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寂靜的人魚族地

當沈凌睜開眼睛，闖入眼帘的是一片柔軟的白色。

這是一片小樹林，樹木稀疏，地表和樹冠上都堆積了一層厚厚的白雪。

但是沈凌並沒有感覺到冷，頭頂上溫和的太陽，反而讓他感覺到了一股暖意，只是第一眼看到這裏，就產生了親切感。

他現在所處的位置的是在一座覆蓋了皚皚白雪的山下，山峰擋住了他的視線，他展開翅膀飛到空中，虛踩在山峰最上面的一棵大松樹的樹頂上，看清楚了這個並不算大的世界。

山的另外一面是一片被雪覆蓋的森林，延着這片森林看到盡頭的陡崖，憑空出現了一座尖頂城堡。

沈凌的視線很好，就算隔得很遠他也能看清楚那座漂浮在半空中城堡，只一眼，他就被那座美輪美奐的城堡給震住了。

那城堡不知道是一整塊透明的水晶還是冰塊建成，城牆光滑，沒有任何接縫的痕迹，在柔和的陽光下呈現夢幻一般的冰藍色。

「那一定是人魚的城堡！」

灰和鳳凰都因為這座美麗的城堡激動了起來，沈凌也衝動地想要飛過去，快一點進入城堡之內，看看裏面到底藏着什麼樣的秘密。

他展開銀色翅膀，還沒開始開始飛，忽然感覺身後一陣疾風，下一秒，他就被人從松樹上推下去撲進了雪地里。

雪很厚，兩個人深陷進去，在山頂上留下了一個人形狀的大坑。

來人不客氣地咬住了沈凌的肩頭，沈凌吃痛叫了一聲，身後人的力氣太大，他根本無法掙扎，事實上，他也不敢掙扎。

他從身後人那粗重的喘息中感覺到了他的憤怒。

“你又離開了我……”路德維希緊摟着沈凌的腰，將他籠罩在自己身下，暴戾之氣不斷從他身上向外溢出。

“我沒有離開你。”沈凌放柔了聲音安慰他。“就算你不在我身邊，我也會第一時間找到你的。”

路德維希把臉埋進沈凌的側頸窩，沉默了很久他才平靜下來，鬆開了沈凌。

“你起來。”沈凌知道路德維希此刻情緒不穩，只能哄着他，“你放心，我哪都不去。”

路德維希站起來，順便拉了一把沈凌。

沈凌被拉進了溫暖的懷抱中，抬頭就撞進路德維希暗沉的眸光中。他靜靜地看着他，刀削斧刻的俊美臉龐上籠罩着一層寒光。

當年的打擊對他來說太沉重了，才會讓他變得像現在這般敏感、易怒。

沈凌在心中嘆息，究竟什麼時候，他才能讓路德維希真正從當年的打擊當中走出來。

鳳凰和灰此時卻在疑惑，路德維希究竟是什麼時候靠近的，為什麼他們兩個沒有絲毫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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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的空中被設下了禁制，不能飛行，也不能使用現代化的代步工具，沈凌只能和路德維希徒步穿越森林。

這片被冰封的森林並不大，除了兩人的腳步聲外，沒有其他任何聲音，安靜得有些可怖。沿途中沈凌也並未看到其他任何生物，鳳凰給了他肯定的答覆。

「這個森林裏面除了植物，連一條蟲子都沒有。」

「有危險嗎？」

「如果這些樹也算危險的話……等等，你停下來！」

沈凌應聲停下，路德維希奇怪地回頭看了他一眼，他笑笑，示意等等。

「看到地上那坨雪球沒有？把它掰開。」

沈凌蹲下來，按照鳳凰的吩咐開始扒拉面前的這坨雪球，等他把表面的雪全部扒拉開，裏面藏着的是一隻被冰封的小兔子。

小兔子被封在一塊淡藍色的冰晶之中，呈奔跑形態，兩隻後腿蹬地，前腿還在半空中。活靈活現的樣子好像只要誰按下“開始”鍵它又會重新歡快地在森林中奔跑。

路德維希也蹲下來查看這隻兔子，他和沈凌兩人對視一眼，都沒有說話。

接着，沈凌又在行進的過程中找到了很多這樣被冰封“暫停”了的動物。

他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幸好森林並不大，幾個小時后，他們從森林中走出來，走進了一座設施較為現代化的小城鎮。

這座城鎮也是寂靜的，被雪鋪滿的道路上看不到一個人。可是那一個個杵在路邊的雪柱子卻讓沈凌觸目驚心。

他走到離他最近的雪柱子邊上，一點一點將覆在面上的雪推開。路德維希也走過來幫他，不久后，兩人將這個雪柱子的上半身扒拉了出來。是一位容貌昳麗的少女，湛藍色的眼睛裏面還盪着淺淺的笑意，好似正在和誰玩鬧。

沈凌想到了什麼，小心地又將少女下半身也給扒拉了出來。

當他看到一塊白色鱗片的時候，他心中的兩隻魂獸同時說了一句，「果然」。

很快少女的修長美麗的魚尾呈現在了兩人面前。

“這就是人魚族滅族的原因嗎？”沈凌喃喃自語說著，爾後又搖搖頭，看向了那座漂浮在半空中的城堡，或許那裏會有答案。

他和路德維希很快就走到了冰晶城堡之下，漂浮於懸崖之上半空中的城堡與地面相連的地方只有一座冰晶凝成的弔橋。弔橋的另外一端，是一扇緊閉着的十幾米高的冰晶大門，大門之上雕刻着繁複美麗的奇異花紋。

沈凌迫不及待地踏上了冰梯，走到大門之前，他把手覆在門上。一股強大的魂力震動從大門與他手掌接觸的地方傳到他的心臟，他只覺得心臟猛地一顫，五臟六腑都差點被這股強大的力量震碎。

他撤開手，向後退了兩步，若不是路德維希及時將他接住，他只怕已經從冰階梯往下一路滾了下去。

「門上有魂力？讓我去看看。」得到沈凌的允許后，鳳凰從沈凌的身體內跳出，用爪子狠狠撞擊了兩下大門，每一下都有電光火花暴出，可是大門仍然紋絲不動，鳳凰鬆動了兩下撞得生疼的爪子，無奈說道，「這該死的門打不開。」

應着他的聲，大門“吱呀”響了一下，被人從裏面推開了一條小縫。

強大到肉眼可見的兩股魂力激烈地互相搏鬥着從小縫之中向外溢出，沈凌躲到一邊，只見兩股魂力糾纏着沖向了冰晶階梯，“砰”地一聲，竟如煙花一樣爆開了，在魂力爆炸的衝擊下，冰晶的階梯中間部分被炸毀，晶亮的碎片朝四周崩開。

“裏面有人在打鬥，你躲開，讓我來。”路德維希用手抓着冰晶門的邊緣，力大無窮的他一用力，將門掰開到恰好夠一個人進入的程度。

沈凌從大門側面朝裏面看去，無數魂力撞擊的花火在大廳之內爆開。適應了魂力爆炸的光線后，沈凌看了清楚，裏面竟然有十幾個顏色顏色淺淡的人魚魂體在和數量差不多的人類魂體毆鬥。

毆鬥的場面不可謂不激烈，整個大廳都被魂力灌滿，沈凌深深佩服建造這座冰晶城堡的人，裏面那打鬥的激烈程度都能被城堡徹底覆蓋，若不是這扇門打開，外面竟聽不到絲毫動靜。

又一個魂力炸彈從大廳裏面飛出來，沈凌頓覺腳下一輕，路德維希將他抱到一邊，躲開了這個魂力炸彈。

「你終於來了！」高揚的柔魅女聲在沈凌的心頭響起，沈凌一愣，竟然覺得這個聲音非常熟悉。

「孩子，快到城堡頂端，快去阻止無形人！」

「這裏有無形人？」

「噁心的無形人，他們要打破我族的禁錮從這裏逃出去，還妄想奪走我族至寶。萬萬不可讓他們離開這座城堡，否則這些萬年老鬼，會將外面的世界變成一座煉獄！」

「我沒辦法進去，只要進入城堡裏面，立刻會被這兩股勢同水火的魂力波及。」

「不要害怕，人魚一族從來沒有懦夫！大膽地走進去，我們會保護你，走到樓頂上，殺死那個附着在人身上的無形人！」

「我也沒辦法傷到他，我已經沒有魂力了。」

「不要害怕，你只需要將他的肉體殺死，我們會封住他的靈魂。」

沈凌願意相信這個聲音所說的一切，因為他能從聲音中感覺到屬於同族之人的親切。

他扭頭問路德維希：“你相信我嗎？”

路德維希笑了，反問他：“你說呢？”

沈凌握住路德維希的手，鄭重道：“和我一起進去。”

“好。”路德維希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聽到沈凌的話，化為實體的鳳凰很明顯地在地板上彈了一下。「你真的相信這個女人？你瘋了，萬一她是騙你的怎麼辦？」

「我相信他。」簡單地回答鳳凰后，沈凌將他喚回體內，鳳凰變化為實體耗費的精力太大了，他有點承受不了。

他握着路德維希的手和他走進了城堡。

此刻的城堡大廳就像是一副立體抽象的油畫，各種色彩碰撞膠着，乒乓爆炸的聲音不斷響起。人魚和無形人混戰在一起，臉上表情各異，有不甘有怨懟更多的卻是不死不休的仇恨。

一位雌人魚從混戰中脫出朝沈凌飛了過來，金色的長捲髮在她身後無風自動，不斷起伏。她的容貌艷麗非常，身材比起容貌更是讓人血脈僨張。

沈凌覺得她十分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可是如此耀眼嫵媚的相貌，如果他真的曾經見過，他絕不可能忘記。

「跟着我！」雌人魚不願再浪費時間，飛到沈凌身前立刻轉身朝大廳戰團的中心飛去。

是在外面和自己說話的那個女聲！

沈凌急忙帶着路德維希跟了上去。

路德維希看不到人魚，在這座大廳內，他所能看到的就是無數能量碰撞爆炸。在他眼中，這裏絕對是一個危險的所在，可是沈凌那麼篤行的語氣和眼神，又讓他覺得，在他看不見的世界裏面，一定有人和沈凌說了些什麼，而且那個人得到了沈凌的信任。

奇異的，那些魂力炸彈並沒有波及到他們。就像是有人在他們身邊張開了一張無形的保護罩，所有帶有攻擊的魂力在碰觸到他們的那一刻，力量急速縮小，然後消失。

這讓路德維希更加確信有人在沈凌的身邊，路德維希沒有哪一天像今天這般渴望，想要看到沈凌眼中的那個世界。

沈凌跟着雌人魚踏上了旋轉的樓梯，他抬頭向上看，才發現這個城堡竟然比在外面看上去要更加高聳。

外面不過十幾層小樓的高度，在裏面朝上面望去，卻覺得這座城堡是直通往天際的，一看竟然望不到頂。

雌人魚停在了空中，扭頭對沈凌說「飛上去。」

沈凌馬上展開翅膀，順勢要去抱住路德維希。雌人魚卻伸手指向了路德維希，「請讓他自己飛上去！」

沈凌頓了一秒，心中忽然竄起一種不對勁的感覺。他抬頭看了一眼城堡的望不到邊的高頂，又看了一眼大廳內還在紛飛的魂力炸彈，忽然間，他明白了什麼。

「他是龍，他可以飛。」雌人魚繼續勸說。

「真的有無形人在上面？」沈凌眯起眼睛，狐疑地盯着雌人魚的眼睛。

「請替我們守護我族的至寶。」雌人魚垂下眼眸，聲音中帶着卑微的懇切。「否則，人魚族將在今天滅亡。」

沈凌的心顫了一下。

路德維希發現沈凌已經盯着某處空氣看了許久，他知道沈凌此刻正在和他看不到的人對話，他不會開口去打擾他，只是心中的憤懣更加深切。

沈凌低下頭，靠到路德維希身邊，嘴唇貼在他的耳邊說了一串話。

“我會和你在一起。”說罷，路德維希的身體開始暴漲，衣服褲子被撐破碎落在地上，一對蝙蝠肉翼在他的後背伸展開來，身上的皮膚被一層暗紅色的鱗片覆蓋。

龍首高昂，發出一聲響亮的怒吼。

沈凌飛起來，抱着路德維希的腦袋，在他的臉上親了兩下，又看向了雌人魚。

他淡然地說道「我願意上去，因為我想要拯救人魚一族。」

沈凌和路德維希一齊飛上了城堡的頂端，直到兩人的身影變成了兩個黑色小點。雌人魚才虛弱地倒在了地上，碧藍的美目中盈滿淚水。

她身後的城堡大廳，所有的戰鬥在一瞬間停止，所有的聲音也在一瞬間消失。

濃墨重彩的油畫變成了一副寫實的地獄實景，璀璨的冰晶地板上，凌亂地躺着一具具血肉模糊的人類屍體，鮮紅的血液已經凝固，腥臭的味道卻始終不願意散去。

十幾個人魚的魂體從虛空中飛出來站到了雌人魚的身後。

「沙伊，不要自責了。」

「這是我們最後的辦法，只有將海神最渴望的祭品獻上，人魚一族才能重新復活，無形人才能得到遏制。」

「只希望他們能夠不辜負我們的希望。」

沙伊閉上了眼睛。

幾分鐘后，從冰晶的城堡頂竄出一道耀眼的金光。同一時刻，字母D星繫上的幾顆星球的異獸森林裏面，藏在水下的幾顆能量晶石忽然爆出同樣的巨大金色光束，金色光束衝破山頂，衝破了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