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31】

唐笑這裏一片愁雲慘淡，幾幢樓外她家媳婦那裏，卻一點都沒有緊張擔心的氣氛。

周青青在回家之後先是開空調，再哼着小調洗個了澡，然後吹乾頭，隨手那了件衣服披在肩上，最後趴在了床上拿起了Ipad把玩了起來。

唐笑送她的那件白色小禮服就掛在她床邊的衣掛上，顯眼的很。現在正直最甜蜜的時候，她時不時地就會對着這件小禮服傻笑一下，然後就開始幻想她們的以後。

“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都穿上婚紗呢！先拍拍你吧，把你拍完后給艷艷看看。”周青青一邊自言自語的說著，一邊拍了張照片，隨後打開微信，發給了還在帝都出差的閨蜜。

“漂亮嗎？她送我的。她，She，所以你曉得是誰的。”照片過去后，周青青發了條文字解說。

對面果然立刻就炸了，沒出一分鐘就一條長長的語音發過來：“我靠是那個大美女？姐姐你要不要一下子來個那麼重的重磅炸彈？以你的性格，你收人東西就是答應了啊？這才幾天啊你們就確定關係了？我就出了個差至於嘛！那你們發展到哪步了現在？”句句都是短句，句句都話語急迫。

周青青捧着Ipad，亮亮的屏幕上只印出她傻笑的臉：“Kiss啊，細節就不告訴你了。”

對面又是一串急迫的短句，大體是“我們絕交為什麼你都不把過程告訴我”這樣的抱怨。周青青聽着聽着這話，在想想那短暫而混亂的幾天，忍不住又笑了。確實啊，她們發展的很快，但那又怎麼樣呢？快一些，才能甜一些嘛！她才不喜歡曖昧呢！

“艷艷，等你回來一起吃個飯啊，我最好的朋友要給她認識一下的。”

對方嘻嘻一笑，回她：“虧你還有良心，沒問題，我這周末就回來了，到時候一起吃飯。你們請客哦，誰讓我單身。”

周青青“嗯嗯”點完頭后，才吞吞吐吐問她：“對了艷艷，問你一個蠻不好意思的問題啊！”

“問吧，你對心理醫生說什麼不好意思。”

“哦，這個……就是……就是……就是你說大家都是女的，那件事……那件事該怎麼做啊？”還好不用面對面說，周青青問完臉那是紅的快滴水了。

一時間，微信沉默了，足足兩分鐘沒文字也沒語音。周青青完全可以想像，如果現在丁艷在場會是怎樣一個目瞪口呆的表情。當然她不知道的是，在她這句話滑落的時候，窗台上，小油菜暈了文竹炸了，仙人掌刺都掉了，多肉們覺得是不是夏天完了不是秋天而是春天？

這姑娘是多單純，多恨嫁，多好拐回去給做壓寨夫人？高人還在想着君子不承認之危，她這倒是一點都不想讓人當君子啊！

“高人高人，你快去告訴你的高人啊！”文竹急的，都想親自上場把自家主人賣了。

“不急……不急……先聽聽看。”小油菜一邊擦汗，一邊搪塞。要命了這，怎麼告訴，回去說姐姐你快把青青撲了，她在求撲倒？這麼直接她說不出來啊！

大概又是幾分鐘的沉寂之後，微信對面發來了語音：“姐姐，你們誰攻誰受？你剛才那話太驚爆了，我得緩一會才能恢復意識。”

“你說呢？在她之前我又沒交往過妹子，你說我會不會啊！”臉燒完之後，周青青居然覺得嘴唇也是發乾。捂臉，果然這種問題，還是該自己問度娘嗎？

“姐姐，你等等……你先讓我緩一緩，緩一緩……今天這對話太勁爆了。哪有你這樣告訴人話的啊！第一句，我和她在一起了我們都是妹子；第二句，請問怎麼和妹子滾床單我也是妹子。我要出心臟病的好不好，好不好？”微信那頭，看來冷靜的心理醫生也快炸了。

“……”周青青只能乖乖的，閉嘴。

許久之後，才聽丁艷發來的語音：“那她之前，有沒有和妹子交往過？”

“她說……她知道自己喜歡妹子。”

“哦，這樣啊，”心理醫生頓了一下，然後徐徐說來，“第一，你是受；第二，人家既然知道自己喜歡妹子就應該推定她知道怎麼和妹子交往、接吻、ooxx，你焦慮個毛線啊，你順其自然不就好了？到時候該抱抱，該吻吻，該滾床單滾床單，人家會引導你的，懂了不懂了不？”

和周青青一起點頭作恍然大悟狀的，還有一堆花花草草。此刻她們心裏一致想的是，果然是專業人士，果然分析的如此冷靜而有道理，高人，也是高人。

“哎，姐姐啊！說句題外話，我怎麼覺得你對我說這事的時候，狀態這麼緊張？一根筋繃著的那種緊張？”兩人又聊了一會之後，丁艷問她。

周青青“啊”了一聲，她想到似乎唐笑也對她說過類似的話，告訴她不要緊張。“是嗎，連你也覺得我緊張？”她問丁艷。

對方又回答了她一個是，然後勸說：“姐姐，是不是這是你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戀愛，然後又因為性別的關係，你一直放鬆不下來？”

雖然不願承認，但面對專業的心理醫生，周青青還是小聲說了個“是”。法律不保護她們這樣的關係，她害怕，害怕一旦感情淡去，她們是不是從此天涯不見？

“姐姐，你真的要放輕鬆。不然你這樣緊張的狀態，談戀愛時間長樂會變成折磨的。比如滾床單這件事，水到渠成就是了，你不要太刻意。哪有人這事都事前準備成這樣的？如果你擔心的是你們都是妹子，那你仔細去看看法律，它是更多的保護關係，還是保護關係消散那一刻的財產？放輕鬆，真的，放輕鬆點，ok？”

這話，多少打消了一些周青青心頭的憂慮。她點點頭，說“好了，我試試看。還有最後一件事情啊，蠻奇怪的困擾了我好幾天了，我問問你。”

“說。”

周青青按着自己的太陽穴：“最近一直做夢，還做成了連續劇，被這夢折騰得我好幾天沒睡好覺了都。”說道這裏，周青青嘆了一聲，徐徐道來了自己的夢境。和唐笑對花妖說的一樣，周青青大概已經做到了長公主十三四歲可以朝堂發聲，而狐狸已能化作人形，二人一起玩耍的階段了。

“你說，這夢做成這樣，是不是有什麼說法？科學說法？”她向心理醫生求助。

對方不答她這個問題，反問了其他：“你這事有沒有對那大美女說過啊？”

“說了怎麼沒說，她只說我太累了。還說，實在解釋不了，就當前世吧！還問我如果真的是前世怎麼辦呢！”

對方又沉默了一會，才用冷靜的聲音回答她：“姐姐，如果照科學上說呢，人是有能力在經過一定訓練之後，控制自己做什麼夢甚至控制自己夢境怎麼發展，這也是有科學數據支撐的；但有些事情是科學無法解釋的，那大美女也沒說錯，我還是那句話，姐姐你放輕鬆啦，就當它是你前世再現唄！”

“好吧，放輕鬆，放輕鬆……”周青青趴在床上，有氣無力地應着。專業的心理醫生會說出前世今生，她也是有些詫異。但既然新聞都說現在的海市蜃樓技術能成下午那麼可怕的景象，她還不如相信前世今生呢！至少，夢裏的那位公主和那隻小狐狸精，都很親切不是？如若這真的都是她的前世，她也不害怕啊！

微信又響了起來，卻不是自家閨蜜，而是自己戀人。

“青兒，過兩天去旅遊好不好？去海南吧，怎麼樣？”

“怎麼突然想起去旅遊了？”周青青有些詫異。

“我還有一些假期要消掉，不然就廢了。而且你不是說我們再不做點什麼就要怎麼怎了了嗎？那我帶你出去玩玩，娘子你意下如何？”

討厭誰是你娘子，周青青嘴上嘀咕着，手卻很誠實的發了條消息過去：“好啊，什麼時候？費用我們AA啦，不要選太貴的哦！”

“我家娘子自然是我付錢，要不你做攻略？我懶。”

不知為何，周青青看着手機又一次傻笑了起來。這個算不算是網上一直想要的好戀人標準了？那種送錢包還往裏放了錢的那種？

“那零食什麼都讓我負責帶，還有攻略，還有小東西，好不好？”她又回過去。

“好，娘子帶什麼，我吃什麼。”

噗，黑下來的屏幕上，照的都是她傻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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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周青青隔壁弄堂，花木蘭的轄區之內。

自成仙之後，花木蘭已經很少爆出粗口。神仙向來清心寡欲，即使是孫悟空這樣的脾氣在做了斗戰聖佛也不常動怒。但今晚，她就是覺得一口氣堵在心口，進不去也出不來。

或許是因為眼前這隻被天庭通緝了很久的妖？

“奪人魂魄，拳養惡鬼。童綻，你還不束手就擒？”眼前的妖物躲在一團厚重的黑影里，他身旁四個喘着紅肚兜娃娃都長着一口利齒只有眼白而無瞳孔，顯然是他拳養的小鬼了。

“桀桀，小小一個花木蘭還想抓我，是不是太不自量力了？”黑影說完，那四個鬼娃娃像野貓一樣跳躍撲向花木蘭，速度之快讓她根本無力應對！只在幾秒之間，一隻鬼娃娃已經抱住了花木蘭的腿，狠狠咬下她一塊肉！

“嘶……”疼痛讓她眼淚一下子流了下來，咬牙把槍，一槍就將那鬼娃娃砍成了兩段！

然而，下一刻，那娃娃的兩截身體居然自動滾在了一起，再連接了起來。隨後，那鬼娃娃和童綻一起，桀桀得對着她笑。

“仙人的魂魄，更能助我增長功力呢！”童綻已經走了過來，那四隻鬼娃娃也一起走了上來，其中一隻嘴裏還流着她的血。

死亡帶來的冰冷觸感，像蛇一樣，從花木蘭的腳踝處，爬滿了她的全身。他媽的怎麼回事，為何今日從天庭下來，就一直昏昏沉沉的連逃走的力氣都沒有？！她是真要死了在了這專練歪門邪道的白骨精手裏了？

“花警官！”和這救命的叫聲一起響起的，是陰陽鏡的光束。

死面那激光一樣的白色照在童綻身上，白骨精發出了硫酸消灼物體時才有的嘶嘶聲。濃重的黑色煙霧和慘叫聲一起出現，發出陣陣屍骨的惡臭。這還是花木蘭第一次見到陰陽鏡的威力，天界的通緝重犯在這鏡子的面前，居然連一點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就化成了一灘惡臭的屍水。

這是怎樣逆天的能力？！

鬼娃娃四處逃散，死去的白骨精已經不能再控制他們，正是最好的逃生機會。花木蘭眼尖，忍着劇痛跑到了他們面前，掏槍四搶直接斃命。

隨後她癱坐了下來，想說“老唐謝謝你啊”，仔細一看，卻發現是並不熟悉的花妖，正拿着陰陽鏡對她露出一個心有餘悸的笑。

“怎麼是你？”

“狐狸有事回他們族裏一趟。這幾天把東西交給我，好保我性命，誰知正好遇上你了呢？”

“怎麼樣，你好點沒有？”半小時后，喬苓從前面的24小時便利店走出來，手裏拿了兩聽冰鎮雀巢咖啡。她將其中一聽丟給坐在路邊花壇上的花木蘭，另一聽留給了自己。

“謝謝。”花木蘭的語調聽上去依然很沮喪。只見她接住了咖啡，打開，一仰頭就罐了起來。這架勢哪裏喝的是飲料？倒更像是借酒澆愁！

嘶，花警官這又是生的哪門子氣？

喬苓一邊心裏想着，一邊並排坐在了她身邊。她看了一眼她花木蘭腿上還在流血的傷口，眉頭皺了皺，隨後動用了妖力在自己的手心之上，想往她傷口上覆蓋上去。

雖然比不上人蔘、何首烏、冬蟲夏草等等的珍貴藥物成精所具有的強大治癒力，但芍藥花也是具有一些恢復傷口的能力的，治下花木蘭的傷，應該能治下？看在人家那麼多年兢兢業業維護了轄區安寧也連帶着讓她也有好日子過的份上，犧牲自己一點點妖力也不算什麼是吧！

卻不想，花木蘭伸手阻止了她：“別以為我看不出來，剛才你幫我買ok綳、紅藥水等等處理傷口的時候，就動用了你的妖力。再這樣用下去，你又得去再修練個十幾二十年了。我忍忍，上了天庭太上老君那裏自己有葯，你別再浪費你的妖力了。”

喬苓大大方方一笑，坐在她身旁笑而不語。她現在是能肯定花警官有心事了，不然誰會流着血肉痛骨頭痛的時候不去找醫生，倒是在別處把咖啡當成酒喝？

或許是方才處理了童綻的關係，空氣裏帶着血腥味的厚重妖氣已消散大半，連帶着夜風也溫柔了起來。一仙一妖就這樣坐着，直到花木蘭把咖啡喝完再把那空罐子給捏成扁扁的一塊，都沒有人先開口說話。

這個小小的間隙里，花妖仔仔細細將她所在轄區的警察打量了個遍。確實，花木蘭英姿颯爽這個通說是成立的，但除了這個詞之外，花木蘭更是一個女人，一個帶着英氣的女人。

“你怎麼還不走？”一罐咖啡之後，花警官終於回過了神。這才發覺，居然身邊還有一個人。

喬苓失聲笑了出來：“合著我坐在你身邊那麼久，你都沒有發覺有我這個人？花警官，你這是有什麼心事重成這樣？”

心事？能有什麼心事呢？看見趙霽在岳青蓮的仙邸里不開心？還是看到她們在院子裏那一吻不開心呢？真是笑話，她早已成仙無欲無求，怎麼會在乎情這個破字？她最多在乎，在乎這兩人會因這事受怎樣的處罰罷了！

仙子多情，自古為天界所不容。凡此戒者，輕則如牛郎織女，重則貶入輪迴歷生生世世受情劫之苦。而那引/誘仙子的琵琶精趙霽怕是會被罰的灰飛煙滅吧！這，算不算是心事？

“花警官，你這是……有喜歡的人了？仙子動情，最重可誅啊！”喬苓看似不經意的話，卻像是一枚炸彈一樣，炸在她心裏。

“呵呵，沒這事，沒這事……我先走了。”也不顧腿上傷口還在流血，花木蘭起身就想離開喬苓離開這尷尬的話題。生前就是一身硬骨頭，她又怎會在成仙之後在人面前狼狽？

血從腿上再滴到地上，留下一串短短的痕迹。喬苓默默看了她一會，心裏罵了聲“怎麼一個個都那麼喜歡死撐”之後，終於沒忍住一把走到她身邊將她一隻手放在自己肩膀上扶着走：“這樣走當心走出個好歹來。再說了花警官你逃什麼，我不是八卦之人，你若不想說我不問就是，何必這樣折騰自己？你有傷，我扶你去一趟天庭。”她的語調霸道，也不知是不是和唐笑一起呆久了學會了她某些時候的作風。

夜風柔和的很，和喬苓的話一起讓她心裏有了些暖意，她只覺得煩心的感覺少了不少。悶悶的說了句謝謝后，花木蘭放鬆了自己的身體，整個人靠在她身上，索性就讓喬苓扶着。

“還真是死撐……”花妖心裏輕輕笑道。

一路上，兩人再次沉默無言。直到快到天庭人間交替的路口那裏，花木蘭才看似隨意實則下了決心似的問她：“我聽說，你和唐笑也是有三世情緣的是不是？”

喬苓停下了腳步，笑：“花警官你有興趣聽故事？”

花木蘭點頭：“有。還有，你可以叫我木蘭，花警官花警官的，太生硬了。”

喬苓說了聲“好”再叫了聲“木蘭”，然後繼續說下去：“三世情緣，世世不得善終。其實與其說三世情緣，不如說這死狐狸陪我演了三世的戲，我一直動情，死護理一直在演戲。她啊，心裏心心念念的只有她的那把破劍。”

聽到這抱怨聲，花木蘭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她噗嗤一聲笑出來，問：“所以按照天庭那些老傢伙的說法，老唐是在渡你讓你參破‘世間情愛，都是鏡花水月’這個道理？好讓你也成為第二個妖仙？”

喬苓點頭：“死狐狸大概本意如此，當時我只需過了情這一關，就能做個地上三仙了。不過她萬萬沒想到，我的理解只是‘非命定之人折騰再久也是自作多情’，所以現在我打算遇到兩情相悅之人再說。再所以啊，我其實辜負了狐狸的苦心了，到現在根本還參不破情關。”

花木蘭“哈哈”笑了起來，倒是覺得自己腿也沒那麼疼了：“看來，單相思的人還真不少。”

花妖哪裏聽不出來花木蘭的潛台詞？花警官的心思阿，看來妥妥已經寫在了臉上，倒不想這家國天下的女子，倒頭來也是逃不過情這一字。

“花警官，噢不，木蘭，我就送你到這裏，再上去就是仙界的範圍，我可不想被誤傷。這是我的手機號碼，你下次有空，無論是想聽故事還是喝酒，都可以找我陪你。”二人走到一處白眼瀰漫的地方之後，將電話號碼寫在紙上再塞在花木蘭手裏后，喬苓對她瀟瀟洒揮了揮手，算是告別。

花木蘭拿着那張黃色的便簽紙，一時有點愣。

“放心啦，我口風很牢的，你可以相信我的！”走遠了，花妖的聲音還是傳了過來。

花木蘭笑了出來，她現在相信人類說的那句話了——有心事的時候和朋友說說，會輕鬆很多。她或許還沒說呢，卻已經感覺到了輕鬆。

到底是孤獨，還是愛情？這個問題，這時的花木蘭並不知曉，而當時已經看出些端倪的喬苓也並未點破。有些事並不適宜過渡關心，倒只適合讓當事人自己走過，才得以揭開心結。而這些，也是唐笑足足花了三世告訴花妖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