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 90 章
順理成章的,我們一個在教室里,一個在門外,好像是為了驅逐黑暗中可怕的安靜一樣,說了很多話聊了很多事情。彷彿一切又回到了從前,我們可以無話不說的聊很久,即使只是一個無聊得冒泡的話題。
可是無形中的默契卻是,我們都迴避了關於感情的問題,說到暑假去她家玩,也只是停留在表面的,她的床很軟,做的菜不算難吃。莫名的寂寥感在心頭蔓延,我強迫自己一定要將聊天繼續下去,無話可說的地步比說廢話更可怕。
“你這人挺奇怪的。”已經不記得上一個是什麼話題,蘇孜突然開啟了新話題。
能有你奇怪,我在心裏弱弱的頂嘴,嘴上依然引導她說出下文,“怎麼說。”
“就是奇怪唄,不然為什麼會...”蘇孜的話還沒有說完,後半句被外面吵鬧的爆破聲打斷,“迎新晚會結束了哎。”
作為迎新晚會圓滿落幕的儀式,校方準備了據說有幾百響的煙花,此時正在空中炸成繽紛的色彩,將遠方的天空照得透亮。
“應該是的吧,都開始放煙花了。”我應和道。總覺得蘇孜沒有說完的話里有令人在意的內容,我企圖將話題引回去,“你剛剛說什麼奇怪來着?”
“沒什麼。”蘇孜並沒有繼續話題的打算。
說話說一半跟太監有什麼區別,正當我滿心抱怨的想表達一下嫌棄時,活動室的窗戶從裏面被推開,蘇孜站在窗前,用手機手電筒的光往外照了照,大概是想吸引我的注意力。
循着光源看去,一隻小巧的物體從窗戶口遞了出來,拿到手上發現居然是一把鑰匙。
“開門。”蘇孜言簡意賅的說了兩個字。
開門指的是開活動室的門?我整個人都處於懵逼狀態,按照蘇孜的指示將鑰匙□□鎖眼裏轉了一圈,掛在門上的鎖就這麼脫落下來,門從裏面被拉開,在活動室里待了一個晚上的人出現在眼前。
不是說沒有鑰匙被關在裏面了嘛,突突然給出一把鑰匙還正好是活動室的門鎖是怎麼回事,我呆愣的看着眼前的人。
“你有鑰匙。”我用的是肯定句,一個想法在腦中逐漸成型。
“有啊。”蘇孜大方承認,坦蕩的樣子讓人很難說出指責的話。
“為什麼不早拿出來。”
“早你也沒問我啊。”蘇孜聳肩,臉上寫着無辜。
“所以你是故意引我過來呆一晚上。”依然是肯定句。只怪我自己圖樣圖森破,中了她的苦肉計,還傻乎乎的站在門外陪她說了幾個小時話,只為了讓她不覺得害怕。
“也不完全是吧。”蘇孜坦然的說,“我自己在裏面本來就開不了鎖啊,既然你來了,不如讓你多留一會兒。還是說,你並不想和我說話,也不想理我。”
這人惡人先告狀的技能已經點滿,我在心裏為自己點了根蠟燭,完全找不到語言反駁。明明就是她故意把我從禮堂引到這裏來,從演出剛結束她就自己出來了的行為看,她的目的簡單粗暴,就是為了不讓我看到顧一言的表演。
“為什麼。”雖然已經得出結論,我依然想聽她自己說,至少這樣可以讓我產生一種錯覺,她對顧一言這個人的存在很介意,介意到故意針對的地步。
“是啊,為什麼呢。”蘇孜眨巴着眼睛,即使在黑暗中,依然能透過外面點點的路燈看出她眼裏閃耀的狡黠,“大概是因為,我不高興了。”
“哪裏不高興,我做了什麼得罪你的事情了。”隱藏的答案呼之欲出,我企圖做進一步的引導。利用身高優勢將教室門堵住,也許有些事情可以在今晚做出了結。雖然毫無防備,大概也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因為...”嘴角綻放一絲微笑,蘇孜故作神秘的將下文掐斷。
“因為什麼?”我問得有些急切。這樣親昵的笑容,以前經常出現在她的臉上,尤其是每次捉弄完我的時候。已經多久沒有看到了,我有一絲恍惚,忍不住想猜測笑容背後的深意。
就在我即將神飛天外時,溫熱的氣息迎面撲來,一張帶着笑意的臉在眼前形成特寫,蘇孜雙目微微闔起,身上的香味將我整個人圍繞。這是要偷吻的節奏嘛,我暗搓搓的掐了自己一把,事情轉變得太突然我簡直接受不能。
既然沒能力反抗,那就優雅的享受好了。這麼想着,我也閉上眼睛,等着她下一步的動作。
等了將近半分鐘,香味和體溫逐漸淡去,我睜開眼睛,發現蘇孜已經一溜小跑到了樓梯口。再次打開手機上的手電筒,朝我這邊照着。
不止有鑰匙,手機還有電,這麼心機的girl也是沒誰了。我表示自己很無奈,卻完全沒有想要生氣的意思。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差一點點距離就碰上了,如果幾秒鐘前我主動一些,是不是結果會有略微不同。
“因為耳釘沒了,禮尚往來。”嘴角依然掛着笑,丟下這句話,蘇孜轉身下樓,走了幾個台階似乎停住了腳步,補充道,“還有那首歌,我可沒允許你交給別人。”
看着已經消失在樓梯口的人影,我有些懊悔的摸上了自己的耳朵,果然空無一物。似乎某次拿下來就一直沒有戴回去,心中莫名有些荒涼,以前一天不戴着就覺得人生有缺失的東西,現在居然已經習慣了它的不存在,是不是從某一天開始,我也會習慣身邊沒有蘇孜這個人的存在呢。
這大概就是她生氣的原因吧,我擅自將成對的東西放下了。無論是耳釘還是那首歌,也許在她看來,這無異於將屬於我們的回憶放下。她不要的東西,也不能給別人。一絲反叛的念頭湧現出來,明明是她先放棄的我,卻還要求我一直等在原地,這樣的霸道在我在乎時會顯得很可愛,可是如果我不在意了呢,她這是哪裏來的自信,認為最放不下的一定是我。
然而事實是,我真的一直沒有放下。即使每天看似幸福快樂的生活着,走到哪裏都有人陪,有個男神一樣的人物為我的事考慮周全,心裏卻一直有一道黑洞,任何人也沒辦法填滿,除了她。或者說,早就在有她的位置建立起了一道牆,固步自封的走不出去,別人也不可能進來。
其實早就發現耳釘不見了,在第一次和顧一言逛完街之後,耳釘隨着錢包一起不見了,估計是走在路上被人偷走了。而《下個,路口,見》這首歌,也是我故意要顧一言唱的,以他的影響力肯定滿世界都知道他要唱這首歌。自己固執的想假裝不知道不在意,只是想知道我在意的那個人,會不會發現會不會在意。
結果現在實驗成功了,她在意。可是她的在意也只是在意而已,大概只要我把耳釘戴上,不去聽顧一言唱歌,證明在我心目中她比其他人都重要。好像只要這樣做就可以了,她就可以滿意的繼續離開,遠遠的看熱鬧。
如果放在以前,我可能會開心的想着,她在意是因為吃醋,她暗搓搓的做這些事情是因為她的驕傲。可是現在,就算她親口承認,我想我的認知里還是會畫上一個問號。承認了又怎麼樣,她隨時可以瀟洒的抽身離去,越陷越深的只有我自己而已。
我甚至開始懷疑這段感情是否值得。
原本我就是個悲觀的人,雖然不願意承認,自卑的情緒確實一直如影隨形,覺得自己不夠好配不上任何人的喜歡。尤其在經歷了她的一次次若即若離之後,我真的很想大聲說受夠了,卻沒有下定決心的勇氣。
默默嘆了口氣,人在黑暗中果然容易想些沒有由來的東西。
外面的煙火已經結束有一段時間,再不走估計宿舍就要鎖門了,我也應該回去研究怎麼跪求原諒拯救我們友誼的小船。想掏出手機來看時間,卻發現有十幾個未接來電,大多數來自顧一言,還有就是寢室的三個人。
早就告訴過自己應該珍惜身邊的人,而不是那些一早就想着成為過客的東西,我在心裏告誡自己。可事實卻是,安慰別人的道理我都懂,換到自己身上則做不到。
又一個電話打進來,來自顧一言,我幾乎沒有勇氣接起來。
“喂。”弱弱的應了一聲,莫名出現心虛的情緒。
“你在哪。”簡單三個字,從顧一言嘴裏說出來,好像耗費了很大力氣,估計已經無語到罵我都不想了。
“文學社的活動室...”只是很普通的一問一答,我卻心虛到不行,始料未及的謊話自己就冒了出來,“今天排練完有東西落下了,我過來拿一下。”
“我去找你。”顧一言似乎相信了我的話。
“不用,馬上熄燈宿舍要鎖門了。”沒有勇氣見電話那頭的人,我突然有種感覺,自己在蘇孜那裏受到的傷害,正在顧一言身上一點點討回來,不管他是否無辜。
短暫沉默后,顧一言的聲音堅定而強硬,“宿舍樓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