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不負責任的無情人
一董事氣急敗壞道:“童磊,你這是過河拆橋!”
童磊立刻回敬過去:“卸磨殺驢的是你們!”
對方氣得手腳哆嗦,翻白眼口吐白沫,大有中風倒地之勢,另幾個董事趕緊出來叫秘書打120,立馬一陣騷亂:零亂的腳步聲、驚慌的尖叫聲,各種音色音階音律交織在一起,猶如一道氣勢磅礴的詠嘆調,煞是驚心動魄。
當所有的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中風董事的身上時,童磊不動聲色地從總經理室出來,走到曾曾的身邊,俯在她的耳邊,低語了一句:“他們逼我下台,我明天就可以讓金大商都關門!沒辦法!我這是不得已而為之!誰讓他們把我往絕路上逼呢!我當初既然能夠坐住金大商都總經理的位子,我今天就沒那麼容易被人給擠下來!只要我有興趣,我保證你從今天起,每天都能夠看到好戲,這可比你寫小說要精彩得多!”
曾曾一聲輕嘆,眉宇間有抹憂傷,臉上仍舊是那副高深莫測的微笑。
曾曾的辭職報告是在二人在西餐廳用餐到一半的時候遞過去的。
那時,童磊正在津津有味地切他的七成熟的牛排,曾曾一邊心有餘悸地瞅着他刀叉下的還帶血絲的牛肉,一邊強作鎮定地遞上辭職報告。
童磊頭也不抬地問道:“什麼東西?”
曾曾哼了聲,底氣不是很足道:“我的辭職報告!”
只聽見對面咣當一聲,似乎是刀叉一類的東西掉到了盤沿上,然後又彈到桌子上,最後又來個自由落體,躺到地板上了。
服務生趕緊過來,小聲說道:“先生,我給你換副刀叉!”
童磊沖對方擺擺手,扯下脖子上的餐巾,胡亂地擦擦嘴角,然後又將面前的盤子推到一邊,端起酒杯一口飲盡紅酒,這才趴在曾曾面前,目不轉睛地瞅着她,問道:“你再說一遍!”
曾曾輕輕地搖了搖頭,又將筆記本電腦拿上來,打開了一個文檔,然後將液晶顯示屏面對他,說:“這是我最後能為你做的!”
童磊一臉迷惑地打量着她,看看她,然後看看顯示屏,然後再抬起頭看看她,然後再去看文檔……如此重複了幾次,他最後終於將目光鎖定在曾曾的臉上,嘆息了半天才發出聲音:“人生得一知己足以!”
曾曾輕笑起來:“到底是刀劍客,居然不問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到底是童磊,好像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似的。”
童磊顯然是早就料到她會這麼問的,神情自若語氣平穩地回答道:“因為你把我當作你在金大商都最後的一個寄託!我敢確定,其實你很留戀金大商都,或者更準確地說,你是在留戀一種情結,一種你不想與大多數人脫節的情結,它一定糾纏你很久了,所以你才會一直猶豫到現在,遲遲不做決定——為的就是尋找今天這個機會!”
曾曾看着他,幽幽嘆着:“也許你說的是對的!所以我不想我們兩個人都走這條路!”
童磊顯得很不以為然:“為什麼你可以選擇走這條路,我就不能?”
曾曾笑得晦澀:“因為我試過,並不是很輕鬆——”
“所以你就把這個給我了——”童磊指着液晶顯示屏上的東西,“知道你這麼做的後果嗎?”
曾曾一臉平靜地指着辭職報告說:“只要你在這上面簽上字,我就一點責任都沒有了。”
童磊顯得有些傷感,嘆着:“如果每天在金大商都看不見你,我會很失落的。”
“你放心,我會經常出現在你的視線內的。”曾曾從包里掏出簽字筆,遞給他,鼓勵道,“簽了吧!我是不可能再回頭的了,尤其是現在這種情形,即使我不走,董事會的免職令也會下來的。”
“一定是白潔做的!她真是個狠毒的女人!”童磊咬牙切齒道。
曾曾顯得有些不以為然:“她也是為了自己可以更好地生存,我理解她,你當初不也是跟她打得火熱嗎?若不是當初有你的**,她現在也不會進步得這麼快,連董事長都套上近乎了。”
童磊一陣無地自容:“我聽出來了,你是在罵我!”
曾曾主動將筆塞到他的手裏,繼續鼓勵他道:“簽吧!等你有一天真正蛻變為我喜歡的‘刀劍客’,我們一定會有機會發展的。”等童磊千辛萬苦地好不容易在辭職報告上畫完“童磊”兩個字,她這才放心地補上一句,“沒別的意思,我就是有些奇怪——你怎麼會喜歡上我呢?要知道我們真的是兩種人啊,按照我的世界觀,你應該是那種我最鄙視的男人,別說是情感泛濫了,就是女伴不固定這一點我都不能接受——”趁着對方還在瞠目結舌的時候,她抓緊時間總結陳詞,“當然,這也不是絕對的,也許有一天我也會改變呢!”
童磊聽得悲痛欲絕,緊緊抓着已經簽字生效的辭職報告不放。曾曾施展十指魔功,連掐帶挖地將報告奪了過來。童磊望着曾曾的長指甲在他的手背上留下的血紅印跡,慘號着:“你謀殺親夫!回頭抓你浸豬籠……”曾曾悻悻道:“你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我的辭職報告即刻起已經生效!從現在起我就不受你約束了,你愛怎麼著就怎麼著吧!你就是想找一窩女朋友我都沒意見,反正這以後我也看不見你了,熬到這一天可不容易啊!回頭我得去燒香拜佛!拜拜您了!”說著抓起皮包就要開溜。
童磊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胳膊,痛哭流涕道:“不會吧?你這麼絕情?剛剛還冒着生命危險給我送絕密情報,這會兒就翻臉不認人了?我告訴你,我就是做鬼都要纏着你!”
“隨便你了!反正從現在開始,我自由了!”曾曾好不容易掙脫掉他,跳到一邊,沖他眉開眼笑地說著“拜拜”,忙不迭地跑出西餐廳,鑽進出租車裏,眨眼間就飛走了。
童磊眼睜睜地看着美人從他眼前消失掉,又氣又急,然而卻無能為力,只能仰天長嘆,老天不公平,有情不能長相守,無情卻要朝朝暮暮,佳人此去不知何時歸,縱是望斷天涯路,將紅塵笑破,也不能將時光倒流,將未知確定。
如果這是一場遊戲,那麼曾曾一定是那制定遊戲規則的人。
如果這是一場玩笑,那麼曾曾一定是那頑劣而又不負責任的無情人。
但是,當童磊痛定思痛后,將目光再度集中到曾曾的筆記本電腦上時,他突然笑了,誰說他們從此只能天各一方,遙遙相望。無論是眼前的筆記本,還是筆記本里的東西都說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至少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卸任的曾部長還會盡職盡責地為他賣命,只不過她搖身一變,隱身到了幕後。在他們的對手看來,這是他們狼狽而逃的如山鐵證,可是對於他們倆而言,遊戲只不過是剛剛才開始,精彩還在後面。
戰場上硝煙一片,既像是勝利后的張揚,又像是潰敗后的狼藉。制高點上仍舊是光禿禿的一片,不見白旗,也不見紅旗,戰爭仍舊要繼續。
生活總是被各種假象所蒙蔽。
當新任企劃部長白潔吩咐防損部的保安們將曾曾用過的辦公桌搬走時,雷鳴抱着桌子腿死活都不讓他們出門,一防損部的兄弟看得淚眼迷濛,拍着他的肩膀辛酸道:“哥們兒!鬆手吧!人都走了,還留着個桌子做什麼?睹物思人!看着它你就忘不了你的老姐,還是讓哥哥我幫你給處理掉吧!”
白潔在一邊冷嘲熱諷着:“這麼難分難捨,乾脆你跟這張破桌子一起出去吧,反正我看着你們就頭疼——”
“你說什麼?”雷鳴一聽見垃圾又在大放厥詞,立馬化悲痛為力量,一記剪刀奪命腿不顧一切地飛出去,直擊白潔要害部位。
幾個保安趕緊放下桌子,過來攔雷鳴,攔不住就幾個人七手八腳地把他給架了出去,可憐平日裏對形象愛護有加的俊美雷美工了,早上還是吹着口哨活蹦亂跳地走進企劃部,這會兒就被人給擺成大字形抬出來,實在是有損俊男形象,有折英雄氣概。
驚嚇過度的白潔跌坐在椅子裏,心有餘悸地瞅着遠去的仍舊大呼小叫的雷鳴,一邊長喘着氣,一邊左右轉悠着,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伸手往坐墊上一抹,立馬鬼哭狼嚎起來,幾乎一大廳的同事們都聽見了新任企劃部白部長的尖叫聲。
正靠在老闆椅里苦苦思念曾曾的童磊被這聲凄厲的慘叫給嚇住了,回味了半天才拿起桌子上的內線電話問秘書:“什麼事?”
秘書在電話里支支吾吾了好一會兒,才含糊不清地說道:“……說是——雷鳴在椅子上貼了強力膠,把……白潔……的裙子給……扯爛了……”
童磊扔掉電話,哈哈大笑起來。
曾曾一覺自然醒來后,竟然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這等愜意。記憶中應該有很多年沒有這麼舒心地睡上一覺了,平日裏上班就不說了,早上就跟打仗似的,忙得雞飛狗跳,根本就不可能放心大膽地睡死過去;即使到了公休日,仍舊不得安寧,追命鬼童磊的電話陰魂不散,從金大商都追到她家裏來,不把她給折磨得精神恍惚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