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085 盛情難卻
早上欣怡還是被歐陽瑾慧的電話叫早的，嘉煜已經不在房間，還有那幅《嘉煜騎欣怡》的畫作也已經不在。
吼！他真有閑心，好極了，妙極了。
她腿部肌肉酸疼，本來是個拒絕瑾慧邀請的好借口，但是欣怡突然改變了主意，存心跟嘉煜賭氣似的，一口接受了瑾慧的邀請。
按照昨日的約定，瑾慧的車子已經恭候在嘉煜家樓下了。
欣怡步履蹣跚地走下樓，瑾慧坐在車上看着她若有所思，待她上車還沒坐穩，瑾慧便問：“腿不舒服？”
“嗯，有點痛。”
瑾慧於是嘆氣：“韓嘉煜這般需索無度么？韓家人向來很過分，你也真是辛苦。”
“呃，你誤會了……”
瑾慧不等她說完：“我家裏有特製的藥膏，你擦一些會好受很多。不過擦完以後三天內不可以再……咳咳，否則就不管用了。”
她、她只是肌肉拉傷而已呀！大小姐你想歪了！
瑾慧視線轉投窗外，車窗倒映着她別有深意的微笑。很好，韓嘉煜越是寵她愛她，這個計劃就越有施行的意義。
瑾慧又與欣怡閑談，老邱專心地開着車子，彷彿與空氣同化。歐陽家的教育極好，每個家僕都守得本分，懂得分寸，他們知道什麼時候該當空氣，什麼時候主人才需要他們。
人若想在社會這個大泥沼中不至被吞沒，是不是都該學會這些？
歐陽家的本宅在遠離城市喧囂的地方。車子緩緩駛入別墅區的大門，保安遠遠就看見了歐陽家的車，車子還未接近時，就已把安全閘打開。
小區里很靜，彷彿是到了無人的山谷，只有風聲流淌，只有落葉蟲鳴。
這是很高檔的別墅區，住的都是些高貴人士，他們都懂得自重自愛，絕對不會去打擾別人。
剛入小區時，還是一排排的聯排別墅，再往裏駛入些，便是獨門獨院的獨棟別墅了。
車子在一棟獨棟別墅前停下，家裏的傭人聽見汽車引擎聲知道是小姐和客人到了，趕緊出來看住院子裏的看門犬，抓住它的項圈，不讓它攻擊到客人。
這是一隻純血的德國牧羊犬，倘若像人一樣直立起來，可以達到一名中國成年男子的標準身高。它被訓練的只聽從主人的命令，極具攻擊性，只要有陌生人接近主人的房子，它就會毫不留情地進行攻擊。
那雙深邃的眼眸里是露骨的寒意，自欣怡下車起，看門犬就死死盯住欣怡，喉間發出低沉的“咕嚕”聲，它像銅像般站的挺直，彷彿隨時準備撲上來。
它若真的撲上來，恐怕三個僕人也按不住它。
那雙眼，完全沒有情理可言，有的只有命令與忠誠。被它盯着，欣怡的腿竟有些發軟！
“John，坐下。”
隨着瑾慧清音令下，看門犬喉間的“咕嚕”聲戛然而止，老實坐下，雖然眼神依舊不友善，但是僕人已經不用再按着它的項圈。不過它散發的氣場依舊讓欣怡不敢接近。
“放心吧欣怡同學，John訓練有素，不會攻擊你的。”
“我看這裏治安很好，有保安時常巡邏，應該不會有賊人潛入吧？也需要看門犬護院嗎？”
“是不需要。不過……對我們這些家庭來說，看門犬的作用，‘擺設’更大於‘看門’。”
是門面，是彰顯主人身份的裝飾。
“這樣啊……”有錢人的想法果然不正常。
這個問題問得蠢極了，換作平時，瑾慧根本不屑回答，所以當她嫣然回答欣怡時，僕人們都不同程度地流露出訝異的神情，轉瞬便理解這位客人的地位不同，對待她的態度也從“禮貌”變成了“崇敬”。
歐陽家的別墅少說也有姑姑家三倍大，遠遠看去好像一座古堡，火焰般的瓦片即便是在這樣陰鬱的天氣下依然閃耀着耀眼的紅，白色大理石鞏固的牆面堅固地保護着建築體，以黑曜石做飾，光澤圓潤，彰顯着主人的威儀。
震撼，輝煌，美麗。
院內的四季桂正散發著沁人的香，幾朵花瓣墜入草地，白與綠交相輝映，給庭院帶來栩栩生機。人工砌成的水池中有幾尾錦鯉嬉戲。
“請，欣怡同學。”瑾慧淑女地比了一個手勢，開始在前面引路。
踏過柔軟的草坪，踩在白如美玉的石階上，推開沉重的金飾門，欣怡跟着瑾慧進了屋。玄關已有女傭恭候，她們已擺放好舒適的拖鞋，欣怡換好鞋跟着瑾慧來到客廳。
欣怡剛與瑾慧分賓主位落了座，女僕便將茶水端了上來。
精緻的白瓷茶杯，好像婀娜的少女玲瓏剔透，熱氣裊裊，茶香四溢，一種獨有的清新，伴着點點果香。
這茶香味似乎有些熟悉。
“這是用趵突泉的泉水泡製，專門從濟南空運而來的。茶葉也是極品，我保證欣怡同學從未喝過。”
“……喔。”欣怡端起茶杯，細聞幽香，總覺得與昨天嘉煜爸爸泡的茶有些相似之處，品啜甘茗，舌尖又覺出迥異之別，昨日之茶甘洌，今日之茶微苦，但入喉卻極為爽快，值得回味。
“味道怎麼樣，欣怡同學？”
“真好喝，不知道這是什麼茶？莫非是江華苦茶？可我喝着又不像……”
“呵呵呵……”被這麼一問，瑾慧的神態忽然變得有些忸怩，目光游移。
欣怡冒出一個大大的問號，這話應當沒什麼失禮之處。
老邱這時上前恭敬地道了聲“小姐”，瑾慧如獲大赦，轉向老邱問他：“什麼事？”
“廚師長來問午餐應當如何準備。”
“按照家宴標準準備。”
“是。”老邱躬身一禮便退下了。
“啊欣怡同學，那麼就按照我們約定的那樣，可否詳細說說超度亡魂的事項？”
瑾慧抓準時機轉移話題，不讓欣怡再對茶葉一事提出疑問。
“啊好……其實我覺得也沒什麼訣竅可言，就是盡量達成靈們的心愿，讓他們了卻對塵世的眷戀升天罷了。”
“嗯嗯，那麼有什麼注意事項呢？”瑾慧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注意事項？”欣怡想了想，“因人而異吧，總的來說就是不要激怒他們，不要讓他們因情緒不穩惡靈化就好了。”
這個回答可能讓對方不盡滿意，欣怡便將媛媛先前講述的一些要點知識結合她自己遇到的幾起靈異事件對瑾慧直述了一遍。
瑾慧表面佯裝洗耳恭聽的樣子，實際上根本就是當耳旁風，歐陽家對超度完全不感興趣，靈的願望與他們何干？這麼麻煩的事只有韓家那個傻子才幹。
瑾慧一直盯着欣怡的茶杯，只要欣怡拿起品茶杯稍啜一口，瑾慧馬上拿起公道杯給她續茶。
“呃……”欣怡面露苦笑。歐陽同學，那個……我不是下水道啊？倒水不用這麼殷勤的。她終是不好駁人面子，只能滿懷對主人家的敬意飲下。看着欣怡喝茶的動作，瑾慧眼眸閃過一絲狡黠。
呵呵呵……問我這是什麼茶嗎？
這是冥界出品的傀儡茶，參入一滴人血，再給人喝下，就會變成供血之人的傀儡，任其擺佈。
呵呵，喝吧，多喝點，很快你就會變成我們歐陽家的牽線木偶了。
那個韓嘉煜這麼寶貝她，一定也對她的話唯命是從吧？呵呵呵，所以只要拿下她，就等同於拿下了韓嘉煜！
十分鐘過去，欣怡目光清明，完全沒有被人控制的違和感。
二十分鐘過去，欣怡還是沒見有什麼反應。
半個小時過去，瑾慧終於坐不住了。
這傀儡茶竟然沒有效？！不可能！……莫非是女僕把茶葉放少了？瑾慧心想。
瑾慧突然站起把欣怡嚇了一跳。
“瑾慧……？”
“哦呵呵呵，茶水好像有點涼了，我去重新泡一壺。”
身後的女僕立馬上前，“小姐，這事我來就好。”瑾慧一記眼刀殺回，嚇得女僕又退了回去。
瑾慧“哦呵呵呵”掩嘴往廚房去了，而歐陽家所有僕人對欣怡的聲望已經從“崇敬”升級到了“崇拜”。
——竟然讓大小姐親力親為泡茶，這名少女究竟是什麼來頭？
瑾慧氣急敗壞地衝到廚房，拿起“傀儡”茶葉盒，細細對照背後的說明書。
“可惡！明明承諾過是‘立時見效’的……既然這樣，我就把整盒茶葉都倒進去！”再無效，你就等着給我退卡吧！
一整盒茶葉倒進小茶壺，熱水一衝，茶葉立馬堆得像小山一樣高，看着那濃郁渾濁的顏色，瑾慧“呵呵呵”地笑了。
欣怡卻一點也笑不出來。
看着那杯黑乎乎的東西，欣怡冷汗直流，恐怕喝醬油都比喝下這杯茶要來得強。
“呃……瑾慧同學……這、這茶葉放的也太多了吧？”
“啊啦，真不好意思欣怡同學，我是頭一次泡茶，不知道斟酌……”瑾慧流露出嬌羞的表情說，“因為欣怡同學是我第一個朋友，我很高興，所以就想親自泡茶給你喝……”
欣怡還能說什麼呢？被瑾慧這樣的目光凝視，縱使鐵石心腸的人也會被那熱忱的目光所熔化吧。
只有硬着頭皮喝了。
欣怡就好像即將奔赴沙場的死士一樣，艱難地捏住品茶杯，仰脖一口飲掉，視死如歸。
喉頭頃刻間便被一種難以形容的苦味侵佔，舌頭酥麻的就快要腐爛掉一樣，苦味沿着口腔蔓延至心肺，而這難受的感覺又直逼大腦，她只覺眼前天翻地覆、斗轉星移，她難過地扼住喉嚨，這種時候也顧不上失禮不失禮了。
還好侍女玲瓏，馬上端來一杯溫開水給欣怡，欣怡立馬接過拚命往嗓子眼裏灌，接連灌了幾大杯，喉頭那股奇異難聞的味道才得以沖淡一些。
瑾慧同學，莫非你的本意是想謀殺嗎……？
這才一杯，就已經險些讓她去閻王殿報到了，看着那滿滿一壺的苦茶，欣怡的心裏緊張的要命。
人在緊張的時候多半會想小解，加上欣怡又喝了那麼多水，雙重催化她就有點忍不住。
“瑾慧，可以借下洗手間嗎？”
“當然，一樓走廊盡頭就是。”
欣怡來到一樓走廊盡頭，卻發現洗手間的門鎖着。她淚奔着狂拽了幾下，門鎖“咣咣”的聲音引來一位女僕。
“對不起，這間下水道堵了，如果您要上廁所，就只有三樓拐角傭人們使用的那間公共衛生間可以使用了。”
怎樣都好，就算是給John用的她也忍了，她已經快不行了啊！
女僕將路線告訴了她，沿着一樓的走廊走到盡頭，從那邊的樓梯上到三樓左拐，再在岔口右拐后直行幾步左手邊就是了。
欣怡聽着這個路線，內心是崩潰的。她知道歐陽家很大，但是廁所不用整的跟個迷宮一樣吧？
其實主人們的房間和客房都有設衛生間，但是沒有少爺的命令，女僕不敢放欣怡進去使用。
女僕手頭還有活要干，告知衛生間的位置就離開了。欣怡只好自己憑藉記憶小跑着去找。
三樓，噔噔噔，嗯，左拐……來到岔路口……然後是怎麼走來着？欣怡看着這十字交叉的岔路口，倥傯無助。
歐陽家實在大的過頭了吧？！
欣怡在原地跳來跳去，不這樣就該決堤了。
得找個人問一下才行……
“杠啷啷——”、“杠啷啷——”，左手邊的走廊傳來金屬碰擊的聲音，欣怡總算看到一線希望，尋聲找去。
走廊里只有一間房間的門是虛掩着，聲音從門縫裏傳出，欣怡扶着門邊，剛想敲門，門忽然被一股很大的力道拉開，緊接着“咻”地一下，一道黑影如閃電般閃出。
“我說過，在我鍛煉的時候不要來打擾，你們是聾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