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那可是謝家
掌柜的得到了賞銀之後是笑得迷了眼,態度越發殷勤,雖然是落了水,這位坐在輪椅上的公子也是卓然俊秀,可惜這般芝蘭玉樹一般的人物是個瘸子。
知道還要買中衣成衣,不顧大雨,披上了蓑衣,等到準備離開的時候,李薇竹開口。
“等一下,再買一點傷葯。”李薇竹吩咐道,看了一點沈逸風,聲音清朗,“我給你把脈好不好?”
她還記得當時在立正書院裏要給沈逸風把脈時候他的躲閃,“就像是掌柜的說的,免得生了風寒。”
端硯眼巴巴看着自家少爺,還記得李薇竹的手探入自家少爺衣衫內的情景,“少爺。”
“不必。”沈逸風的聲音沙啞。
李薇竹看着沈逸風,剛從水中救起來的時候,他的面色蒼白如紙,這會兒兩靨有了淡淡的紅暈,這般的紅給他增添了煙火的氣息,更加好看了。也正是因為這紅暈,讓李薇竹覺得他恐怕要生風寒,才會提議給沈逸風把脈。
端硯的性子有些急,聽出了少爺的聲音沙啞,“少爺,我們出來就是求醫問診的,李姑娘也是好心,等會生熱了,豈不是糟糕。”
“不必。”沈逸風的面色越發淡了。
端硯以為少爺是瞧不起李薇竹的醫術,有些尷尬地伸手撓了撓腦袋,“那等會水燒得熱一點,多謝李姑娘的好心,我們少爺的身子康健,這點寒氣還是受得住的。”
李薇竹看着沈逸風,平時里也有諱疾忌醫或是輕視她是女醫的,不肯讓她把脈,她卻看得出來,沈逸風應當有什麼旁的忌諱,所以不肯讓她把脈。
掌柜見狀笑了,“淋雨之後喝一碗濃濃的姜水,發了汗就好了。我等會讓我的大姑娘去煮點姜水。”
李薇竹的眉心蹙起,就聽着沈逸風答道:“如此就勞煩掌柜的。”
端硯也應了這個主意,李薇竹只好讓掌柜的去了,她摸了摸衣袖裏的銀針,雖然這次出來沒有帶上藥箱,她總歸帶得有銀針,等會不怕的。
說完了之後,掌柜把蓑帽往頭上一放,系好了系帶,整個人就融入到了雨幕之中。
“我在外頭等着你們。”長廊上有一把椅子,李薇竹搬着椅子放得靠里了些,免得風吹斜了雨,淋了夏日輕薄衣衫。瓢潑大雨連成了銀線,就連遠方高高的樓閣也在雨幕之中影影綽綽看得並不分明。等到李薇竹坐下來了之後,就難免想到自己和白芨的約定,還有半刻鐘便是她和白芨約定的時辰,這會兒磅礴的大雨困住了她,如何回得去?
單手托腮,看着雨幕,白芨那丫頭見着下了大雨,也會憂心她的罷。
漳陽城百步便有一商戶,一刻半鐘的時間,足夠讓掌柜的來回,掌柜的回來的時候,便見着李薇竹坐在長廊里,漫天的雨讓天地都成了同色,唯有她的衣衫和裙擺靈動了色彩,她身上披着一條小毯,手裏捧着素瓷的碗,等到走近了,掌柜的就聞到了濃濃的姜味,“喝點薑湯好,我先進去了。”
說完之後敲門,等着裏頭的人把他放進去。
掌柜很快就出來了,“我到前頭忙去了,要是有什麼吩咐,讓人來吩咐我就是。”
李薇竹點點頭,“我確實有點事,我在前面的臨先閣小坐,想要外出散散心,誰知道耽擱了一會兒就回不去了,等不能勞煩掌柜的替我……”
李薇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端硯說道:“掌柜的去忙吧,李姑娘的事情,我去跑腿就是。”
掌柜想着跑腿又可以拿些銀子,於是態度殷勤說道:“下着大雨呢,小公子何必多跑一趟,我皮糙肉厚,讓我去跑腿正好。”
李薇竹看着端硯的表情有些為難,見着跑腿的時候便給了不少銀子,指不定這兩位身上也沒有帶太多的銀子,就溫聲道:“讓端硯去吧,是我剛剛失慮了,這一趟還是的麻煩端硯。”
“那我去看店了,幾位貴客自便,等到申正便是我們用餐的時候了。”掌柜見着賺不到銀子,神色就有些變了,敷衍地說道。
見着掌柜的離開了之後,端硯壓低了嘆道:“用了他的房間還有幾壺水跑個腿,我身上的銀子就要用完啦。李姑娘有什麼要吩咐的,讓我去就行了。”
“這還下着雨……”
端硯笑着說道:“我借掌柜的蓑衣用一用,給了他二十兩銀子,恐怕都夠他一年的嚼頭了,居然還是貪心不足。”說到後面掌柜的貪心,他的神色有些憤憤。
李薇竹看了一眼,掌柜的回來的時候,雨還是頗大的,和端硯說話的這會兒功夫,已經成了淅瀝瀝的小雨,院子裏的綠植被雨水洗刷得帶着讓人心癢的綠意,被暴雨擊打的泥地被擊打出一個個的小坑,空氣之中充斥着泥土的淡淡腥味,“那就勞煩你了。”
“李姑娘客氣了,你救了我家少爺。”端硯的聲音爽朗,聽着李薇竹的吩咐,細心記下來了之後,就說道:“那姑娘幫我照看一下我家少爺,我捎了口信一會兒就過來。”
“恩。”李薇竹點點頭。這會兒地上濕漉漉的,也不好走路,李薇竹便吩咐着若是等會羅家來人了,直接馬車駛到此處,她再上馬車,以免濕了繡鞋,濕了裙擺。
等到端硯離開之後,李薇竹就進入到了房間裏,房間裏有濕漉漉的水汽,她一眼就看到了沈逸風,他坐在輪椅上,正用巾子擦拭長發上的水汽,“李姑娘。”他的聲音依然是帶着沙啞的味道。他披散着長發,卻不會讓人錯認為是女子。
“怎麼不坐在床上?”李薇竹問道,坐在輪椅上豈不是憋仄。
“這樣就好。”沈逸風說道。
李薇竹打量着周遭的環境,書案上放着兩隻空碗,裏面還有淺淺一層薑湯。
沉默了一陣,李薇竹到底按捺不住自己,“謝家二小姐與我生得很肖似?”她輕輕告訴自己,她只是有一些好奇,並不是在意為什麼謝家會不要她。
對於李薇竹的問題,沈逸風顯然並不詫異,“容貌上很是肖似,年歲上大約比姑娘小上一點,若是猛地一看,便會以為是一個人,只是笑起來,便不大像了。”
難道是雙生子?她教同齡人生得身材高挑一些,所以沈逸風這會兒才會錯認了自己的年紀,想到祖父也曾說過,她是先天的不足,小小的一團,讓人懷疑能不能活下去,或許就是應當是與謝家那個二小姐雙生,所以才會先天不足。
“你怎麼會姓李?”沈逸風問出了問題。
房間裏一陣沉默,只能夠聽得到窗外凜冽而急促的風聲,淅淅瀝瀝的雨聲,原處還有鳥鳴,讓這個午後的雨日越發靜謐。
“抱歉。”
“我祖父姓李。”
兩人同時開口,沈逸風以為李薇竹不會說,卻聽到了她的回答,他的歉意真誠,卻因為詫異,淡入山水畫的眸子也浮現出了那詫異的事情。雋淡雅緻如他,卻流露出這般的情緒,李薇竹抿唇一笑,眼裏都是星星點點的笑意,“我是被祖父教養大的,他姓李,我便是姓李。”經過剛剛的事情,她的鬢髮有些亂了,恰巧一縷彎曲的髮絲垂在她的耳畔,她素白的手指撩起了那發,別至而後。
“沈公子既然說肖似,或許當真是謝家人生了我,只是我仍然不姓謝。是祖父救了我,養了我,教了我醫術。”
她的笑容恬淡,眸色是勃勃生機,她有些像是蓬勃生長的爛漫山花,她卻讓他想到了謝家女,謝家大女謝薇梅,京都之中美名遠揚,容貌只能說是清秀,才情與品行卻是出了眾的,甚至他腿瘸了,謝薇梅也沒曾想過退親;謝家二女謝薇蘭容貌姣好,容貌嬌美氣度也是卓然。謝家嫡門的兩個都是京都之中出了名的,就連庶出的也是氣度使然。李薇竹的行為舉止或許在小門小戶之中說得上是不錯,卻稱不得是大家閨秀。他不由得為她有些可惜,論起她的品貌,就算是在京都之中也是不差的,“你可知道,謝家意味着什麼?若是生在謝家,此時應當是在女院之中進修,與人論書奏琴,與女子投壺調香。”
提到了女院,李薇竹的眼睛一亮,“我聽人說在京都醫術院女子也可以去進修?”
她的眼眸閃閃發光,“是。”沈逸風點點頭,溫聲道:“謝家女有進入書院,有舞樂院,卻從未有過醫術院的。”醫術院大都是小門小戶之女出身,想要求個謀生的手段,才會入此院。
“我又不是謝家女。”只是說得再好,她又不能去京都,“真羨慕能去醫術院的。”
沈逸風也不再開口,他不知道這位李姑娘當年的事情,謝家會棄了自家嫡女?
甩開了莫名的情緒,李薇竹說道:“我先前是不曉得的,因為聽人說了你的事情,也了解到了謝家。”
聽到李薇竹的話,淡雅的沈公子的面上出現了一抹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