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她飛速地跑進電梯,在諸人曖昧的眼神里按下自己所在的樓層,然後等待着電梯徐徐攀升。
電梯上升的時間不過一分鐘,可這一分鐘安遇的尷尬癌都發作了,她從沒想過有一天她會這麼不自在。
但她只能佯裝鎮定地前往工作。
等着慢吞吞的電腦開機的間隙里,安遇突然想到自己買的報紙,翻到了財經版。
今天的財經版,一整頁都是有關兩位諾獎得主的專訪,只是,訪問人是林月,而不是安遇。
安遇看到林月的名字,心底說不難受是假的,她好不容易拿到的專訪居然根本沒被採用。
安遇又在網上搜索了一下有關於兩位諾獎得主的報道,發現新聞大多數只報道了兩人在百周年紀念講壇的演講,而獨家專訪,卻只有《天津日報》一家。
也因此,很多權威的財經新聞都轉載了這篇專訪。
而林月,則成了全國唯一拿下兩位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訪談的記者。
真是榮耀啊!
本來這樣的榮耀屬於自己的。
安遇突然想到自己寫的採訪稿。
唔。
這次林月做得倒沒那麼噁心,她並沒有用安遇的採訪稿,不僅如此,她連安遇寫的訪問大綱都沒用。
可以說,把安遇撇得乾乾淨淨。
安遇有些挫敗,但主編用了林月的稿子,沒用自己的,她好像也不能做什麼,只好繼續寫寫軟文。
上洗手間的時候,安遇看到了林月,她突然想到了什麼,便試探性地問了一句:“組長,你什麼時候去訪問兩位諾貝爾獎得主的呀?”
林月洗着手,目光輕蔑地看了安遇一眼,冷笑着問道:“怎麼?”
“沒什麼。”安遇漫不經心地說,“只是沒親眼看到諾貝爾獎獲得者,有點可惜。”
林月從鼻子裏哼出一聲,說:“我一整天都忙着呢!可不像有些人,工作時間竟然約…炮!”
約…炮……
林月發現了什麼?
安遇皺了皺眉,正打算繼續問,林月已經走出了洗手間。
安遇洗着手,心底卻有些疑惑,最終她忍不住,直接跑去主編辦公室,找主編問道:“主編,我昨天的採訪稿發到您郵箱裏,您看到了嗎?”
“看到了。”主編不咸不淡地應道,主編叫阮東,四十歲的中間男人,為人處世頗為溫和。
安遇有些沉不住氣,銳聲質問道:“為什麼不用我的採訪稿?”
阮東掃了安遇一眼,語重心長地說:“安遇,新聞講究的是真實性。你的稿子,我看了,我承認你寫得很好。但,這個專訪我交給了林月,林月說了從採訪開始你根本不在她身邊。而你,連百周年紀念講堂都沒進去,居然憑空杜撰出一篇稿子來。安遇,你說我還能用你么?”
安遇聽到這話,有些不可置信地笑了起來。
她辛苦拿到的專訪居然變成了她瞎編的。
她是做新聞的,自然明白新聞媒體要做的便是追求真相,然後把真相告訴給大家,她根本沒膽子去杜撰好么!
她倏然想到了林月的稿子,敢問林月的稿子哪裏來的?
她笑了笑,說:“那我能冒昧地問一句,林月的稿子是什麼時候給你的么?”
阮東驚詫:“問這個做什麼?”
安遇淡淡一笑:“想知道我輸在哪裏?”
阮東道:“下午三點四十五我就收到了她的郵件,她採訪完飯都沒吃直接把稿子整理出來給了我。”
安遇笑了。
她和兩位諾獎得主分別的時間大概是三點半,林小姐還真是神通廣大,十五分鐘就完成了兩篇專訪。
“謝謝主編。”
安遇轉身離去,眼底掠過幾許嘲諷。
職場競爭無法避免,女人撕逼也是常態。
她只是沒想到,林月連基本的職業道德都沒有。
哦,對了,一個會佔用他人稿件的人,哪裏會有職業道德。
她回了自己的位置,轉動着手上的水性筆,開始思考接下來的應對方案。
說實話,安遇活了這麼多年,也知道絕對清白乾凈的人是混不出名堂的,而全然墮入黑暗甚至犯罪更不可取。
人性絕大部分是灰色的,不違背自己的良心、在底線之內做點手腳安遇覺得很正常。
但林月,身為新聞人,不揭露真相,反倒是憑空捏造一篇獨家專訪來愚弄大眾。
她難道沒想過這件事鬧出來的影響有多大嗎?
且不說她這輩子都毀了,就說這件事對整個新聞界傷害多大,以後權威報紙還有誰會信?
難道,就因為別人不懂中文便有恃無恐了?
可那位諾獎得主的妻子可是地地道道的台灣人,若是她的妻子無聊翻到丈夫的新聞,卻發現她的丈夫完全沒接受過這樣的訪問會怎麼想……
安遇那一時間想了很多,理智告訴自己要找主編揭發她,但身為同行,面對本就沒落的傳統媒體,安遇又心存猶豫。
正在此時,蘋果手機熟悉的鈴聲響起,整個樓層的人都下意識地去摸手機。
安遇卻沉浸在自己思緒中沒有反應,直到意識到那是自己的手機鈴聲,安遇這才回了魂。
看了來電顯示,沒有備註尾號是0808的熟悉號碼。
是陸邇言。
安遇想到昨夜的混亂,腦仁一抽一抽地疼,她不想接聽,對方卻一遍遍地打了過來。
不得已,安遇拿了手機出去接電話。
本以為這傢伙會趁機要挾自己,沒想到他卻說道:“今天的報紙,我看了!”
這莫名其妙地開頭……
安遇覺得和他完全不在一個頻道。
陸邇言卻冷笑着說:“我給你聯繫的專訪,居然也有人搶。搶就算了,用的手段還這麼卑劣,呵,這是我見過最愚蠢的人!”
安遇這才明白他是在說《天津日報》對兩位諾獎得主的獨家專訪的事件,她眉心攏着,緊張地問道:“你打算做什麼?”
陸邇言微笑道:“你等着看好戲吧,安遇,這是我給你的專訪,她只能屬於你,任何敢染指的人都得付出代價。”
“陸邇言,你……”
安遇正想說什麼,那邊卻直接掛斷了電話,安遇把號碼回撥了過去,陸邇言卻沒有接聽。
打不通,也就意味着阻止不了,既然阻止不了,安遇只能往好處想。
唔……
就當是用整個行業的沒落來成全自己好了。
反正,真正的專訪,在她手上。
而且,這家報紙,她也沒打算繼續呆下去了。
安遇直接下班,回了學校,正打算把行李往寢室搬,卻發現鄭少川正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她。
安遇心想,這傢伙出現的頻率一下子就高了起來,鄭少川卻催促道:“快上去啊,把東西放好了就下來,我們一起去吃飯。”
這些日子以來,安遇已經習慣了獨來獨往的生活,突然有人要和自己吃飯,安遇怕自己會不適應。
但身為女朋友,她有義務陪鄭少川,於是她點了點頭,道:“好。”
五分鐘后,安遇便出現在鄭少川面前。
鄭少川已經習慣了女朋友風一般的速度,他拉着她的手,說:“這麼晚了,食堂里的菜都沒了,我們去吃拉麵吧!你們學校的拉麵還不錯,就到你們這邊吃吧!”
安遇沒說啥,直接被決定了晚餐。
兩人到了食堂,點了兩份牛肉拉麵。
安遇看着兩份面,突然想到上一回,陸邇言也是吃的牛肉拉麵,刷的也是她的校園卡。
只是,還是有些不同的吧,比如說,鄭少川一點都不挑食,蔥、香菜、辣椒、醋,能放的一樣都不少。
鄭少川非常紳士精神的幫安遇把一大碗拉麵端上了餐桌,安遇則把筷子遞給他,他也不客氣,坐下來就開始吸麵條。
安遇見慣了這傢伙裝逼耍帥,驟然見他這麼接地氣她還是有點難以接受,一時間獃獃舉着筷子打量了他好半晌。
“看什麼呢?快吃啊!”鄭少川催道,埋着頭飛快地吸麵條。
他動作如風捲殘雲,好像幾百年沒吃過飯似的。
安遇整個人都呆住了,明明不久之前,這人在意大利餐廳拿着刀叉動作優雅地切五分熟牛排的、一副翩翩貴公子模樣。
現在這個模樣,雖然有點粗魯,卻不失鄰家男孩的可愛!
鄭少川見她仍不動筷子,便笑着調侃了一句:“是不是覺得你男人特別帥,開得了超跑,喝得起洋酒,也能這樣平易近人地陪女朋友在食堂吃拉麵?”
對此,安遇翻了個白眼,然後低着頭扒麵條。
兩人迅速地解決完了晚飯,便在學校漫無目的地走着,散步消食中。
鄭少川看着安遇神色淡漠的樣子,便問道:“你最近工作怎樣?”
安遇懶得想那些煩心事,說:“就那樣吧,不溫不火的。”
鄭少川說:“最近的報紙都沒看到你的採訪稿,你的版面好像被一個叫林月的傢伙佔領了,需要幫忙嗎,我親愛的無冕之王?”
安遇沒想到鄭少川居然還有時間關注她,微微驚愕了一下。
鄭少川左唇角斜向上勾起,笑得壞極了:“記者大人,如果你沒人採訪,可以採訪我啊,我十八歲開始創業,如今已經在天津打下一大片江山,就算被稱為最年輕的企業家也不為過。如果你訪問我,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敢情在這等着自己。
安遇眼角肌肉一陣抽搐,然後她幽幽地說:“抱歉啊,我是財經記者,不是娛樂記者!”
鄭少川一噎。
果然啊,當記者的,就是牙尖嘴利。
但他仍是決定提供幫助:“你確定要放過這麼好的機會嗎?我可不是什麼時候都有時間應付記者的哦!”
安遇沒想到鄭少川也有這麼活寶的時候,她捏着下巴,思考着是不是真要來一篇鄭少川的專訪。
鄭少川笑得得意極了:“快快快,快問,錯過這個村可沒這個店了,我一定會認真、嚴肅、專業地回答了的問題的。”
安遇突然抬起頭,目光淡淡地望着鄭少川:“鄭先生。”
鄭少川收起那副邪氣笑容,一臉職場精英的冷漠:“嗯。”
安遇問道:“請問您做過包…皮手術嗎?請您認真、嚴肅、專業地回答這個問題。”
“噗……”
鄭少川吐血三升而亡。
他的女朋友才不是女神,丫是一女流氓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