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絕戶
順進今年快九歲了，原來是個小胖子，連着幾年的災年，小胖子終於也不再胖了，但是他仍然不瘦，力氣也不小，拉扯着聶氏的手搖來搖去，大聲嚷嚷着讓她拉車，把聶氏拉得東倒西搖。
春娘看着這樣不懂事的順進，想這就是個熊孩子啊，聶氏這是在給她自己造孽嗎？這樣的孩子以後怎麼可能是個孝順上進的人？只希望別長成個二流子或者敗類吧！
“好了，順進乖，不要鬧了！”聶氏哄着順進，“娘沒有力氣啊，你看娘被你這麼扯幾下就要站不住了，娘哪有力氣拉車呢？你去求你大爺爺吧，他最疼你了，你去求他他肯定會讓你上車的。”
順進一聽立刻鬆開聶氏，轉身對顧大江說：“大爺爺！你讓我上車吧！以後我給你摔盆打幡！絕不讓你做孤魂野鬼！你要是不讓我上車，我就不管你了，讓你在地底下沒衣裳穿，給別人當奴才！沒錢給閻王爺轉世投胎，下輩子只能做牛天天拉大車！”
嘩！這下子可熱鬧嘍！
顧大江氣得臉都紅了，雲氏開始擼袖子，翠玉都從車上跳下來了。
春娘想一個孩子哪會說這種話，肯定是聶氏私下裏和人說過這些話，結果讓孩子聽到了，現在給她掀了底了，活該！
聶氏一張臉的表情別提多可笑了，她心裏暗罵自己兒子傻，怎麼把這話給說出來了？這不是給她找事嗎？看着大伯父一家人怒氣沖沖的模樣，她立刻告饒。
“大伯父，大伯娘，你們別和孩子一般見識啊！他其實也是好意，只是孩子嘛，不會說話！你們消消氣，消消氣！這車我們不坐了，你們慢慢走，我還有事，先走啦！”
聶氏說著揪着順進就要溜之大吉，她想得好啊，無奈順進不配合，他還想着坐車呢，他走累了，不想再走路了。
“娘，我不走！我沒說錯話，這些話都是你和爹說的，我都記住了，沒說錯！大爺爺，你讓我坐車吧，我可累了！如果我累壞了，以後就不能給你摔盆打幡啦！到時候你和大奶奶在地下都沒有好日子過，你就讓我坐車吧！”
順進對顧大江說，他覺得自己很聰明，能把他爹娘的話都記住，而且還會和大爺爺講條件。原來在家裏的時候他只要和奶奶說自己餓了吃不到好吃的就不能長力氣，不能給奶奶捏肩，奶奶就會給他拿好吃的，每次這麼說都有用，現在這樣對大爺爺說，也一定有用。他卻沒想到他那樣對他奶奶說是撒嬌，這樣對顧大江說就是威脅了！他能達到目的才怪！不挨揍都是人家不和小孩子計較啊！
顧大江自然不能和個孩子置氣，他衝著聶氏瞪眼，大聲說：“還不把他帶走！”
聶氏嚇一跳，她知道這大伯父輕易不和女眷為難，但是真發起火來他也是個不好惹的，這大伯父以前還一個人打死過一隻大野豬呢，是個厲害人物！
“大伯父你消消氣，我這就帶他走！”聶氏說完又去拉順進，一邊拉一邊罵，“你個小死東西！作死哦！我和你爹什麼時候說過這些話了？你指不定從哪裏聽來的閑話做夢夢成是我和你爹說的了，坑死爹的東西！要被你害死了！還不和我走，再不走今天你就餓肚子吧，正好省了吃食！”
順進沒達到目的又被罵，心裏哪能甘心，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走了，撒潑打滾，大聲嚷着要坐車。
這條路並不算寬，周圍圍了一些看熱鬧的，就把路給堵上了，後邊的人直嚷着讓他們把路讓開。
雲氏氣得上前對聶氏說：“你把不把你兒子弄走？他再不起來信不信我扇你幾個大巴掌！你是要挨巴掌還是用些力氣把你兒子弄走？！你挑！”
雲氏一邊說著一邊向手心裏啐了兩口，一副凶神惡煞準備扇人耳光的模樣。
聶氏可怕挨打，這個大伯娘原來在村子裏面雖然人緣不錯，但是打架卻是一把好手，雖然她只見過大伯娘打過一次架，但是就那一次就夠讓她見識雲氏的厲害了，就那壯實的能頂個男人的婦人，大伯娘一個人能打三個！
聶氏也顧不得心疼兒子了，她過去一把揪住兒子的耳朵，另一隻手毫不留情地扇在順進的屁股上，手打疼了她就伸腳踹，連罵帶揍地把順進給拉扯走了。
春娘瞪大眼睛，心想大伯娘威武啊！
翠玉氣哼哼地說：“可算是走了！氣死人了！她再不走我就上去扇她的耳光了！管她是不是嫂子呢！這樣的嫂子不要也罷！”
春娘聽着這話心裏想果然虎娘無犬女啊，別看翠玉長得這麼一副溫和樣，個子也嬌嬌小小的，居然也埋藏着好鬥的脾氣啊！
翠玉一轉臉發現春娘看着她，她一窘，連忙說：“六嫂，我是被四嫂給氣壞了，她背地裏面居然那麼說我家，我才會說剛才的話，你不要往心裏去啊！你是好嫂子，我不要她也要你！”
春娘搖頭說：“沒事，你說你的，她確實是氣人。”
翠玉立刻挽住春娘的胳膊，“就知道六嫂最好了！四嫂要是有六嫂一半的好，順進也不會被教養成這樣了，看他說的那些個話，混帳死了！還給我爹娘摔盆打幡呢，白送都不要！我們家最後就算只有幾間草房幾畝瘦地的家業也由不得他這種上不了檯面的小子繼承了去！”
春娘聽着翠玉的話，突然想到這古代如果哪家沒有男丁那就是絕戶了，而這古人最重視的就是香火了，除了傳宗接代，還有就是在意自己百年之後誰給摔盆打幡，誰來祭拜燒紙，這都關係到他們死後是不是會成了孤魂野鬼，是不是會在地下過得凄涼，是不是下輩子能投個好胎。如果沒有兒子孫子，那麼就要過繼同族的孩子，就算不過繼，也要找人給摔盆，到時候家業都歸了那個摔盆的人。聶氏和顧四郎說過那些話，肯定是打着讓順進繼承顧大江家家產的主意啊！
春娘想着難怪大伯父大伯娘他們那麼生氣了，他們這還活得好好的呢，就有人盼着他們死了，還惦記着他們的家產，甚至說那些帶着威脅意味的話，還是親侄子呢，說那些話也真是喪了良心了，換她她也生氣。
接下來的路，春娘和順生到底被大伯父一家人給勸上了車。
雲氏可能是被剛才聶氏母子給氣到了，情緒一直不太好，翠玉扶着雲氏，小聲地勸着云云氏。
“娘，你理他們呢！以後我不嫁人了，我招婿！一個女婿半個兒，這入贅的女婿那就是整個的兒子！”
翠玉的聲音雖然小，但是還是讓春娘聽到了。
春娘想翠玉真是孝順，這個主意也好，招個女婿上門挺不錯啊，這樣還不用離開爹娘，可比嫁人舒服多了。
雲氏卻說：“好男兒哪個願意入贅？那願意入贅的全都是賴的！而且那入贅了的女婿最後反了天的比那安生過日子的要多的多，就是安生過日子也和媳婦兩個心，我和你爹哪能讓你冒那個險？你要是個厲害的女子也行，可你不是那塊料啊，到時候說不準就要被害了，不行，不行。”
“你和我爹長命百歲，到時候孩子再長起來，還怕什麼？”
翠玉臉紅紅地說，她一個姑娘家說找女婿就夠害羞了，說到孩子了，她的聲音小的春娘幾乎聽不到了。
雲氏還是搖了搖頭，她覺得閨女要是嫁人肯定能嫁個不錯的小夥子，要是招贅，除非那天上掉餡餅了，否則真是不容易找到好小夥子，她不想耽誤了閨女。
翠玉也不再說什麼了，其實她心裏也知道招女婿招不到好的，但是為了爹娘，她不這麼說又能怎麼樣呢？
春娘聽着這些話，心裏想大伯父一家人都是好人啊，可就是命不好，就一個兒子還死了，看着雲氏母女二人愁眉苦臉，她心裏也替她們嘆息一聲，想着老天爺開開眼吧，讓翠玉能遇到個好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