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她被虐打得傷重下不了床,岳母不顧她的死活,非要帶她回去,難道連一絲半點身為人母的仁慈之心都沒有嗎?這事傳出去,湯家不怕遭人議論嗎?」景韶這幾句話把邵氏氣得跳腳,卻又反駁不了他。
最後,邵氏震怒的拂袖離去前,朝湯水淳撂下狠話,「好好好,咱們湯家這算是養出了個沒心沒肝的白眼狼!」
待她離開后,湯水淳忐忑的抬眸望着景韶。
他不發一語走出前廳,她連忙跟在他後頭,兩人一前一後回到卧房。
屏退下人,她猶豫的啟口低聲道:「方才我和娘說的那些話,你全都聽見了?」
他盯着她仍印着指印的腮頰沉默不語。
他的靜默讓她惴惴不安,須臾,她決定向他坦白招認,「我承認當初在鴻飛酒樓見了你一面之後,沒多久就知道你是景家二爺,回去后,我便竭盡心力的說服我爹,讓我許配給你。」
他終於開口,「為什麼?」
「因為、因為……」她被他那深沉的眼神看得心慌慌,一句話脫口而出,「我對你一見鍾情!」話出口之後,她簡直想打自己一巴掌,她什麼理由不說,怎會吐出這句話?
她嫁給他是想看看能不能被他剋死,回到自己的世界。萬一他把她剛剛的話當真了怎麼辦?
聞言,他那晦暗的眼神彷彿冰消凍解,瞳眸里綻出一抹光芒,抬起手,憐惜的撫摸她臉上的五指印。
「以後沒事別回湯家。」從適才邵氏的話里,他聽出邵氏壓根就不在意自個兒庶女的死活,這樣的娘家不來往也罷。
知他是為她好,湯水淳啟齒輕輕應了聲,「好。」她被他灼熱的眼神看得一顆心彷彿都要融化了。這個男人竟然如此輕易就接受了她說的話,對她如此憐惜……
她忽然間覺得有些心虛,覺得對不起他。
他展臂將她摟進懷裏,在她耳邊說了句,「你無須擔心,萬事有為夫在。」
她依偎在他溫暖寬厚的胸膛里,冷冷的心房被捂得一片熱燙。
「砰砰砰……」
房門陡然被人急拍着,同時傳來下人慌張的聲音,「二太太,不好了,水秀姑娘在房裏自縊了。」
聞言,湯水淳吃了一驚,匆忙離開景韶的懷抱,衝出門,往妹妹住的客房奔去。
幸好發現得早,及時救回水秀一條小命,脖子只有些許外傷。
坐在床榻旁的椅凳上,湯水淳神色沉凝的詢問她,「水秀,好端端的你為什麼自盡?」她費盡心思,甚至不惜和邵氏決裂來保住她,她若就這麼死去,她所做的一切豈不就白費了嗎?
湯水秀捂着臉低泣,「我聽說娘來了,我不想讓八姊你難做人,更不想拖累你,所以才……」
「你這傻丫頭!」沒想到她竟是因為這種原因而尋短,湯水淳不舍的輕嘆,「沒事了,娘我已經打發走了。」好端端的,也不知是哪個多嘴的下人把邵氏過來要人的消息告訴她,惹得她差點喪命,景府的下人是該好好整頓整頓了,還有那帖避孕的藥方,也得找出幕後的主使者。
「她走了?」湯水秀楞楞的抬首。
「對,被我氣走了。」湯水淳想起邵氏先前氣呼呼離開的表情,嘴角忍不住彎了彎。
湯水秀怔了怔,放下捂着臉的手,忽然脫口說了句,「八姊,我想出家。」
「出家?」她一臉錯愕。
「只有出家為尼,才能逃開這一切。」她一臉絕然地道。
聽她語氣竟有了無生趣的感覺,湯水淳憐惜的將她摟進懷裏,想到那個老變態竟把好好的一個姑娘給逼到這地步,她便無法再忍下去,「水秀,這件事我來想辦法,咱們不能放任那變態的老頭繼續去禍害別的姑娘。」說著,她抬眸覷向跟過來站在一旁,一直沒出聲的景韶。
他朝她點點頭,既然她想管這事,他會幫她。
她驚喜得眼神一亮。
湯水秀沒瞧見兩人的神色,吶吶道:「可是連爹都不敢得罪張老爺……」
「一定會有辦法的,你別擔心。」
霍翠鸞接到消息過來探望湯水秀,剛好聽見湯水淳說的話,義憤填膺的開口說道:「二嫂若要對付那老頭,我也來幫忙。」
「我想到一個辦法,就是以敵制敵。」
離開水秀房裏,回到二房的院子,湯水淳將自己的想法告訴景韶和霍翠鸞。
「在朝為官,多少都會有對頭,這張老爺和他那兩個兒子一定也免不了,咱們將張老爺的惡行透露給他們的政敵知道,讓對方出手收拾他。」
霍翠鸞聞言頷首附和,「這倒可行,不過得先調查他們有哪些對頭,還有那些對頭成不成得了事?」
景韶輕描淡寫地開口,「這事簡單,只消讓被張老爺虐死的那幾個小妾的娘家人告上提刑官,把事情鬧大,自然會有人出面收拾張老爺一家人。」對付一個已告老還鄉的侍郎,對他而言並不難。
「可水秀說張家已拿錢堵住那幾個被虐死的小妾的娘家人。」湯水淳擔心那些人不肯出面。
「既然張家能用錢堵住他們的嘴,我們為何不能再用錢撬開他們的嘴?」說到錢財,景家比張家只多不少,若張老爺出十兩堵住他們的嘴,他可以出三十兩撬開他們的嘴。
湯水淳當即明白他的意思,「你是想要用錢買通他們?」
「那幾個小妾的娘家人不顧她們的死活收錢了事,自然也能再被錢給收買。」
提起那幾個小妾的家人,霍翠鸞一臉不屑。
幾人很快定下計策。
在霍翠鸞離開之後,湯水淳想起先前在廚房發現的那個方子,決定把這事先告訴景韶。
「……我已把今日燉湯藥的藥材調換過,但眼下的問題是當初那方子是怎麼來的?」
「你確定那方子是避孕所用?」聽完她所說,景韶劍眉緊磨。
「沒錯,你若是不相信,可以找大夫問問。」
「倘若真如那丫頭所說,府裏頭的女眷癸水結束后,都服用那帖方子來調理身子,那麼當初拿出這張方子的人的目的是……」
目的不難想像,湯水淳接腔說道:「怕是不想讓某些人懷孕。」
這件事關係到景家的子嗣,非同小可,景韶即刻命人叫來何管事,要查清這張方子是怎麼來的。
結果下人找遍整座景府,遲遲找不到何管事,最後一直找到他所住的房間,竟發現他的細軟全都不見了。
在尋找何管事的期間,為求慎重,景韶找來大夫,親自詢問那帖葯的事,那大夫聽了他所說的那幾味葯后,說法與湯水淳相同,「這方子是婦人為了避免懷胎,在癸水乾淨后所服用。」
這件事驚動了韓氏,她召來兒子、媳婦詢問發生何事。
景韶將事情稟告母親,聽畢,韓氏驚怒至極,「要是這件事沒有被水淳發現,日後水淳也誤食了這湯藥,那她豈不是也不能受孕嗎!這何管事竟敢做出如此狠毒的事來,想斷了咱們景家的子嗣!」
韓氏震怒的命人叫來為霍翠鸞煎藥的那丫頭,質問她,「這葯你煎多久了?都煎給哪些人服用過?」
「回老太太的話,這葯奴婢煎了五、六年,幾房太太和姨娘在癸水乾淨后,都會吩咐廚房煎補藥服用。」回答完,她嚇得跪下來求饒,「老太太,奴婢真不知道這方子會害人不能懷胎,藥材全是何管事拿給奴婢的,奴婢真以為這方子只是在調理身子。」
這事,湯水淳先前便詢問過她,知她是真不知情,她出聲詰問她另一件事,「你是不是把這件事泄露給何管事知道?」
那丫鬟急忙道:「沒有,二太太先前便叮囑了奴婢,奴婢絕不敢把這事泄露給其他人知道!」
「那何管事是如何得知此事,而神不知鬼不覺的提前逃走?」湯水淳質疑。
「這奴婢也不知道,二太太,奴婢發誓,這件事奴婢絕沒有泄露半句,倘若奴婢有一句虛言,就叫奴婢不得好死!」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她不惜發下毒誓。
見再問不出其他事,湯水淳也沒再為難她,讓她先下去。
這事很快也傳到霍翠鸞和簡霜霜耳里,兩人分別同她們的丈夫一塊過來。
霍翠鸞一來,便氣憤的破口大罵,「我就說我這身子好端端的,怎麼可能這麼多年來都蹦不出一個孩子,原來全是何管事搞的鬼!」罵著,她惡狠狠的剜了簡霜霜一眼,「可何管事一個奴才,怎敢幹出這種事來,這背後定是有人唆使,娘,您可要揪出幕後那黑心肝的主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