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隱士有隱痛8
韓澤嚇得立馬從座位上站起來,“子謙,你怎麼了?”
做戲要做全套,方慕安一狠心就捅了自己肚子一下,傷口果然不負眾望地滲血了。
文軒眼看方慕安自殘,氣的兩眼噴火。
方慕安避開文軒要吃人的眼神,捂着肚子哎呦出聲,韓澤忙走到他跟前扶他,“子謙,你是不是傷口痛?”
方慕安心說我都快把自己捅露了你還看不出我傷口痛,“剛才打他時扯到了傷口。”
韓澤看一眼方慕安,又看一眼文軒,“不如我找人送你回去換藥……”
方慕安一聽這話就炸了,“你找人送我怎麼行,你不陪我?”
出賣色相就出賣到底,一把手拉着韓澤死也不放。
宋洛也上前勸了一句,“方先生傷勢要緊,來日再審不遲。”
韓澤看了一眼面如冰霜的文軒,對宋洛皺眉道,“人先交給你,你審就是了。”
方慕安汗毛倒豎。
人交給宋洛,那還有的活嗎?小王八蛋當初能在床上殺人,眼下就能全套複製抖S韓的刑訊技巧。
好在宋洛推辭了,“這麼重要的犯人,學生一人不敢審。”
韓澤眯眼思索半晌,咬牙對刑官吩咐,“把他關到水牢。”
蝦米?
從哪又弄出個水牢?
方慕安才忍不住要開腔,就遠遠看見文軒向他搖頭,這才把求情的話咽了。
他這一天的表現已經夠明顯了,適度收斂很有必要。
文軒的擔心果然不是沒有道理的,兩人才上了馬車,韓澤就試探着問方慕安,“子謙,十年前在冀王府,你是不是就認識了文軒?”
方慕安的心跳都紊亂了,攥着拳頭強作鎮定,“文軒雖然是抓我的人,也是救我的人。”
韓澤臉部肌肉僵硬,伸手把方慕安的兩隻手緊緊握住,“你這兩日百般袒護他,就是記起來他對你的救命之恩?”
方慕安連抽了好幾次手也沒抽出來,只能好死不死的由他握了,“我並沒有袒護他,文軒劍客出身,寧折不彎,你那些損害身體的法子一旦用在他身上,他必然會生出玉石俱焚的決心。用刑的最高境界是讓他疼,而不是讓他失,你打他,他會擔驚受怕,患得患失,可你要是斷了他的指,挖了他的眼,他生無可戀,就絕不會吐露半個字了。”
居然即興編出這麼一大套,方慕安真想給自己點贊,好在韓澤有點被他說動了,“子謙說的不是沒有道理。文軒被抓到現在還沒自裁,大約也是因為他還懷抱逃脫升天的幻想。”
韓大人都明白地說“文軒逃脫升天”只是幻想,看來就算最後明司用嚴刑把文軒的口供都逼出來了,也不會放他出去了。
是時候研究一下怎麼把他救出去了。
韓澤見方慕安長吁短嘆,少不得又生了疑心,“當初你之所以會對落英血成癮,都是因為冀王逼供你時用的招數。你萬萬不可對文軒心生憐憫。”
方慕安忙淡定地回一句,“各為其主,誰會對誰心生憐憫,大人不要疑神疑鬼了。”
韓澤低頭輕笑,“從你這次醒過來,就一直叫我大人……你不記得你之前都怎麼稱呼我嗎?”
“我從前怎麼稱呼你?”
“你一直都是直呼我表字。”
“啥?你讓我叫你表子?那不是罵人的話嗎?這樣不太好吧,就算你有受虐傾向也要考慮一下影響。”
他插科打諢到這種地步,韓澤還一臉深情,“子謙,你叫我釋然好不好?”
這特么是躲不過去了。
方慕安不得已只能出老招數,“哎呦,肚子,我肚子上是不是滲出血了?”
韓澤聽他叫的哀怨,忙掀了他的外袍看他裏衣,傷口處果然紅彤彤的一片。
韓大人這才急了,掀帘子叫車夫快馬加鞭。
方慕安被顛的五臟六腑都要吐出來了,韓澤還堅持把他抱在懷裏,一路拿手壓着他的傷口,一邊在他耳邊說安慰他的話。
坐個車跟受刑一樣,下了車又是一通折騰。
韓澤吩咐下人燒水煎藥,把方慕安的傷口揭開包紮清理換藥。
方慕安一邊疼的直哎呦,一邊在心裏罵文軒連累他。
韓澤滿心不忍,“子謙,今晚我留下來陪你好不好?”
方慕安嚇得差點沒從床上滾下來。
韓大人這是預備要對傷患動手了嗎?
這些天他天天都留下來陪他,如果是陪病人床的老套路,韓澤是不會問的,他既然開口問了,那“陪他”的含義必定和從前有所不同。
方慕安一甩冷汗,以退為進,“你不是天天都留下來陪我嗎?”
韓澤幫方慕安理好裏衣,“我在床上抱着你睡好嗎?我保證不碰到你的傷口。”
這種保證……跟同女孩子保證我們就靜靜地蓋着被子聊天沒啥區別。
方慕安小心地反問一句,“要是我說不行,你會怎麼樣?”
韓澤眼中儘是失望,“自從你出事,我都沒有抱着你睡過……之前我們明明如膠似漆,一刻也不想分離的。”
方慕安聽到這話,心裏也有點過不去,要是韓澤知道真正的方簡已經死了……
眼看方慕安有所動搖,韓澤一秒鐘也沒耽誤就顧自脫靴脫外袍,吹了燈,小心翼翼地爬上床。
方慕安見大勢已去,只好拚命往裏跟韓澤拉開距離,蹭到一半就被韓澤扯手制止了,“別離我這麼遠。”
方慕安全身僵硬地任韓澤把他抱在懷裏,抖着嗓子問了句,“大人……我們真像你夫人說的那樣,玩過什麼皮鞭蠟燭的遊戲嗎?”
韓澤輕嗤一聲,“你這次醒來之後變化太大,我都認不出是你了。你從前雖然也會常常忘記事情,對我卻從來沒有這麼和顏悅色過。”
什麼叫從來沒有這麼和顏悅色過?
難道從前的方簡是性格乖戾的咖?
方慕安輕咳一聲,“從前的我是什麼樣的?”
韓澤沉沉一笑,“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是在太子府宴,驚鴻一瞥才知原來這天底下竟有如此超凡脫俗之人。那會我才只有十八歲,剛剛考中進士,後來我之所以會投靠太子,也是因為你的緣故。”
所有童話般的愛情故事,都有一個電光火石的開始,方慕安其實不太理解男人與男人的電光火石是怎麼個化學反應。
上一世他也曾問過康時年,“你是什麼時候喜歡上老子的?”
康時年笑着看他一眼,“剛上初一那年,我在校外被人堵了,幾個外校生要搶我的錢,還笑我是肥豬,後來你和你的狐朋狗友路過,把他們嚇跑了。”
方慕安一點都不記得有這回事,不過他從前的確是看不得穿着他們學校校服的同學被外校生欺負,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也是很有可能的。
康時年接下去說的話就讓他徹底悔恨自己多管閑事了。
他說,“從那個時候起,我就喜歡上了你,做春夢夢到的是你,做那個想着的是你,抱着枕頭也當成是你,有時候在學校看到你都會起衝動。”
擦,小烏龜比班長變態一百倍好伐。
當初他真是瞎了眼,居然讓這麼個居心叵測的小狼崽子白白佔了一年便宜。
回想起來他們翻來混去的那些歲月,方慕安就覺得后怕,原來康時年跟他勾肩搭背,打打鬧鬧的時候,心裏面抱着的都是那種想法。
韓澤見方慕安不說話,就輕輕捏了捏他的手,“子謙,你在想什麼?”
想冤家。
“沒什麼,我在想你說的那些事。”
“那時候我只敢遠遠的看你,從不敢靠近你,我萬萬沒想到,後來你竟會做我的幕賓。”
方慕安呵呵乾笑兩聲,“可能二十年前我就慧眼識珠,認定你是個當特務頭子的可造之材吧。”
“什麼頭子?”
“沒沒,口誤。”
韓澤輕輕轉了個身對着方慕安的側臉,“我在你身邊二十年,用守得雲開見月明來形容也不為過。我知道你會接受我,一半是因為他死了……一半是因為你受了傷,又中了落英血的毒,你會要我,大概也是為了用那些亂七八糟的法子傷害自己,減輕痛苦……我知道我趁人之危很不光彩,可是我太想得到你了……”
方慕安只聽了這幾句,就猜到他要講的大約會是個虐戀情深的故事。
“不管過程怎麼樣,最後你不都得到心愛的人了嗎?他既然願意為你去死,可見你在他心中有多重要。”
默默半晌,韓澤都沒有回話。
方慕安忐忑着一顆心,生怕他下一步做的出人意料,沒想到韓澤也只是輕聲問了句,“子謙,你為什麼要把話說的這麼置身事外?”
那是因為他本來就置身事外!
方慕安心裏是同情韓澤的,可撐死到頭也就是同情了,他不能做過多的動作,說曖昧的話,讓他產生不必要的幻想。
那就太殘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