穩了一穩，瞧着老梅花道:"老梅花，你實話告訴我，你將我拖來龍宮，是故意的罷？"

老梅花將爪子伸過來摸摸我的頭，似模似樣地嘆了口氣，道:"兔子啊，我早就跟你說過，有了靈智是好，但是太過聰明了真不好，真的。"

其實跟老龍王聊完天，我就隱約覺着老梅花帶我來龍宮其實是為著別的事。但我相信老梅花不會害我，況且，我也確實放不下人間那攤子事兒。

我放不下素宵。雖然不知為什麼，可我自己知道，自打見了她，我便覺着念念不忘。我心中一直有一種猜測，直到聽了老龍王那句"譬如你和小素宵"，我才確信，我跟她，確是有些前緣的。

我拍掉老梅花的手，抬眼見她小心地覷着我，便搖搖頭道:"我沒有生氣。"

老梅花噓了口氣，道:"說來我還是托你的福，這幾萬年來除了我的小玉魄，這還是頭一回見到真仙，且還替神仙辦了件事兒。往後說起來，我也是跟神仙有交情的妖了，哈哈。"

我聽那句"我的小玉魄"聽的牙酸，便道:"既是遇着真仙了，你怎就沒問問你的小玉魄在何處？"

老梅花道:"我怎麼沒問？若不是上仙許諾定叫我見着我的小玉魄，我豈能輕易出手幫忙呢？"

我點頭道:"這才是老梅花的風格。"

老梅花微微一笑，又道:"剩下的事兒我可幫不了你了，你自己努力罷。不過作為老朋友，給你一句勸:凡事別太較真，也別總扭着性子，該說的話要說，該做的事兒也要做，否則早晚後悔。"

我道:"這話裏有話的樣子，可不像你。"

老梅花哈哈一笑，揉揉我的頭，起身走了。

我那時自是想不到，從這以後的很長很長時間裏，我都沒有再見過老梅花。後來我想世間的緣分大抵如此，能得在一處時，未曾覺得是多麼大的緣分，到得後來連見一面都難時，方才明白當下許多無聊無趣的日子，其實都是幾生幾世都難求得一刻的。

玄華仙使走得匆忙，來得也快，他來時，是第二日的傍晚，再過片刻，龍宮的婚禮就要開始。

玄華仙使給我指了個地方，然後便對我道:"兔子，這次須得你自己去了。"

我點點頭，問他:"你呢？"

玄華頓了頓，說道:"我答應了龍四太子，看一次龍宮的婚禮。以後，大約是不會有見面的機會了。"

我將老梅花提出的那個問題問了玄華，他沉默許久，說道:"兔子，你不要怪翠微元君。化身沈淑妃禍亂臨朝確實是你的天命，她頂了你的位置，只是想替你歷這次劫難。"

我默默點頭，沒有多問，獨自一人離開龍宮。

海面上夕陽艷烈似要熔化一般，水光漾漾地紅，深深地藍。我迎着褪盡了輝光的紅影，只覺着眼前霞影映得發暈。

我想老梅花這次或許不是胡說八道。但是素宵，不論你欠我什麼，我都不需要你來償還，尤其不要這般自我犧牲一般的償還。這算是什麼呢？

老梅花總說我愛較真，但有些事情糊塗不得，就算是較真，我也得弄個清楚明白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