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臘月二十八那天下班,袁樵把丁子木叫到辦公室,遞給他一個紅包說:“過年了,派個紅包圖吉利。”
丁子木接過來笑嘻嘻地說:“謝謝袁大哥。”
袁樵:“明天就不用來了,咱們不做新東西了,明天把店裏的剩下的東西賣完我也就關門了。等過了十五再開業吧,你想着十六來上班就行。”
“明天你一個人在店裏嗎?”丁子木說,“我也來吧,你一個人忙得過來嗎?”
“好啊,你來吧。”袁樵專門盯着丁子木的下三路說,“明天店裏沒人,就咱倆,正好可以做點兒別的你愛做的事兒。”
“袁大哥,你……”
袁樵撇撇嘴:“瞧你這心不甘情不願勁兒的。快拉倒吧,一共也沒剩多少東西,我估計到明天下午兩三點鐘就賣完了,即便賣不完也得扔了。我一個人就行了,你回家歇着吧,快過年了。”
“那袁哥新年快樂。”丁子木拿着紅包開開心心地走了,留下袁樵一個人在冷清的店裏點起一支煙。
又是一個新年,又是一個人,袁樵皺着眉頭想,自己翩翩君子君子如玉玉樹臨風風華絕代,怎麼就沒有一個長眼睛的呢?
他把香煙按熄在煙灰缸里,想:這個春節去哪裏呢?不想再去海島了,要不索性去哈爾濱算了,冷就冷個痛快。
再說,自己也的確需要降降溫了。
***
大年三十當天一大早,楊一鳴就開車帶着丁子木直奔超市。之前已經採買了一堆雞鴨魚肉,今天的任務是要去買新鮮的蔬菜和水果。
楊一鳴好笑地說:“二木,家裏一共才幾口人,楊雙明又成天鬧着要減肥,什麼都不吃,我媽的那身體只能喝粥,許築均倒是個能吃的,可她畢竟是個孩子,再能吃能吃多少?你這買的跟戰略儲備似的是要幹嘛?”
“過年嘛。”丁子木說,“馮老師說過年就應該這樣……走,咱們去買點兒桔子,大吉大利。”
楊一鳴看看堆得滿滿當當的購物車,覺得全家一個星期的食物都有了。
結賬的時候丁子木從錢包里抽出一張卡來說:“楊老師你快讓開,讓我來體會一把土豪的感覺。”
“這一車撐死了也就一千來塊錢,你這土豪也太廉價了。”
“一次刷一千啊,這就是一擲千金,你快讓開讓開,別跟我搶,我要好好體會一把。”
楊一鳴挪開兩步:“這年月還有上趕着花錢的,我不攔着你,你來!”
丁子木心滿意足地把錢花出去了,自己咂摸咂摸說:“感覺真好。”
“哪兒好?”楊一鳴把五六個塞得滿滿的購物袋放在後備箱裏問。
丁子木眨眨眼睛:“有種我在養你的感覺。”
楊一鳴“砰”的一聲關上後備箱蓋子,咧咧嘴角說:“那丁老闆,這大過年的,你這個當金主的不得給點兒紅包啊。”
丁子木快速地左右掃一眼停車場,人很多,但也不會有人特別注意到他們,於是丁子木飛快地湊過去在楊一鳴的臉頰上親了一下:“金主本人都是你的。”
“別招我啊,”楊一鳴威脅着說,“我可一直對‘車震’很好奇,我不介意試試。”
“白日宣淫。”丁子木哈哈笑着說,“趕緊走吧,媽該等急了。”
回到家,楊媽媽看到那一堆的東西忍不住埋怨:“買那麼多幹什麼啊,家裏什麼都有,真是的。掙點兒錢多難呢,省着點兒花。再說,有那點兒錢你倆出去過個二人世界多好。”
許築鈞是最高興的一個,她挨個扒拉那幾個碩大的購物袋,把裏面的零食一包一包全拿出來堆在一起,然後眼巴巴地看着楊一鳴:“小舅舅,這些都是給我的嗎?”
楊雙明說:“鈞鈞,你已經不能再胖了。”
小姑娘愛美的天性瞬間佔了上風,她撇撇嘴萬般糾結。丁子木蹲下去,說:“鈞鈞,這些東西都是給你的,你留着慢慢吃好嗎,每天吃一點兒就不會胖啦。”
許築鈞嘟嘟囔囔地抱怨不能一次吃的爽一邊忍痛把零食放進了柜子裏。
今年家裏人多,一個下午都很熱鬧,老太太來了興緻非要打麻將,丁子木擺擺手說自己連麻將有幾張牌都不知道,於是自動自覺地去廚房處理那一堆食材。
“楊一鳴,”楊雙明沖廚房努努嘴,“你小子這是撞了什麼狗屎運?”
“好人有好報,這是老天垂憐我,看我前半生被你凌虐得太過凄慘……”
楊媽媽看着那姐弟兩個你來我往地鬥嘴,忍不住笑了,可眉尖微微蹙起,笑容中帶着幾分感傷和擔憂。
楊姐夫工作很忙,平時總在出差或者在實驗室加班,難得春節放假能在家好好待兩天,於是忙不迭地要在丈母娘跟前表示表示,以便改善自己平時“不顧家”的惡劣形象。於是無比積極地支好了一張方桌,把麻將準備好了。
楊一鳴本來還想去廚房給”媳婦”打打下手,那一大堆菜,如果讓丁子木一個人忙乎也夠累的,可看這架勢似乎只能坐下來搓兩把。正為難呢,楊媽媽說:“要不別玩了,咱們這一大家子的飯,讓小丁一個人忙乎那哪兒忙得過來?小許和雙明陪我聊會兒天,一鳴去給小丁幫忙吧。”
丁子木在廚房聽到了,探出腦袋來說:“媽,快算了吧,要是讓楊老師來,咱們這頓年夜飯得改成宵夜。我一個人就行了,您跟姐姐她們玩牌吧,您多贏點兒給我們包紅包啊。”
丁子木嘴甜,老太太被逗得合不攏嘴,剛剛那點兒擔憂和感傷瞬間飛到九霄雲外去了。楊一鳴沖丁子木眨眨眼,輕輕撅起嘴拋個飛吻,然後張羅起來:“來來來,打牌打牌,姐夫全家就數你有錢,今天你許輸不許贏!”
丁子木把腦袋縮回廚房裏,開始收拾一隻三黃雞,聽着外面嘩啦啦的洗牌聲和大家談笑的聲音,他有一種強烈的感覺,這就是他從小到大夢寐以求的家。
沒玩多久,楊一鳴站起身來說:“你們先碼牌,我去倒杯水,誰要喝水?”
楊雙明嗤笑一聲,眼角眉梢都是“嘲笑”,楊媽媽瞅著兒子抿着嘴笑,只有楊姐夫心好,看小舅子越來越尷尬的臉,打圓場說:“我喝水,給我杯茶,一鳴給我'好好'泡杯茶,別糊弄啊。”
楊一鳴繃著一張臉進了廚房,身後一陣鬨笑聲。
“怎麼?”丁子木雙手全都沾滿了香料,他往雞肚子裏填了各種香料腌制,正拿着一根針縫雞肚子呢。聽到身後有響動,扭頭一看,楊一鳴繃著臉站在身後。
“他們嘲笑我唄。”楊一鳴湊近丁子木的耳朵,小聲地說,呼出的氣息細細地鑽進了丁子木的耳朵和衣領里,讓他忍不住激靈靈地打了一個哆嗦。
“嘲笑你什麼?輸牌了嗎?”
“嗯,輸了。”楊一鳴把下巴放在丁子木的肩窩裏,雙手環住丁子木的腰,“好香,聞起來很好吃。”
“我還沒做呢。”
“我不是說雞。”
“你……”丁子木僵了一下,忽然覺得有點兒熱,他咳嗽一聲轉一個話題,“輸了多少?沒錢了去我錢包里拿。”
楊一鳴緊緊手臂:“當金主的感覺爽吧?”
“爽死了。”丁子木聳聳肩膀,頂了楊一鳴下巴一下,“你到底進來幹嘛的?”
“嘛也不幹,看看你,跟個灰姑娘似的在廚房裏操勞。”
“趕緊出去趕緊出去,”丁子木笑着說,“別搗亂了。”
楊一鳴側頭在丁子木的脖頸上親了一下,撒開手往外走,走了沒兩步又退了回來:“差點忘了。”
“什麼?”
“倒兩杯茶。”楊一鳴從櫥櫃裏翻出杯子和茶葉,一邊沖開水一邊說,“我是進來倒水的。”
丁子木看他一眼,露出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
***
老太太的身體不好不能久坐,牌局沒多久就散了,楊姐夫非常賢惠地收拾牌桌,許築鈞早在廚房裏開始飄香味兒時就鑽進去不出來了。楊一鳴慢悠悠晃到廚房門口,看到一大一小在裏面無比和睦地忙乎着,一個在切菜,一個剝蒜,其樂融融。
“小舅舅。”許築鈞攥着一頭大蒜說,“木木哥哥剛剛在炸藕合,特別好吃。”
“叫叔叔。”楊一鳴說。
小丫頭撅撅嘴:“明明比你小那麼多嘛。”
“小哪么多?就六七歲而已好嗎!”楊一鳴覺得必須要把小侄女兒的這個稱謂糾正過來,要不然這種“差輩”的感覺太特么不爽了。
楊雙明走過來,把弟弟和女兒轟出去玩:“鈞鈞你帶你小舅舅回房間裏玩,別在廚房裹亂,我幫小丁做飯。”
“姐,我一個人就行,沒問題的。”丁子木趕忙擺手,“我真的可以,我學這個的。”
“你行也不能讓你一個人干啊,”楊雙明一邊系圍裙一邊說,“你沒看楊一鳴那滿臉控訴的樣子嗎,他心疼了。”
丁子木的臉到底還是紅了。
每個家庭的年夜飯都是快樂的,丁子木第一次知道了真正意義上的“年夜飯”是什麼樣子,也真正明白了什麼是“闔家團圓”,他的嘴角一個晚上都沒有放下來過來。九點多的時候老太太已經回屋睡了,許築鈞就鬧着要去放煙花,楊一鳴有點兒喝多了,窩在沙發里不想動,丁子木主動請纓帶小丫頭下樓放花。
丁子木既然要下去,楊一鳴下意識地就想跟着去,屁股還沒離開沙發呢,許築鈞就說了:“我要跟木木哥……叔叔去,不要小舅舅去。”
楊一鳴癱在沙發上:“我還懶得去呢。”
丁子木拍拍楊一鳴的手:“放心吧,我會看好她的。”
一大一小兩個人手拉手地下了樓,楊雙明把弟弟推到沙發的一邊,坐下來說:“媽媽今天特別高興。”
楊一鳴的眼睛暗了暗:“明年……”
“先把今年過了,老太太高興一天算一天,不過好歹讓她看到小丁了。”
楊一鳴眼睛看着電視,可心思不知道飄到哪裏去了:“姐,以後……可能會有點兒麻煩。”
“嗯。”楊雙明點點頭,往旁邊一歪靠在了老公身邊,懶洋洋地說,“我跟媽多少都能猜到一點兒,但路是你自己挑的,你自己不後悔就行。媽是不在乎了,我跟你姐夫嘛……”
“我無所謂。”楊姐夫笑着說,“我連你姐都敢娶,這世界上就不會再有讓我怕的了。”
楊一鳴哈哈笑了起來,窗外爆起一個煙花,照亮了他的眼睛。
雖然是除夕夜,但是老人孩子熬不了夜,許築鈞勉強撐到十二點放了鞭炮吃了兩個餃子就閉着眼睛往丁子木身邊倒。
“鈞鈞,我帶你回屋去睡覺好不好?”
許築鈞迷迷瞪瞪地說:“我要跟木木哥哥睡。”
楊一鳴:“一會兒我們就回去了。”
“回什麼回?”楊姐夫說,“這都幾點了,半夜三更的別回去了,就在這兒住吧,又不是沒地方睡。”
“對啊,再說你還喝了酒。”楊雙明指使着弟弟去抱被子,“你跟木木就睡你那屋吧。”
許築鈞抱着丁子木的脖子不撒手:“不不不,小舅舅去他自己屋裏睡,木木哥哥跟我睡。”
“你那個小單人床哪裏睡得了兩個人?”楊雙明拍拍閨女,“乖,自己回屋睡去。”
許築鈞撇撇嘴角,眼瞅着就要哭了:“我跟木木哥哥睡小舅舅那屋,讓小舅舅睡我的床。”
“大過年的,別哭啊。”楊一鳴指指房門,“二木,你帶鈞鈞去睡,我睡她那屋去。”
楊雙明不好意思地沖丁子木笑一笑:“麻煩你了,這丫頭太粘人。”
丁子木小心翼翼地抱着鈞鈞:“沒事,我喜歡孩子。”
許築鈞是玩瘋了,早就困得不行了,剛放上床沒兩分鐘就抱着丁子木的胳膊睡著了。丁子木又陪了她一會兒,確定她睡熟了,才小心翼翼地把胳膊抽出來。
這是楊一鳴的房間,房間裏只點了一盞小小的枱燈。許築鈞睡得很熟,丁子木饒有興趣地在房間裏轉悠,書架上有很多書,寫字枱已經很舊了,上面有幾個相框。丁子木拿過一個來湊在燈光底下看,那是楊一鳴的畢業照,穿着學位服,眉開眼笑的。
這是一個非常普通的房間,普通到丁子木站在房間中間就有一種回到家的踏實感。他拉開寫字枱前的椅子,輕輕坐下去,把手臂放在桌面上,做出寫字的樣子,想像着多年前,楊一鳴就坐在這裏,皺着眉頭,啃着筆頭,一道一道做數學的樣子;也想像着他煩躁地在屋子裏一圈一圈地轉圈,嘴裏絮絮叨叨地背誦着“abc”或者“北冥有魚”;他也想像着楊一鳴拿着不及格的卷子,在房間裏啃着手指甲冥思苦想要怎麼模仿媽媽的簽字……
他就這麼默默地坐在寫字枱前,在腦子裏過完了楊一鳴的前半生。到後來,他已經分不清楚那是楊一鳴的人生還是他自己本人想過的生活,甚至於他有點兒迷惑,坐在這裏發獃的是丁子木還是楊一鳴。丁子木站起來,關上床頭的小枱燈,側耳聽聽客廳里已經安靜了下來,他拉開房門,躡手躡腳地走進許築鈞的房間。
楊一鳴靠坐在床上,正在看手機,看他進來便笑了。
“快過來,”楊一鳴往裏挪挪身子,拍拍身邊的床鋪說,“我正給你發微信呢。”
丁子木緊走兩步坐到床邊:“幹嘛?”
“當然干啊!”楊一鳴壞笑着說。
“我問你給我發微信幹嘛!”丁子木伸頭過去看楊一鳴的手機。
“叫你趕緊過來睡覺啊,”楊一鳴理所當然地說,“難道你還想讓我獨守空床,度過漫漫長夜?一個人跨年我可不幹!”
丁子木嫌棄地看看楊一鳴:“這小單人床怎麼睡?我來跟你說聲晚安,然後我去客廳睡沙發。”
“小床……才親密嘛。”楊一鳴說著,一把拽住丁子木的手腕,用力把人壓下去,“這樣多暖和。”
丁子木盯着楊一鳴的胸口,第一顆扣子鬆開了,露出一小片肌膚暴露在空氣中。大概是有點兒冷,皮膚上微微暴起一層寒慄。
“楊老師,”丁子木嘟囔一句,輕輕抬起頭,把嘴唇貼上那一小片皮膚,含糊不清地說,“這可是在鈞鈞的房間。”
“嗯。”楊一鳴哼一聲,想了想把人鬆開,“等着。”
還沒等丁子木反應過來,楊一鳴就光着腳跑了出去,不一會兒抱着已經睡到人事不知的鈞鈞又返回來,“快,幫我把她放好。”
丁子木輕聲笑起來,兩個人合力把鈞鈞安置好,掖好被角,然後手拉手地又跑回了楊一鳴的房間。
楊一鳴在被窩裏抱緊丁子木,小聲問:“冷不冷?”
丁子木搖搖頭,把手搭在楊一鳴的腰上:“姐姐他們都睡了。”
“嗯,都快兩點了。”
“那……你困嗎?”
“嗯?你想幹嘛?”楊一鳴在扯扯嘴角,手掌順着睡衣摸到了丁子木的後背。
“我不困。”丁子木暗示地說,他用腳趾摩挲着楊一鳴的小腿,然後曲起膝蓋,輕輕蹭了蹭對方的大腿根。
“那我吃個宵夜行嗎?”楊一鳴開始慢慢地解丁子木的衣扣。
“行。”丁子木微微喘口氣,“大冬天的,把飯煮熟了再吃。”
楊一鳴停下手裏的動作,認真地看着丁子木,在一片昏暗中,窗外偶爾劃過的煙花映在他的眼底,折射出絢爛的光芒。楊一鳴屏住呼吸問:“二木,你說什麼?”
“我說……天冷,把飯煮熟了再吃。”
“二木,你……”
丁子木伸手揪住楊一鳴的領口,把人拉近親了一口:“你到底煮不煮?要是廚藝不精,那就我來,我是職業的。”
“滾。”楊一鳴笑罵道,“你上哪兒專業去?”他把手掌貼上丁子木的胸口,順着腰線一路往下滑,貼近丁子木的耳邊說,“煮飯這種事……還是我來吧。”
丁子木微微閉上眼睛,聽着窗外噼啪作響的爆竹聲,想起兒時背的詩歌“爆竹聲中辭舊歲”,從此以後,一切都是全新的,全新的生活和全新的自己。
他甚至微微笑起來,睜開眼睛,看到楊一鳴亮的嚇人的眼睛,和眼底的煙火。
楊一鳴在丁子木的注視下,慢慢把手滑向丁子木的腰下,他的指尖剛剛觸及那道緊閉的門就發現身下丁子木的呼吸忽然停住了。
”二木?”楊一鳴抽回手,輕輕拍拍丁子木的臉頰。
丁子木睜着眼睛,定定地盯着楊一鳴,好半天才慢慢地吐出一口氣:”怎麼停下來了?”
你覺得怎麼樣?”
”什麼?”丁子木猶豫一下,”挺好。”
丁子木說謊了,其實他覺得很不好。在那一瞬間他忽然有種壓迫感和恐懼感。他無比清楚地意識到,伏在身上的是楊一鳴而不是那個惡魔,但是他依然不能控制那種油然升起的恐懼感。
就算他明確無誤地知道這個人是楊一鳴也不行;就算徐霖沒有出來也不行。
就是恐懼。
丁子木咬咬牙,擺出一個笑臉說:”我沒事兒啊,你行不行啊,不行你下來我來。”
如果對方不是楊一鳴,大約他瞬間就會被壓下去被吃干抹盡。
楊一鳴順勢從丁子木身上滾下來:”太好了,就等你這句話呢。”
丁子木傻了:”什麼意思?”
”我懶得動,也比較喜歡在下面。”楊一鳴把丁子木拽倒,很快地用手指和唇舌挑起丁子木所有的感覺,他說,”我是個好老師,我會教你的,要認真學啊。”
丁子木一片天旋地轉,他暈得太厲害了,以至於完全搞不清楚過程是什麼樣的,只記住自己進入楊一鳴體內后感受到的那種讓人忍不住想要吼叫的瘋狂的快感。有那麼一瞬,他覺得自己會死在這種至極的快感上,就好像一個酒徒醉死在一缸上等美酒里。
除此之外他什麼都不記得,甚至不記得自己給楊一鳴做過擴張,也許,壓根就楊一鳴他自己做的。
快樂,幸福,癲狂,新生。
這是全新的一年了。
楊一鳴抱緊丁子木的時候忽然想到自己曾經的掙扎,想到自己曾經想放這個男孩子回到“主流社會”里去,他聽着丁子木劇烈的喘息聲,忽然覺得時至今日,如果丁子木想要抽身而去,恐怕自己在理智上能夠放手而在情感上也絕無放棄的可能。
人總是這麼的糾結,情感和理智從來不站在一條線上,即便自己成日揣度他人的心理,即便自己可以搬出無數的理論來告訴自己應該怎麼做不應該怎麼做,卻永遠敵不過一個“情”字。他忽然覺得自己體會到了那個在他辦公室里為了一個男生尋死覓活的高中小女生的心態——幼稚嗎?不,也許那就是最單純的情感。單純到這個世界上除了那個人,什麼都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