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9

第1章 .9

1.9#我一來就發現有人要瘋#

在石林背後四明山的庵廟後面,靜靜的立着一座墳包。

墳墓被修的很是華麗,可以看出當初修繕的人是費了功夫的,墳前擺着的牲醴瓜果上落了厚厚的一層灰,卻是許久無人來過了。

墓碑上只用端正的楷體寫了五個大字:成李氏之墓。

——沒有落款,沒有名字,只單單隻有三個字“成李氏”,顧景嵐簡直能要冷笑出聲,胤元帝給不了她妻位,連墓碑上落款的一個名字都給不了她。

成李氏這成,指的到底是爹,還是兒子呢?

顧景嵐上前跪下,細細的擦拭着墓碑上的灰塵。

蘇槿慧站在他身後,緩緩道來當年的真相:

“我應當算是你的表姐吧,姑姑是蘇家第三十八代嫡長女,自幼有容色殊麗,才名也傳遍江南,到了出嫁年齡的時候,上門來求娶的人都快踏破了蘇家的門檻。”

“可是誰也想不到,先帝會在那時候突然下旨選秀……以姑姑在江南的名聲,幾乎逃無可逃。”

“沒兩年先帝便逝世了,無子的妃嬪要殉葬,家裏人心疼姑姑,從江南趕過來,想要見她最後一面,這一見,就發現了不對勁。”

“我如今入宮一年多,仗着這一年的盛寵,才堪堪打聽清楚了當年的事……”蘇槿慧冷笑一聲,“所謂蘭昭儀的盛寵……不過是藉著這張臉,沾了些許姑姑的光罷了。”

山間有夏風吹過,吹拂着山上望之不盡的竹林,帶來波浪般層層的濤聲,顧景嵐一眼不發,閉目聆聽。

“姑姑年少天真,縱然容貌驚艷,也抵不過深宮裏無常的手段,沒幾個月,就被先帝冷落到一邊了——而那個時候,還是皇子的當今聖上便注意到了她。”

“眾所周知,聖上並非太子,他是發動宮變奪嫡上位的。在一場宮變中,要悄無聲息的偷出一個久無人問津的的嬪妃,真是再容易不過了。”

“姑姑被當今聖上安置在了這座庵廟了,新帝登基,朝堂不穩,聖上幾乎是難得來這庵廟一趟……雖然來的次數不多,卻還是成功讓姑姑懷孕了。”

“姑姑生下你后便自絕身亡……那個時候,朝堂的氛圍正是最緊張的時候,胤元帝不可能憑空抱一個孩子回去,於是他和衛國公便早就商量好了,你養在陸家,他抬陸氏進宮為後。”

蘇槿慧的神情有些悵然,“我有段時間一直在想,陛下到底有沒有愛過姑姑?入宮一年,蘭昭儀盛寵幾乎人盡皆知,但是我自己知道,我所憑藉的,不過是陛下對姑姑的一點執念罷了。”

“可是我又想,如果他真的愛她,怎麼捨得勉強……又怎麼捨得,把你扔在陸家,一扔就是十六年……”

“你多想了,”顧景嵐打斷他,淡淡道:“你求他的真心嗎?”

“……不求,那便不要想。”

帝王何來真心可言?反正他不信那個男人對他的母親,是有真心的。

顧景嵐將墓碑上的灰塵一點一滴全數擦乾淨,又在墳前磕了三個響頭,才道:“今日多謝……表姐,帶伽嵐來母親墳前。”

顧景嵐難得地多說了一句話,雖說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表姐……身在宮中,當多多小心。”

“自然。”蘇槿慧道,他還是趁着陛下去行宮避暑,趁機留在宮裏,這才偷偷跑出來的。

想了想,她又補充道:“九月初十是姑姑的祭日,那日陛下會親自前來祭拜……你,莫要過來。”

“伽嵐記住了。”顧景嵐道:“出宮危險,下回表姐若是有事想要見我,找人遞個口信就成。”

“你就這麼信我了?”

“有何不可信?”

兩人出現在這裏,便已是最大的坦誠和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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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自己生母,並且認了一個算是親人的表姐,對顧景嵐的日子而言,好像並沒有什麼影響。

他依舊在孝期里,整日裏也沒有什麼活動,難得出去一趟,大多數時間還是呆在聽瀾居里,同陸元劭呆在一起。

身為一個世界氣運最鼎盛之人,陸元劭漸漸的顯露出他的天資來,心性果決,聰慧機敏,悟性甚好,一點就透。習文上暫不必說,曾經八歲尚未開蒙,被同齡人甩了十幾條街,如今他每日苦學,早已甩了同齡人十八條街。

但就說習武——習武師傅都已經換了兩個,每一個都說七少爺悟性驚人,他們已經沒什麼可教的了。顧景嵐起初還覺得他們在唬自己,該不是陸元劭這小子幹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把老師給氣走了吧?直到陸元劭不服氣,提着一桿槍走到他面前,三十六種槍法甩的虎虎生威,顧景嵐才算閉了嘴。

武師既已無用,他便找了關係,把這小子扔到了京郊帝都防衛軍的軍營,讓真正的兵痞子來操練他。

不得不說,陸元劭其實非常適合混在軍營,他自小在陸府為了活下去而學會的機警狡黠和果斷狠辣,讓他在軍營混的如魚得水。

進去的時候好歹還有點大少爺的樣子,出來的時候已經完全染上了軍營底層兵痞子的油滑,也染上了他們身上的殺氣,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你看的時候,讓人無端的心裏發寒,感覺就像被餓極了的野獸盯上了似的。

陸元劭其實偷偷跟着將軍的親衛隊跑出去過,親自殺過野獸,砍過盜匪——手底下,是真的見了血的。

而這一切,顧景嵐分毫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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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很快就過去了,顧景嵐依舊半月去一次沈瀚的府上,陪他喝一場酒,然後他會在喝酒的間隙教自己一些東西,再由他自己回去實踐;四明山上他也經常去,不過每一次過去都是易裝后,孤身一人,帶着酒菜,去陪他的生母一下午。

陸元劭在軍營里,也是半月回來一次,每一次回來兩天,顧景嵐就在這兩天的間隙里給他佈置新要看的書,當然,因着陸元劭自己的興趣,這些書,多少兵書。

三年過去,當初那個瘦不拉幾面色飢黃,可憐巴巴渾身沒幾兩肉的小孩,如今已經長到顧景嵐的肩膀高了,他才十一歲,就已經有別人十三四歲的少年那般高大了,骨架撐開后,整個人都顯得非常挺拔。

劍眉星目,鼻樑高挺,已經可以看出日後勾引小姑娘的底子了。

只不過……嘖,顧景嵐覺得自己有點牙痛。

這張臉怎麼好像越看越眼熟了呢?

三年丁憂過去,他已經重新回到朝堂了,只不過不再做御前行走,反而如當年沈瀚一般,入戶部做了一個小小的六品副員外郎。

胤元帝很不爽,當時與自己兒子同屆的人,有許多已經混出點名堂來了,唯有他明明身為狀元,卻因為三年丁憂,不得不龍困淺灘。

恰逢年末官員評績,胤元帝袖子一擼,直接就給他升了一級,顧景嵐就轉正成了五品的員外郎。

正式轉正的那一日,顧景嵐冒着大雪,親自去京郊的軍營接了陸元劭。

在這個世界三年,他已經把陸元劭看做了自己的親人……雖然,這張臉看着有點眼熟。

顧景嵐披着一張狐皮斗篷,從馬車上下來,下車的那一瞬間,風雪太大,他便把帽子也帶了起來,蓬鬆的毛領鑲在帽沿上,更趁得他面如冠玉。

他下車后就打發了小廝去同駐守軍營的將領說了一聲,又叫了一個軍士幫他去叫人。

陸元劭正好休息,聽聞是顧景嵐來了,那是火急火燎,扔下手裏的碗就趕過來,邊上的兄弟聽見了就調笑他:“呦!元劭~這‘媳婦兒’又來了?”

“別特么亂說話,說了多少遍了,那是我小叔!”陸元劭笑罵道。

兵營底層這些兵痞子,嘴裏油腔滑調,說話沒個下限,逮到機會就能起鬨:“要我說,你小叔長那麼漂亮~那肯定是個哥兒!這年歲還不嫁人,那不是看上你了吧!”

“哈哈,就是就是,肯定看上你了!”

“嘿!陸小子,你行不行啊!下頭那玩意……他硬了沒有啊!”

“哈哈!小小陸肯定還沒長大吧!”

陸元劭停下往外趕的腳步,臉色陰沉陰沉的,在人群里巡視了一圈,找出之前那個帶頭說顧景嵐是個哥兒的兵士,一個拳頭揮過去,把他打得鼻樑都歪了:“馬癩子,不會說話就別張嘴!省的我還要親自來教你說人話!”

雖然小叔是個哥兒的事,他心知肚明,但在外頭,肯定是不能亂說的,特別是已經流言四起的時候。

他雖然年紀小,但是悟性高,武力出眾,更兼現在飯食無憂,力氣也養的大,真動起手來,這群兵痞子,沒一個是他對手。

起鬨的聲音戛然而止,人群中一片寂靜,死死地震懾住這群張嘴不過腦子的兵痞子,陸元劭才轉身朝軍營外跑去。

陸元劭眼神好,遠遠地就看見小叔披着一件雪白的斗篷,站在雪地里等着他,渾身被斗篷罩的嚴嚴實實的,只剩下一張臉露在外面,神色和這漫天的大雪一樣,冰冷沒什麼表情,唯有鼻頭被凍得通紅,添了几絲鮮活的人氣兒。

——他想起來這件斗篷還是自己和小叔一起挑的。當時他看中的原本是火狐皮斗篷,火紅火紅的一件,想着襯着小叔的臉,肯定容色照人,但是小叔卻拒絕了,轉手便拿了一件雪白的雪狐皮斗篷。

他那時候還不是很懂,還以為是小叔不喜歡紅色,現下卻已然明了——他恨不得把那個人整個人都藏起來遮起來不讓人看見,哪裏還捨得讓他容色照人的模樣出現在別人眼前。

“小叔!”陸元劭快步跑上前去,送上一個大大的笑容,一把抱住他,不小心蹭掉了他的帽子,又細緻地重新給他帶好。

“今天去望月酒樓吃飯。”

有些日子沒見了,這小子還是那麼傻,顧景嵐拉起他的手,嘴角勾起一個極其淺淡的笑容,道:“我已同你們將軍打過招呼了,上馬車。”

陸元劭的心在凜冽的寒風中噗通噗通的跳着,心道就是這樣,小叔從來只對他一個人笑,對別人都是冷冰冰的。

陸元劭拉緊顧景嵐牽他的手,把五個手指塞到指縫裏,做出十指相扣的樣子。

顧景嵐愣了一下,沒有掙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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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瀾居里。

從望月樓回來后,兩人稍作休整便直接上床休息了。

陸元劭雖然現在身體長大了不少,不比當年瘦巴巴的一隻黃猴子,但因為他後來在軍營,難得回來一趟,顧景嵐多半時間還是自己睡,也就沒有叫他搬出去。

陸元劭睡在裏頭,顧景嵐背對着他睡在外頭,陸元劭輾轉反側睡不着,腦子裏反反覆復,回蕩着的都是那群兵痞子調笑的“媳婦兒”。

他一個翻身,悄悄的睜開了眼睛,清亮的月色透過窗欞灑了進來,給屋內蒙上了一層暗青與金黃交接的光輝。藉著這隱約的光亮,陸元劭細細地打量着小叔背對着他的背脊。

小叔的脖頸光潔亮麗,皮膚細膩,膚色是不同於他帶着點米黃的瑩白,那白色讓人感覺很是脆弱,好像只要輕輕地在上面一捏,就能留下一個烏黑的淤青;而沿着脖頸下方那一個突兀的骨節,雪白的衣領下應該是線條優美的脊梁骨,脆弱的應該一捏就斷。

在其□□在外的光潔皮膚上,唯有一點最引人注目——那是小叔身為哥兒標誌的紅痣,長在蝴蝶谷上方,脖頸後面,靠近左肩的地方。

他曾經在這張床上,也是這樣,用目光細細地描繪過它很多遍,到現在,熟悉到閉着眼睛都能準確的指出它在哪兒。

他偶然見過其他哥兒的紅痣,可是沒有一個人,顏色如小叔這個一般純正,色澤鮮艷,濃郁如翡,像是在白茫茫的雪地上,突兀地,滴下去的一滴血。

陸元劭突然莫名地感覺到心間躁動,那紅痣同他很熟悉了,此刻正流轉着妖異的光澤,朝他打着招呼,陸元劭目光被緊緊地吸引住了,一刻都捨不得離開……他突然很想親吻上去。

鼻尖的熱氣噴到顧景嵐的皮膚上,他並沒有睡着,心有所感,帶着睡意中沙啞性/感的聲音問:“怎麼?”

“沒、沒什麼。”險而又險的,在他的鼻尖距離那顆紅痣還有幾根頭髮絲距離的時候,陸元劭停住了。

他陡然回過神,迅速翻身,眼神后怕。

——是該慶幸方才沒有真的親上去的。

不然,被趕出房間都好……被趕出聽瀾居都不一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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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便睡着的顧景嵐並沒有發現自己這個名義上侄子的小動作,第二日他休沐,便也沒有讓陸元劭回去,叔侄兩人圍着火爐,過了一個還算愉快的冬日。

第三日,陸元劭心裏有鬼,狼狽地逃回軍營,顧景嵐則一進衙門,就聽見同僚們在議論,蘭妃懷了龍種的事情。

是的,三年過去,當初的蘭昭儀,如今依然晉陞為了蘭妃,正三品的妃位,正正經經的天子妾。

昨日裏,蘭妃感覺身體不適,十分欲吐,又因這幾日昏昏沉沉十分睏倦,便聽從了宮女的勸告,去請了太醫前來。

太醫院裏的太醫一來,就切出了喜脈,還是已有三個月了,就連連朝娘娘道喜。消息很快送到胤元帝的耳朵里,近日裏多有陰鬱的胤元帝開懷大笑,抱着蘭妃親了好幾下,大手一揮,給廣蘭宮每人都發了賞賜。

皇室已經許久不曾聽聞好消息了,陛下本身年紀就有些大了,底下大皇子二皇子都已經迎娶了王妃,沒想到人到中年又得一子,高興地不知道說什麼好。

胤元帝對蘭妃肚子裏這一胎無比的重視,整個廣蘭宮上下,全部換了帝王寢宮麒麟殿的宮人接手,由帝王心腹親自照料蘭妃起居飲食,坦坦蕩蕩的朝共內外擺明了一個態度:朕要保蘭妃肚子裏這一胎!想做點什麼的自個兒掂量着!

如此,才方有無數蠢蠢欲動的人收起了自己的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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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儀宮內,皇后陸氏歇斯底里地在砸着東西,她面色崩潰,臉上還掛着鮮明的淚痕,顯然是剛剛哭過的樣子,神情狼狽,絲毫不復平日裏母儀天下的氣度。

為什麼!當初太醫說她的身體能好起來,她便仔仔細細的又調養了三年,這三年來,陛下也沒少往她的鳳儀宮裏來,可是三年後,她的肚子還是絲毫動靜都沒有!而廣蘭宮那個賤人卻懷孕了!

她曾經懷着無比期盼的心情,希望能有個孩子來到自己的肚子裏……可是,沒有!沒有!

她已經三十六了!這輩子最好的年華都已經過去了……再不懷孕,難道她這輩子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嗎?!

她心裏隱隱還抱着一線希望,想着陛下曾經說過,如果後宮有新生兒,一定抱到她的膝下給她養。

可是她心裏又委屈……又不是從她肚子裏爬出來的,憑什麼要抱到她膝下,搶了她孩兒的名頭和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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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主角光環的男人[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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