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五十章 劇本和儲藏室
“雷丘,起床了!”宋萍果一把拉開卧室厚重的窗帘,讓外面的陽光直接照到雷丘身上,“冬眠該結束了吧?”
雷丘翻過身躲開刺眼的陽光:“冬眠要到驚蟄才會結束呢,小蘋果。”
“那你就在床上躺到驚蟄吧,這期間我是不提供食物的。”宋萍果作勢要轉身離開房間,“出於人道主義考慮我可以多給你提供點水。”
“從不提供食物開始這就和人道主義四個字不沾邊了。”雷丘把被子往上拉了一把,“你不能對你女朋友這麼殘忍。”
“你再不起床吃早飯我還可以更殘忍一點的。”
“好啦,我馬上起來……”雷丘裹着被子挪到椅子邊上抓過自己的衣服,又裹着被子撲回床上,磨磨蹭蹭地開始穿衣服,“唉,冬天怎麼就過去得這麼快呢。”
“我以前一直以為你是個很勤快的人,現在看來我真是大錯特錯啊。”
雷丘打着哈欠走到客廳的時候,宋萍果已經把早飯全部端上了桌,熱騰騰的皮蛋瘦肉粥,還有剛出鍋不久的油條。
雷丘如釋重負一般地在桌邊坐下,右手抓起油條放進嘴裏咬了一口,左手伸到桌子的玻璃下面,翻開了放在了擱板上的劇本。
相比其他電影的劇本,《地下室》的劇本不僅不薄,還要厚出不少,龔逍也顯然從一開始就沒準備遵守編寫劇本的時候應該遵守的規則,除了必要的台詞和描述之外,劇本裏面幾乎是註解滿天飛,這會兒主角在想什麼雷丘演的時候應該注意什麼這裏她想要表達什麼——之類的事情全部都寫了上去,大大地拖慢了雷丘消化劇本的速度。
雷丘剛看了三頁紙就特意打電話通知龔逍也:“我事先和你說好,我是絕對不可能全部按照你寫的來演的,到時候肯定會有很多我自由發揮的部分。”
“隨便你!我相信你的實力!”龔逍也十分爽快地答應下了雷丘,然後趁着雷丘沒掛電話趕緊追問,“雷丘,我認真地問你一個問題,你也認真地回答我。”
“好,你問吧。”雷丘正忙着翻劇本,心不在焉地回答,“我聽着呢。”
龔逍也深吸了一口氣:“……你覺得我至今追不到桑枝究竟是因為什麼?”
“可能因為桑枝是那種看鏡子裏面的自己看太久了,所以對外貌的評判變得十分挑剔的人?”
“你不要因為自己長得不夠好看,就認為全世界的人都長得不夠好看好不好?”
“龔頭兒,我這是照顧你的心理,一般來講因為長得丑而單身都是最讓人心裏好受的單身原因了,至少可以安慰自己是先天原因,不是因為你總是想一出是一出給人很不可靠的感覺。”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我說,桑枝不和你談戀愛是因為你的先天原因,不是因為你總是想一出是一出給人非常不可靠的感覺。”
“雷丘,你今天什麼毛病?”
“哦……小蘋果讓我說話稍微委婉一點,不要那麼直白。”
“那我真是多謝你的委婉啊。”龔逍也咬牙切齒地掛了電話,“你專心準備吧,我也要去準備了。”
這麼委婉的說話方式確實不太適合雷丘,她飛快地想搶在龔逍也成功掛掉電話之前問清楚:“你是去準備地下室還是去準備追桑枝?”
可惜的是龔逍也掛電話的速度確實夠快。
不過雷丘對於龔逍也坎坷的感情生活還是懷抱深切同情的,她聳聳肩膀,放下手機拿起劇本開始專心研讀。
倒是宋萍果死活想不通桑枝為什麼就是不肯和龔逍也在一起,要是不喜歡也就罷了,可是傻子都看得出來這兩個人互相喜歡啊?
“我怎麼知道為什麼。”雷丘無奈地搖搖頭,“八成就是還沒喜歡到想要談戀愛的程度?哎呀我都說了我不是很懂她們同性戀啦。”
“我也不是很懂她們會談戀愛的人。”宋萍果坐在雷丘旁邊,瞥了一眼她的劇本,“像我就不怎麼會談。”
“好巧,我也不怎麼會談,有劇本的那種除外。”雷丘用手裏的記號筆標記出了一句台詞,“如果生活中的戀愛也有劇本,龔頭兒和桑枝就不會這麼糾結了,只要可以明確知道下一步會發生什麼,明確地清楚未來,就不會有這麼多奇奇怪怪的瞻前顧後。”
“你說的這不是廢話嗎?”宋萍果戳着她的臉頰,靠在她的肩膀上一起看着劇本,“根本就不光是戀愛,如果人生也有劇本的話,那幾乎一切煩惱都會消失了。”
“因為人類的恐懼,絕大部分都是來自於對未知的恐懼。我覺得《地下室》這種劇情,就是把全部的未知全部攪合在了一起,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來,不知道為什麼會被囚禁在這裏,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人對自己的命運感到彷徨無助的時候,就很容易陷入這種絕望。”
這種絕望看似是稀有的體驗,其實非常能夠引起共鳴。
沒有人能準確地知道自己的人生之路通往何方,沒有人知道接下來會遇到怎樣的人怎樣的事,人一輩子被困在這個星球上,用定額的食物和水活下去,因為活下去才有機會去往外面的世界——就像是那個被鎖在地下室里的女主角一樣,每個人都是如此地渺小,如此地無力。
“哇……”宋萍果驚訝地讚歎着,“原來這部電影的隱喻這麼深刻?”
“不不不,這是我自己給它添加上去的解讀,龔頭兒是真的想寫一個獵奇的故事。”
就在這個時候,雷丘的手機響了,丘一塵和雷嘯天不知道又給她寄來了什麼東西,她稍微猶豫了一下,轉過頭問宋萍果:“小蘋果,你下去幫我拿下快遞吧?”
“你現在怎麼這麼會使喚人。”跟冬天的雷丘待一起久了,宋萍果整個人也有些懶散,不情不願地從沙發上站起來,下樓去拿快遞。
不出宋萍果預料的是,丘一塵和雷嘯天不辭辛勞地整理出了一箱子蘋果寄了過來。
一般來說大家對於“老家寄來的東西”都是喜聞樂見的,宋萍果大學的時候就吃過不少同宿舍的同學帶來的老家土特產。但是偶爾吃一次土特產是一回事,天天吃蘋果又是另一回事啊!
難道從我被取名叫宋萍果開始,我的命運已經註定了嗎。
好在這次的“一箱”在份量上尚且還沒有那麼驚人,宋萍果一個人就把箱子扛到了樓上,一邊用胳膊肘撞開門一邊嚷嚷着讓雷丘過來搭把手,卻發現雷丘沒有坐在客廳的桌旁。
“雷丘?”
屋裏一片寂靜,沒有應答。
放油條的盤子裏只剩下最後一根油條,碗裏的皮蛋瘦肉粥被颳得乾乾淨淨,看上去雷丘已經吃完飯回房間了——可是她的劇本還攤開在桌上,記號筆夾在劇本當中,絲毫沒有離開的跡象。
宋萍果把一整箱蘋果放在廚房的角落,喘着粗氣推開房門:“雷丘!你人跑哪兒去了!”
宋萍果折回了客廳,她看了一眼桌上的劇本,忽然想到一個非常荒唐的可能性——雷丘該不會是找了個小黑屋把自己給關起來了吧?
荒唐這個詞大概用錯了,擺在雷丘這種人身上,這壓根兒就不荒唐。
從宋萍果下樓到簽收了那一大箱蘋果到她上樓,不過也就短短几分鐘時間,雷丘來不及出門——況且除非她跳窗出門,不然肯定會在樓下撞上宋萍果的。
也就是說她至少還留在房裏,那可以用來躲藏的地方基本上就只有一個了。
宋萍果走到儲藏室前,敲了敲門:“雷丘!我看你和龔逍也一樣,也挺想一出是一出的。”
“哎呀,就是逗你玩玩嘛……反正你肯定會猜到我在這裏的,太好猜了。”雷丘的竊笑隔着一層門板傳過來,“既然你都找到我了,就快點幫我開個門吧,這鬼地方多長時間沒打掃過了,全是灰……”
“雷丘。”
“嗯?”
“我沒有鑰匙。”
“你說什麼?”
“我說,我沒有鑰匙……”宋萍果搖晃着門把手試圖把門給打開,但是她明顯還不具有撼動那個解釋的鎖的力氣,“我租這個房子的時候,房東給了我大門鑰匙還有幾個房間的鑰匙,但是她說儲藏室的鑰匙丟了,我要是想用儲藏室得自己換把鎖。我當時覺得太麻煩了,就一直沒管——你自己從裏面鎖上的,難道不能從裏面打開?”
門裏傳來咔噠咔噠的聲音,似乎是雷丘在試圖轉動門鎖。
雷丘的嘗試以失敗告終之後,她假裝很鎮定地問宋萍果:“……那怎麼辦?”
“要不你就待在裏面繼續冬眠吧,裏面光線又合適又安靜,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