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46章
常喜樂帶着常昱去了常喜盛租住的房子,房子離熱鬧的地方還挺遠,在非常角落的地方。所幸縣城本身也沒有多大,所以出入還算方便。
租住的屋子還帶了一個小院,一間主屋,包括堂屋和兩間房間,東面是廚房西面是雜貨房,不管是主屋還是雜貨房都堆得滿滿當當。兩個房間也堆滿了東西,但是好歹還有下腳的地方,整理一下還能湊合著在裏頭睡覺。
雖然屋子十分的擁擠,不過都被常喜盛收拾得很整齊乾淨,若是進貨的人看到這模樣也會比較放心。
常喜樂並沒有將衙門裏發生的事告訴給常喜盛,像是一個沒事人一樣。只大概說了一下縣令見了他,誇讚農具之事。
這些事說了常喜盛也解決不了,多告訴一個人不過徒增煩惱罷了。若不是常喜盛現在消息靈通,他連被縣令召見的事都不想提。
常喜樂自以為隱藏得好,常喜盛其實都已經瞧出不對勁。因為不僅僅常喜□□露出不痛快的情緒,常昱的表情也十分的反常,完全不像平時一樣,很不得貼在常喜樂身上。一雙黑黝黝的眼睛不知道想些什麼,但是能瞧得出他在不高興。
偏最疼他的常喜樂竟然沒有去哄他,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而且並不像兩個人鬧了彆扭,這點常喜盛還是瞧得出來的。
不過常喜盛也並沒有點破,常喜樂不想說自然有他的道理,他大不了回頭去查查就好,這縣城就沒有能藏得住的秘密。
“這屋子比我想的還要大,花了不少錢吧?”常喜樂道。
雖說這地方偏僻,可房子不小還帶院子,肯定不便宜。常喜盛之前都沒具體說過,就說地方偏僻,房子不算好,所以價格很划算,也沒有從公中伸手要錢。
原本想着可能不咋樣,沒有想到過來一看,倒也還挺不錯。
常喜盛含糊道:“沒幾個錢,跟咱們家的生意比起來,算不得什麼。”
常喜樂見常喜盛不直接回答,就知道錢絕對不會少,只是不想讓家人在意罷了。固然有擔憂家人說他奢侈的緣故,但是也是覺得沒啥大不了,自個掏了就掏了的意思。
這點錢還不至於要計較,常喜樂也就沒有再追問,只是更覺得常喜盛是個會辦事的。他精明卻不會在一些小問題上過於吝嗇,對外人算計對家人卻不計較付出,擁有這麼一個哥哥是非常幸運的。
“我在城裏不方便,而且沒有你認識的人多,你最近注意打聽從咱們縣去到府里一路的狀況。比如路況、路上的驛站等等,府里的情況也盡量打聽,別到時候咱們一頭霧水的進城,很容易暈乎。”常喜樂道。
常喜盛點頭道:“我之前就一直在打聽,基本把狀況摸清楚。這一路都不大太平,我覺得咱們還是得請鏢局的人護送。”
常喜樂並無異議,這世界可跟前世不同,隱藏在山中的匪徒可是不少。雖然不至於匪徒林立,可路過一些山野之地的時候,還是非常容易遇到的。尤其是行商的,遇到的概率最大。在匪徒眼裏,行商之人個個都是肥羊。
從縣裏到府里,慢的話得十天左右的路程。一路上有可能發生的事太多,必須提前防範。
“我也是這個意思,這次咱們雖然不帶太多東西出門,可也得一車的罈子啥的去探路,看着就是行商的,沒人護着實在危險。”
這時候常昱突然開口,“不怕。”
說著竟是還虎嘯起來,連忙被常喜樂堵住嘴。
“你這孩子,別在這吼啊,別把周圍的人嚇到。”
常昱這才不樂意的收回架勢,把那一聲嚎叫給憋下去了,十分委屈的望着常喜樂,卻沒有像平時一樣在他懷裏拱來拱去。
常喜樂有些詫異,但是並沒有放在心上。
自打常昱上次在常喜興面前開口,後來也就不會特別忌諱在別人面前說話了。不過依然只限於常家人,以及學堂里的那些孩子面前,而且話也不多。但是對於他來說,已經是非常大的改變。
常喜盛笑道:“有咱們虎爺在,還真不怕。上次那麼多強盜啊,一下子就被咱們虎爺幹掉了。”
常昱聽這話特別的高興得意,可表情卻是一副慵懶不屑的模樣,還時不時瞄一眼常喜樂。自以為別人看不出來,那彆扭的小模樣差點沒把常喜盛和常喜樂給逗死。
有常昱在,兩人還真不怎麼擔心路上出事。不過人手太少了出門終究不太妥當。況且請鏢局的人不僅僅是為了安全,也是因為如此一來不至於一路茫然,甚至找不到路。
鏢局的人經常出入南瓜府,對沿路以及府裏頭的情況也熟悉,到時候有人帶一程,心裏也有個底。不至於不小心住了黑店,或是犯了什麼忌諱都不知曉。
“這事就交給你辦了,除了找兩個身強力壯的,還得找個善於打聽消息的,這種人對這一路和府里的情況肯定最是熟悉。”
“恩,這些我都會辦妥當,你就不用操心了。小小年紀每天都想這麼多事,我都怕你變成個小老頭了。”常喜盛玩笑道,自打他開始跟着常喜樂做生意,兩兄弟比從前更加親昵了,偶爾還會彼此開開玩笑。
常喜樂也覺得自己想的東西太多,他想要弄出來的東西太多了,可腦子就只有一個,能力也在那裏,總覺得時間不夠。雖然已經計劃怎麼一步步來,可總難免有錯漏地方。
“我要提前成了老頭,你們幾個哥哥就負責養我。到時候我什麼都不想,一天就等着吃喝玩樂。”
常昱又把頭伸了過來,“我養。”
常喜盛笑得更歡了,笑了一會才正色道:“話說回來,現在咱們家已經過得很不錯了,你也莫要想太多,還是專心看書負責科考。你現在太累着自己了,每天要抽半天教書,還要想一堆地里用的東西,還得看書準備科考。
你雖說聰明,可身上這麼多事,也難免容易顧此失彼。要我說你別操那麼多的心了,我們三個哥哥現在已經可以撐起門戶,你只需要像以前一樣安心讀書就成。”
常喜樂聽這話忍不住微微皺眉,他確實也覺得自己安排得太滿了,這麼下去三年後的科考,恐怕是過不去的。
今天發生這樣的事,已經不容許他考不中了。
“我記着的,等這次出門就回來我會再好好安排。”
“你明白就好,科考才是大事,不管是對於你的前程還是咱們常家,想要跟錢家對抗,還是有個舉人身份更有底氣。況且欽差大人雖說之前保你可順利科考,雖說以他的人品,說出去的話肯定不做假,可等他離開了咱們這,恐怕就不記得你了,這事也就落了空,所以你得抓緊。”
常喜盛說完又覺得這樣的話給常喜樂太大壓力,反而不妥當,連忙又道:“不過你也別太在意,咱們家現在好了,路這麼多不一定非弔死在一棵樹上。”
常喜樂笑着點頭,“二哥,你放心吧,我懂得的。”
常喜盛得了這話不再多說,轉移話題道:“咱們家只有牛車,牛車雖然穩當但是太慢了。我覺得咱們還是租兩輛馬車的好,雖說貴了點,可縣裏頭的馬車快不說還穩當,要比咱們家的牛車舒服得多。”
常喜樂也十分贊同,“最好是有車廂的那一種,省得風吹日晒的,要是落雨更是麻煩。”
常喜盛連這種事都要請示常喜樂,是擔憂家人說他奢侈浪費。這裏馬是精貴的東西,租用馬車費用也非常的高。可他現在開始再外頭做生意,知道錢不是省出來的,而且掙錢不就是為了享受。
可這樣的觀點,桃源村普遍是不接受的,都好勤儉節約。
有常喜盛安排這一路上的事,常喜樂也就不用操這個心思,把路引辦妥當,當天就回去了。
常喜盛這裏實在不宜住人,他寧可奔波一點,回自己的窩裏才舒坦。
常喜樂到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一回到家就被常老爹叫到跟前。
“路引都辦好了?”
“恩,都辦妥當了,縣裏有二哥打探消息,一路上應該是不用愁的。”常喜樂把他們的打算一一告知給常老爹。
常老爹點了點頭,他不是個小氣的,現在家裏有錢,不管是請鏢師還是雇傭馬車,他都覺得是應該。
“你們到那人生地不熟的,要長點心眼。這府里的人和縣裏村裏的可不一樣,那裏的人精着呢。而且那裏亂得很,什麼小偷流氓騙子到處都是。這些人最喜歡找外地人的麻煩,欺負別人人生地不熟,你們到時候一定要小心。”
常喜樂從常喜盛那也得知一二,所以並不意外。
“爹,我們到時候會小心的。”
常老爹深深嘆了一口氣,“我從前發誓不再踏入那裏一步,沒有想到兩個兒子總想往那跑。你就算了,是為了科考,總要過這麼一招。你二哥,哎,生意哪裏是這麼好做的……”
常老爹眉頭緊皺,很明顯雖然現在同意常喜盛的決定,可心裏還是不大樂意的。
沒等常喜樂開口,常老爹自個擺了擺手,“現在說這些也沒有意思,只是你們一定得當心,別中了別人的計。你雖然比你二哥小,可你自小是個聰明的,到時候一定看好你二哥,他這性子最容易中別人的套。”
常喜樂連連點頭應下。
“爹以前在那認識一個老夥計,現在已經幾十年沒有見了,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你們到時候可以去找他,他是個有些能耐的,興許到時候能幫到你們。若是不能,就當做是幫爹拜訪他。”
常老爹說到這裏不由想到了從前,沒有想到一晃就這麼多年過去。
常喜樂不由皺眉,“爹,都這麼多年了,還能找到他嗎?要是他搬了家咋辦?”
常老爹道:“只要他還活着,應該能找到。他叫高元,你可以叫他高叔。他是個善於養蛐蛐兒的,以前專門給大戶人家養這玩意。
府里好鬥蛐蛐兒,所以他在這圈子裏還算挺有名。你到時候去斗蛐蛐兒那打聽,要是能打聽得到就去找,如是大家已經不認識了就算了,人海茫茫還是別耽誤工夫。”
“好,我記下了,回頭我寫在紙上,省得給忘了。”
“他當初和我交情不錯,算起來我還救了他一命。所以你們要是能找到他,他能幫肯定會幫。斗蛐蛐兒的都是有錢人,就算他不能引薦,可也了解裏頭的事,到時候你們也不至於像無頭蒼蠅一樣。”
當年高元落難,差點病死在路邊。是常老爹見他可憐,就把他帶到醫館,貼了點藥費給救回來了。
高元恢復之後,就開始養起蛐蛐兒,剛開始常老爹覺得他不務正業,還有些瞧不慣。覺得自個貼的錢都給白費了,哪裏曉得會撿回一個就知道玩不知道幹事的。
沒有想到的是高元就靠這麼個蛐蛐兒發了財,因為他挑選和養的蛐蛐兒最是勇猛,不少大戶人家都爭着把他請回家養蛐蛐兒。
那些喜歡斗蛐蛐兒的對這東西很是着迷,一擲千金都不眨一下眼。
所以蛐蛐兒養得好的,也就備受這些有錢有閑的人待見了。
有這樣的人物帶着了解府里狀況,確實能夠事半功倍。
常老爹雖說平時總是一副不贊成讓他們把生意做到府里的模樣,可真臨頭,還是儘可能的去支持。若不是對那地方心有餘悸,恐怕也會跟着去了,畢竟他在那裏也生活過好幾年,雖然這麼多年過去,可也總比常喜樂兩兄弟熟悉一些。
“爹,你放心吧,我們到了那裏行事不張揚,本本分分的做自己的事,凡事小心,不會有什麼大礙的。”常喜樂見常老爹眉頭緊皺,知道他心裏十分擔憂,便是安慰道。
常老爹深深嘆了一口氣,“你們都知道爹當初回來的時候雖然帶了錢卻並不風光,卻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吧?”
常喜樂點了點頭。
“這些事我本來是不想提起的,不過為了給你們提個醒,也就說一說吧。”
常老爹當年出去闖蕩,經過一番周折,後來在一家顧姓的商人手底下做事。顧家是府里有名的糧商,資力雄厚。常老爹能進顧家做事很是不易,這其中也有高元的關係。
在府里幹活也是非常難的,南瓜府非常熱鬧,大量的農人都湧進城市裏,也屬於僧多肉少的狀態。不過因為城市繁華,想要找活不算太難,但是想要找個不錯的活計卻是很難了。
尤其對於剛入城沒有根基的人來說,更是難上加難。
這也是常老爹的善念帶來的機會,而後來常老爹能升為一個小管事,就完全憑藉自己的能力。常老爹吃苦耐勞,又比普通農人要聰明果敢,但是又沒城裏一些混跡慣了的人一樣滑頭,所以非常得東家喜歡。
原本常老爹也算是前途無量,他還曾想着把戶籍遷到府中。按照規矩,只要在府里居住一年,就可以獲得戶籍,只是由農戶變成坊郭戶,也就是後世說的城市戶口。
雖然土地對於農人來說不可割捨,可府里的繁華是個極大的誘惑。常老爹當時是打算留在府里生活,若是還是從前戶籍實在麻煩。只是他一直沒空回鄉,此事重大還得和家裏人商量,就一直沒辦。
當時尤茂源的父親也是得常老爹的照顧,才能掙得後來家業。這也是兩家人十分要好,尤家人對常春花非常厚待的原因。
可是後來因為顧家內部兄弟之爭,讓常老爹這池魚被殃及了,差點丟了性命。
事情倒也不複雜,顧家老大自小體弱多病,沒法撐起家業,只能由其他兄弟掌管。而其他兄弟個個都想拿到大權,便是開始了爭鬥。而顧家見長子無法主持,便採取擇優錄取的方式,看誰經營得好,誰去負責。
結果有人就故意在其他兄弟掌管鋪子的時候動了手腳,暗中用陳米爛米替換掉好米賣給別人。而當時負責的正是常老爹,他明明瞧得清楚,卻被人糊裏糊塗掉了包,結果差點因為這事被送進大牢。
所幸最後查了出真相,可當時常老爹也被打得遍體鱗傷,差點就送命了。
顧家也還算厚道,給了他一筆錢當做是賠償,卻不再雇傭他了。
常老爹遇到這樣的事哪裏還敢再留,他已經非常小心,哪裏曉得還會中了套。他便是知道他這腦袋若還留在這裏,只怕以後還是會到這樣的事,於是便帶錢回了家鄉。
常老爹嘆道:“那些商人為了利益什麼手段都能使出來,根本不管別人死活。我那老東家還算是厚道的,你高叔說,要是其他人家,哪裏會給我錢,只怕還會讓我死得更快點,省得家醜外揚。
你高叔混跡得多,那些腌臢事也知道得多,有時候聽得人心寒。那些外表光鮮的人家,裏頭都是爛透了,經常鬧出人命。原本我只當做故事聽聽,沒想到會發生在自己頭上。而且這事損的可是整個顧家生意,他們為了□□,竟是連最要緊的名聲都不要了。因為這事,顧家元氣大傷,後來怎麼樣就不知道了,我瞧着肯定是不成了。本就有很多敵對,現在自個亂起來就是讓人有機可趁。”
常喜樂聽完這些才知道,怪不得常老爹那麼害怕他們富裕之後兄弟會結仇,總是不厭其煩的提醒,原來經歷過這樣的事,心底也就怕了。
“爹,我們家不會這樣的。”
常老爹這時候卻想得明白,“不管會不會這樣,咱們也不能因為擔心就不敢去掙錢了。其實不光是這些商人,咱們這些農人也有這樣的事。我只是覺得當初我如此小心,結果還着了道,實在不是那些人的對手,所以才不願繼續留着了。
你二哥想要做生意,我也是怕他玩不過別人。咱們農家人到底還是比這些人手段差了,尤其剛進城傻乎乎的什麼都不懂,得跌很多跟頭才能學聰明,爹也只是不想你們受這個罪。”
“爹……”
常老爹擺了擺手,“現在也不說這些了,既然定了咱們就想着咋辦。爹跟你說這些也是告訴你,這些生意人的狠辣手段。對自家人都這樣,別說對別人了。咱們老實慣了,到時候一定要多長几個心眼,凡事都得多想想,千萬別著了他們的道。”
常喜樂認真的應下,“爹,我會記住的。”
“不過這事你也別摻和太多,這條路是你二哥自己選的,就得他自己走完,別人幫不了。”
常喜樂笑道:“爹,我現在還沒有二哥能耐呢。你讓我跟他一樣在這麼短的時間裏把這麼多東西賣出去,我可沒有這本事。”
常老爹想到常喜盛這些日子的表現,欣慰的笑了起來。他知道這種活多不容易,尤其有個錢家卡在那裏更是難上加難。但是常喜盛沒有抱怨一句,而且還做得那麼好,讓他刮目相看。
在常喜樂一行人出發之前,尤茂源來到了桃源村。
之前帶回去的茶籽油、茱萸醬、辣米油還有粉絲,全都賣光了!剛開始的生意很是一般,可實在是東西好,而且又實惠,回頭客越來越多。
尤家做了這麼長時間的生意,自然知道這些東西以後肯定不愁賣。所以尤茂源趁着斷貨之前趕緊跑到桃源村拉貨,這次要比上次多拿三倍,還將之前的錢一起給結了。
大家都十分高興,村子裏的人得了消息也心裏也十分樂呵。只要東西有銷路,常家這生意就做得長久,他們也就能跟着沾光!
尤茂源走後沒多久,常喜樂、常喜盛、常昱、常喜壽、常喜慶還有村子裏的王大力,帶着兩個鏢局的人,一同出發前往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