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 :
白玉嫻和餘慶國把分到的東西整理了一下。
雖然余母給他們的是糙米和黑面,但也是貨真價實的米和面,不用擔心燒心反胃,白玉嫻在娘家真是吃夠了白芋乾麵和玉米面等雜糧。
余母肯定不是故意不給他們細面和白米,白玉嫻對此頗為了解,因為各個公社、生產大隊都沒有電磨,全靠人工舂米和磨面,舂出來的米是糙米,面是黑面,就是麵粉和麥麩沒有分離,所以細面和白米彌足珍貴,余母給的量雖然少,但也能隔幾天吃一頓,不像白家除了招待親家,只有過年吃一頓白面饅頭、白麵餃子,平時吃糙米黑面都算得上是奢侈。
“這些都是給咱們的?好多啊!”白玉嫻趴在洋灰缸的邊緣,看着裏面滿滿的糧食,這樣的大洋灰缸能裝三百斤左右的糧食,白家也有,兩口洋灰缸都是滿滿的,一缸稻米,一缸小麥,顆粒飽滿,而且乾淨,很少有麥芒、外稃等雜質摻在其中。
白玉嫻嘻嘻一笑,家裏有人在生產隊當幹部,就是有這樣的好處,她娘家也是,要是她爸不是隊長,分到的糧食肯定是又秕雜質又多,因為大部分顆粒飽滿雜質少的糧食交公糧了。
走後門就是這個時候才有的說法呀,之前餘慶國帶她逛街可不就是走後門買好東西。
“對呀,都是咱們的。我覺得蜀黍玉蜀黍白芋干都不好吃,拉喉嚨的拉喉嚨,燒心的燒心,反正咱家不缺糧食,我就只要了稻米和小麥兩樣,加百兒八十斤的粗糧。等咱倆領過結婚證,把你的戶口遷過來,就能領你的口糧了,吃到夏收的那份,得有三百斤。”餘慶國喜歡看她心滿意足的笑容,一個大老爺們,可不就是以讓媳婦吃飽喝足為榮嗎?
兩團紅暈飛快地浮現在白玉嫻臉頰上,嬌嗔道:“急啥?早一天領證晚一天領證不都一樣嗎?咱們爸媽那一輩兒的沒結婚證照樣和和樂樂相守一輩子。”
“能不急嗎?我希望我們倆的名字早早地出現在同一個戶口本上。”餘慶國咧嘴一笑,雖然不像舊時候那樣冠夫姓,但是他私心裏還是希望在戶口本上白玉嫻和自己相連在一起,名正言順,永遠相連在一起。
白玉嫻白了他一眼,忽然想起飯桌上發生的事情,“對了,慶安的婚事是怎麼一回事?我看爸媽臉色都不大樂意。”
餘慶國嘆了一口氣,將來龍去脈娓娓道來。
白玉嫻聽完餘慶安曾經的所作所為,不禁一呆,原來餘慶安竟是這種人,看來,以後得小心了,堅決貫徹財不露白的生活方針。
余父余母讓他們回門后再單獨開伙,中午仍在那邊吃飯,白玉嫻和餘慶安收拾完東西,早早地過去幫忙,這一頓依然有剩菜,早上沒有動的幾樣,不過也有新菜,新菜是豬肉白菜燉粉條,貼了一圈兩合面的餅子。
飯後餘慶國帶着白玉嫻去生產大隊開證明,然後去公社領結婚證。
白家的戶口本在玉嫻手裏,就是方便她領證、遷戶口。
有了結婚證和余家戶籍本上屬於白玉嫻的那一頁戶籍紙,余父和餘慶國當天下午就把白玉嫻的口糧領回來了,稻穀和小麥各一百斤,另外是一百斤稻穀兌換的高粱米、玉米、紅薯乾等雜糧,摻在一起做主食,省得某一天糧食不夠吃。
結婚證就是兩張紙,有點像獎狀,上面正中間是毛爺爺的頭像,頭像下面是毛爺爺的經典語錄,十分醒目,左右沿邊印着稻穗、麥穗、棉花、向日葵的圖案,最下面的邊緣中間印着一群勞動人民的形象,兩邊是水庫、耕地、拖拉機的圖案,極具時代特色,結婚證不需要貼照片,上面只登記新人的名字、年紀、籍貫和登記的日期。
當著餘慶國的面,白玉嫻珍而重之地將之放進箱子裏,實際上是連同箱子裏的錢盒、首飾一起收進空間。空間的秘密她不打算告訴任何人,包括餘慶國,秘密之所以是秘密那就是只有一個人知道,有第二個人知道就不是秘密了。
她清楚這段歷史,這是一個橫掃牛鬼蛇神的年代,這是一個混亂而動蕩的年代,這是一個沒有言論自由的年代,稍稍有點異象就會倒大霉,她可不會冒風險。
把家底都交給媳婦后,餘慶國就不再過問,趁着天沒黑,去父母那兒搬幾捆木柴。
冬日夜長天短,忙忙碌碌的一天很快就過去了。
次日回門,要送回門禮,回來還得把白玉嫻留在娘家的皮箱和舊衣服鞋襪、課本等東西都帶回來,餘慶國就沒有騎自行車去,而是向生產大隊借了騾車,先鋪一領涼席,又抱了兩床被,一鋪一蓋,好讓白玉嫻坐得舒服些,自己裹着大姐夫給的半舊軍大衣,戴着大姐夫給的勞保手套,兩隻小公雞、兩隻野兔子、兩條野豬後腿和兩包糖連着竹簍一起掛在車把上。
天有些陰陰的,不見一點陽光,風吹在臉上特別冷,白玉嫻頭上裹着紅色方巾,又用羊絨圍巾包着臉,餘慶國又叮囑她背朝前臉朝後地坐坐着,底下鋪着褥子,腿上蓋着被子,又有他在前面擋着風,白玉嫻心裏暖洋洋的,疼老婆就是好男人呀。
抵達白家,作為女婿的餘慶國受到了熱情的歡迎,白父請了族裏的尊長作陪,白母則交代兒媳婦做飯,自己拉着白玉嫻回她原先的卧室,細問她在婆家的生活情況。
掀開白玉嫻的褂子看兩眼,底下嶄新的大紅緞子面棉襖棉褲讓白母十分滿意。
大伙兒穿着棉襖棉褲,罩着外衣外褲,都顯得臃腫不堪,但是白玉嫻身材纖瘦細巧,一樣的棉衣裳,她愣是穿出一股子窈窕秀氣。
“媽您放心吧,挺好的,公婆待我都很好。”白玉嫻知道母親的擔憂,為了讓她放心,就將自己在余家的待遇告訴母親,其中省略了余奶奶給的金首飾和餘慶安的為人這兩件事,其他都事無巨細地一一交代,甚至連余母分給他們多少糧食多少肉都說了出來。
白母果然高興,“你公婆真大方,要不要禮錢是你和慶國的事兒,他們給了就是他們的好心好意,回頭我得去謝謝你大娘,謝謝給你說了這麼好的人家,過些日子你們下年禮也別小氣。慶國他大姑姐真是好,以後你也對她好點,有啥好東西別忘了她。你待別人好,別人自然也對你好,除了那不知好歹的人,要是不知好歹你也不用深交。”
把戶口本交還給母親的白玉嫻心裏也是這麼想,自然滿口稱是。
“媽,辦了這一場酒席,咱家糧食夠不夠吃到明年夏收?錢夠不夠花?”嫁到余家,她就是掉進福窩窩裏了,可是卻很擔心娘家。
“都夠,都夠,你啥都別操心。”白母怕女兒不相信,壓低了聲音道:“來坐席的親朋好友都帶了口糧,多的三五斤,少的一兩斤,咱家糧食沒啥損失,酒席一共花了一百多,卻收了三百多的禮錢,所以不缺糧食也不缺錢,我和你爸還能幹,年年有工分。”
白玉嫻放心了,“不缺就好,要是家裏不好過,媽就叫人給我捎個信兒。”
白母摸了摸她的頭,“傻丫頭,別說咱家沒到那地步,就是真到了缺衣少糧的時候,咱家有你幾個哥哥呢,哪能靠你一個嫁出去的閨女?你啊,就和慶國好好過日子。”
白玉嫻依偎在她懷裏,重重地點頭。
她很感激上蒼,無論穿越前還是穿越后,她都足夠幸運,幸運地遇到疼愛她且處處為她着想的家人,又遇到一個好男人,一個好婆家。
回門不能在娘家久留,夫妻二人吃過飯小坐一會就告辭了,白玉嫻在娘家備受寵愛,平時穿戴所用之物真不少,佔據騾車將近三分之一的地方,包括九雙回門鞋。白父要把女兒分的口糧一併帶上,餘慶國好說歹說,又說自己家已經給玉嫻領了口糧,白父才被勸住。
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回門鞋送到各人手裏,先是余奶奶,然後是余父余母,接着是餘二叔餘二嬸、餘三叔餘三嬸和餘四叔餘四嬸,每人一雙,尺碼都是白大娘交給玉嫻的。
千層底、條絨面的五眼棉鞋,手工精細,穿着又暖和,許久沒有新鞋的大家喜歡得不行。
餘二嬸和餘三嬸都是笑容滿面地誇了又誇,給她裝了不少自己家炒的瓜子、花生回去當零嘴兒,餘四嬸卻是陰陽怪氣地道:“呀,是慶國和玉嫻啊,這棉鞋做得可真板正,可惜是布的,就是不知道你嬸子我啥時候能穿上你們的皮鞋。”
餘慶國眉頭一皺,不明白在自己小時候為人還不錯的小嬸怎麼說話越來越不好聽了,他擔心地看着玉嫻,怕她被四嬸難住,誰知玉嫻卻不軟不硬地笑道:“我和慶國一輩子就送一次回門鞋,四嬸想穿皮鞋,就等慶民兄弟結婚,慶民媳婦孝敬回門鞋的時候一定會讓四嬸得償所願。”餘慶國還有兩個堂弟未婚,其中一個就是餘四叔的小兒子餘慶民。
餘四嬸瞠目結舌,瞬間接不上話了,扭着身子裝作把鞋收起來,企圖化解尷尬。她那幾個兒子要是有本事給她掙雙皮鞋穿,她眼紅大哥大嫂家幹嘛?
餘慶國走進自己家裏才笑出聲,“玉嫻,你真聰明,把四嬸堵得一句話都說不上來。”
白玉嫻嘻嘻一笑,別看她平時溫溫柔柔的,可她不是好欺負的,要知道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她剛嫁到順河大隊,哪能笨嘴拙舌無法應對這些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