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chapter6
把該收拾的都收拾好之後,孟詞正要去提行李箱,就發現它已經被岑昱提了起來,他的另一隻手提着她的兩床棉被(⊙-⊙)
孟詞知道這很重,她眼看着岑昱一個人就搬起了她所有的行李,有些說不出話來。
雖然不多,但重啊!
岑昱走在前邊兒,見孟詞還沒上來,就回頭笑了笑說:“還不走?”
孟詞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我自己也能搬的。”
他已經幫了她很多了,現在又麻煩他……
岑昱並不回答她,就這麼提着大包小包地下了樓。孟詞跟上去,到了樓下,就發現熊大明被綁成蝦米在地上扭啊扭的,臉因為嘴巴里塞着一團布而脹得通紅。看到岑昱和孟詞下來,“嗚嗚”聲更大,額頭上的青筋也直跳着。他瞪視着孟詞和岑昱,孟詞一接觸到他的目光,忙轉開了眼。
岑昱丟給熊大明一把水果刀,就和孟詞走出了便利店。
等爬上南城梯時,談及去向問題,孟詞有些窘迫地低了頭:“我可以暫時去賓館的。”
岑昱剛剛是看着孟詞收拾東西的,知道她是個什麼情況,因此在聽到她這麼說時,替她打算起來:“在南城碑這邊,就算是住差一點的賓館,至少也要80塊錢一晚,你找到物美價廉的出租房需要五到六天的時間,也就是四到五百塊。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你現在沒錢、沒工作單位,也沒有穩定的收入來源,住賓館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孟詞抿住了唇,看着自己的鞋尖兒,整個人都不再小心翼翼,反而變得十分沉靜:“那你覺得,怎樣的選擇才是好的?”
他和她原本就是一個沒有交集的人,他為什麼要管她?
孟詞的雙手插在衣兜里,側耳仔細聆聽岑昱的回答。
他說:“正好我住的是複式公寓,有三間客房,你可以暫時住我那裏。我也不收你房租,你找到合適的出租屋之前都可以安心住下。”
孟詞垂着頭,一顆小腦袋毛茸茸地在岑昱的眼皮子底下,能很清楚地看到她的發旋兒,她遲疑道:“這樣不好吧?”
岑昱微笑:“為什麼會這麼想?”
“會給你添麻煩吧?”
“衛浴都是獨立的,理論上來講不會有什麼麻煩。不是有一個網站叫‘沙發客’,上面有登記在冊的沙發主免費為旅遊的人提供沙發或者客房供其住宿?不認識的都都可以借宿,你暫時到我家住也是很正常的。”
“那你要怎麼和你的家人解釋?”
“他們沒和我住一起。
“你女朋友會不高興吧?”
“我沒有女朋友。”
孟詞有些詫異地看着岑昱,只見他笑容溫和,整個人的氣質都是溫潤的,完全看不出他剛剛揍倒了一個將近一米七的八十公斤大汗。
在視線觸及岑昱的臉時,她習慣性地避開,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一般地搖頭:“謝謝,但是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想辦法。”
他懇切地說:“但這是你目前為止最好的選擇。”
孟詞吸了口氣,說:“我知道。”
“那為什麼不?”
孟詞抿了唇,覺得自己此時應該小心周旋,不能把心底的想法說出來,但他一問,她還是老老實實地說了:“因為我覺得不對。”
他的視線膠在她身上:“哪裏不對?”
孟詞屏住了呼吸,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緒,心卻仍然跳到了嗓子眼兒:“我覺得你另有目的。”
理智上她是這麼想的,情感上她並不願意相信。
他是幫她最多的人,從昨天到現在,但天上不會掉餡兒餅,天下也沒有白吃的午餐,他為什麼會幫她?需要幫助的人何止她一個,為什麼他會選擇她?
但不管他有什麼目的,他幫助了她是事實。
她將視線投在他的臉上,努力不讓自己避開,這種和人對視的恐懼感逼得她一張慘白的臉霎時變得通紅。
此刻,她不能避開,她必須觀察他,她需要了解他的想法。
不能留下隱患的。
她就站在他的面前,將她心裏的想法坦白給他,這樣的她看起來,分外可愛,讓他想伸手摸摸她的頭,但她有焦慮型人格障礙,還有創傷后應激障礙,他暫時還不能和她有肢體接觸。
孟詞努力地調整呼吸,執着地看着岑昱,只見他眼中都蘊出了笑意,桃瓣一樣的雙眼亮若星辰,險些讓她又閉上了眼睛。
片刻,他正色道:“我確實另有目的。”
(。_。)就知道是這樣。孟詞的心高高地提起,她看着岑昱,眼睛鼻子都紅紅地,準備聽他說出下文來。
同時她的大腦中還有一個小人兒在腦補:也許,他就是英美劇中的那種高智商高顏值的犯罪分子,他擁有迷人的外表,很會交際,很招人喜歡,而他則喜歡玩兒拯救遊戲,他會拯救仙度瑞拉於水火之中,再在仙度瑞拉走投無路的時候提供出最佳選擇——去他家借宿。到了他家,就是他的天下,他會把仙度瑞拉綁起來,會折磨她,會讓她配合他實現他的所有病態幻想,當然,最後被拯救的仙度瑞拉會在他的幻想結束後走向死亡……
孟詞大腦中閃過一幅又一幅自己怎麼被殘害的畫面,但岑昱臉上的表情卻是放鬆的,他唇角微勾,大提琴一樣的聲音很自然:“我幫助你,是因為我有事要請你幫忙。”
孟詞有點緊張,雙眼也因為長時間睜大而發澀,但她從岑昱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他說的是真的。
她沒問什麼事,因為他會說。
果然,他說:“我已經觀察你很久了。”
這是已經上演了真人版stocker的節奏嗎?孟詞揣在衣兜里的手指緊了緊,散落在頰邊的一縷發被風吹得一顫顫的,下午的陽光暖洋洋的,從她的斜後方照在她身上,在她的手臂處形成一道明暗線。
她的頭又開始疼了,眼神中也帶了防備。
岑昱很真誠地說:“我之所以會注意到你,是因為我偶然看到你的時候發現你對社交和外出都有一定的障礙。在和別人的交流當中,因為不敢直視別人的面部,使你很難獲得別人的信任和好感。”
孟詞是知道自己心理有問題的,但從來沒有人這麼直白地告訴她。
她眨了眨眼,乾澀的眼珠得到潤澤,不再痛得讓人難受。
同時,她兩腿緊閉着,左右腳不住地摩擦,衣兜里的手也緊緊地抓住了自己的衣服,點了點頭:“這個,我也知道的。”
說完,又沮喪地眨了眨眼,有點想哭,但對方都說了對她另有目的,不能示弱。
岑昱的聲音語調平緩,帶着安撫的意味,但說出的話仍然是直白的:“你有中度的PTSD癥狀和嚴重的焦慮型人格障礙,可能因為你過去的某些經歷,你拒絕任何人的觸碰,即使是不小心有了接觸,你也會覺得很難受。
同時,你害怕直視人的面部,應該是曾經發生的事情讓你害怕看見別人的某些面部表情,長此以往,你變得很敏感、自卑,沒有安全感,對遭排斥和批評過分敏感。
除非得到保證被他人所接受和不會受到批評,否則你會拒絕與他人建立人際關係。因為害怕和不同的人說話會受到傷害、認為生活中存在太多潛在的危險因素,你很少出門,從不參加聚會。
我想你自己也已經意識到,這已經使你的生活嚴重地偏離了正軌。”
孟詞的眼神終於垂了下來,她看着自己並在一處的腳尖,低語喃喃:“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她也知道,她現在這種情況,應該接受心理諮詢,但心理諮詢太貴了,她連自己的生活都不能保證,又怎麼可能有錢去找心理醫生?
岑昱站得筆直,雙手插在褲兜里,上邊兒是深棕色V領毛衣撘藏青色襯衫、黑領帶,外邊兒一件中款黑色毛呢大衣,在陽光的照射下,越發顯得他肌膚白皙五官精緻。他和她此刻是站在一起的,卻像是兩個世界的人。
但他確然是在和她說話:“所以,你有一個更好的選擇。”
孟詞有些遲疑地抬頭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
他的神情不似作偽,顯然是在說真的。
她吸了口氣,呼出,閉了閉眼:“什麼選擇?”
岑昱說:“配合我,讓我為你進行治療。”
“但,應該不會這麼簡單吧?”如果只是聽字面意思,怎麼都是對她有利的,他又為什麼會用“幫他”這個說法?
岑昱點頭:“當然,讓我為你治療需要冒一定的風險。雖然我看過和心理諮詢相關的專業書籍,但沒有和心理諮詢相關的職業證書,也沒有任何從業經歷、實踐經驗。配合我,也許會讓你痊癒,也有可能會讓你越來越嚴重。當然,作為補償,我會為你免費提供食宿、網絡,直到我認為治療結束。”
“為什麼你要對我進行治療?”他剛剛說的那些,怎麼聽,都讓她覺得是對她有利,而且,這確然是目前為止她能有的最好選擇。
但,他為什麼要做這虧本買賣?他的目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