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熱浪捲起月亮

第13章 熱浪捲起月亮

第13章熱浪捲起月亮

桌子大,還有空餘,林泰不見外,扯來一張椅子,坐到了老劉叔和李政中間。

“哎喲,伙食不錯啊!”林泰給桌上幾個男人分香煙,分到小李,說,“新面孔啊,怎麼稱呼?”

老劉叔說:“這是我船上新請的,小李和他媳婦。小李,這是林泰,李政的朋友!”

打了個招呼,林泰說:“老劉叔你請人的速度也是夠快啊,早說,我來給你打工啊!”

老劉叔開玩笑道:“我一直等你拿證呢,你證呢?”

“這可是你說的,別到時我拿了證,你耍賴啊!”林泰一轉頭,又抽出跟煙,遞給一直老實吃飯的小姑娘,“小美女,你抽不抽?”

周焱一愣,搖了下頭,客氣地一笑。

李政眯眼點上煙,說:“廢話真多。怎麼來也不打個電話?”

“順路經過,反正要吃午飯,也當碰個運氣。”林泰把煙又扔給李政,搭着他的肩,“緣分不可擋啊,這不是叫我碰上了嗎?哎,你臉怎麼了?被人揍了?”

李政懶得理他,一抖肩,叫服務員:“加副碗筷,再來五塊錢飯!”又說,“你客棧關門大吉了?”

“啊呸!生意興隆着呢!怎麼從你嘴裏出來就沒一句好話?”

服務員送來了飯,林泰掂着筷子說:“光吃飯啊?不來點兒酒?”

李政說:“門口那車不是你的?”

“你跟我講遵紀守法?”林泰舀了飯,往嘴裏塞了一大口,指着周焱說,“老劉叔,你還說她不是你閨女?上回就在你船上呢。”

“瞎說什麼,她是李政的妹妹,你不知道啊?”

林泰看向李政,笑道:“你妹——?”

“周焱。”李政彈了下煙灰,又跟周焱說,“這個,林泰。”

“政哥妹妹,初次見面,你好!”林泰嬉皮笑臉伸出手。

周焱看了下李政,放下筷子,跟他握了下,“你好。”

李政又添了一碗飯,看見周焱碗裏還剩一小口,他把飯盆擱在邊上,沒有挪位,邊吃邊問林泰:“你這是去哪兒?”

“慶州。我看你這速度到那兒,我的葯估計得過期了。”

李政說:“回頭給你。”

飯碗小,周焱吃乾淨碗裏的,又添了一勺飯,看見小李媳婦想添飯的樣子,她把飯盆給人遞了過去,欣欣坐不住,跑過來纏周焱。

周焱吃完了,跟李政說:“我先帶欣欣回去?”

“去吧。”李政應道。

林泰的視線跟着一大一小走出飯店,收回來,頓了幾秒,才重新開吃。老劉叔幾人自顧自聊天,林泰夾了根豇豆,說:“這豇豆挺嫩。你這妹妹從天上掉下來的吧,以前怎麼沒聽過?”

“你閑得慌?”李政不咸不淡地說。

林泰一笑:“問一聲都不行?”

“問什麼問,我待會兒就走,你走不走?”

“我開車,估計比你早到。”

那邊周焱回到船上,先把兩條毯子洗出去,趁太陽曬,半天就能晾乾。

欣欣在她腿邊轉圈,說:“白姐姐,我很快就要讀小學啦!”

周焱笑道:“是么,那你要聽你爸的,快點把拼音學會。”

欣欣嘆氣:“為什麼要上學呢?我不想上學。”

周焱問:“為什麼不想上學?”

“那就不能玩啦,我還學不會拼音。”

周焱抖着毯子,說:“很多人想上學都沒機會,你能上學多好?”

欣欣不解:“為什麼沒機會?”

“沒錢啊,窮啊。”

“可是爸爸說上小學不用交學費啦!”

“學雜費課本費也要花錢,沒那麼簡單。”

欣欣聽不懂,嘟起嘴說:“要是你當我老師就好啦!”

“等你小學畢業,說不定我能來當你老師啊。”

欣欣掰着指頭數數:“一……二……三……那要多久啊?”

周焱指指自己肩頭:“等你長這麼高的時候。”

欣欣垮下臉:“啊,好久啊。”

甲板上咚一聲,跳下來一個人,“什麼好久啊?”

林泰玩着墨鏡走過來,欣欣跟他不熟,往周焱腿邊躲了躲。

林泰笑道:“就認你李叔叔,不認我!去,你爸叫你呢!”

欣欣一看,岸上的人正沖她招手,她撒腿就奔了過去,周焱喊:“慢點,小心摔了!”

林泰嘴角帶笑,打量周焱,周焱問他:“李政呢?”

“被人叫走了,談貨物的事兒。”林泰往船艙里走,“我那葯呢?李政說你知道放哪兒。”

周焱拍了兩下毯子,跟進去說:“我給你拿。”

她走到衣櫃前,打開櫃門,從裏面拿出一個膠袋。

林泰打量船艙,走到床邊上,敲了敲窗戶,說:“都換新的了?”

周焱說:“嗯,換了。”

林泰又走進裏面卧室,周焱下意識想叫他,一張嘴,立馬又閉上了。

林泰扶着門洞,望了一圈。

窗明几淨,發霉的書桌被收拾地清清爽爽,上面還堆着一摞書本,邊上擺着一隻扁扁的大書包。

林泰走近幾步,掃着桌上的課本,問:“都是你的書?”

“……嗯。”

“還在念大學呢?大幾了?”

“……要大三了。”

林泰抬頭打量着,說:“那些錢就用來裝修船了吧?”

周焱沒答,把手裏的膠袋遞給他:“呶,你的葯。”

“真是……那叫什麼,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活見鬼啊!”林泰感嘆了一句,接過來,問,“哎,你跟李政是什麼親戚?我怎麼沒聽過你?”

周焱說:“他的一個叔叔是我的遠房舅公。”

林泰想了想:“那你是叫他叔叔還是大伯?”

周焱:“……”

林泰被自己逗笑了,打開手裏的膠袋隨便看了眼,“咦”了聲:“用過了?”

拿起一盒葯,紙盒蓋翻卷明顯。

周焱有點尷尬:“我和李政都用過一點……”

林泰盯着她:“你們幹什麼了,用這葯?”

“受了點傷……”

林泰不說話了,將她從上到下又看了遍,半晌,笑着自言自語:“自個兒的錢拿去送人,借錢裝修……有他的!”

周焱不解:“什麼?”

林泰說:“你不知道?……跟了他一路,不知道他身上不帶錢?”

“知道。”

林泰看了周焱一會兒,下結論似的說了句:“看來也就知道這麼點兒。”

周焱皺了皺眉。

“還沒拿好?”

腳步聲傳來,有人進屋。

林泰拎着膠袋走出來:“好了,那我先走了,慶州見。”

李政拍了下他的背,“嗯。”

正午時分,貨船從碼頭駛離,李政開船,周焱在卧室里看書。

椅子高度正合適,靠背也舒服,周焱摸了摸光滑的稜角,嘴裏默默背着英語單詞,過了一個小時,她出去倒了杯水,出了門,往駕駛艙走去。

李政光着身,T恤當抹布用,擦了下汗,聽見腳步聲,往艙門掃了眼,說:“燙的?”

“溫的,溫水更解渴。”

李政拿過來,一口氣灌下,把搪瓷杯遞迴去。

周焱說:“我把電扇拿過來?”

“這裏插座壞了。”

周焱:“……”

李政笑了笑:“在屋裏幹嘛?”

“看書。”

“待會兒把毯子收了,估計得下雨。”

“嗯,我知道。”頓了頓,欲言又止。

李政瞥了她一眼,問:“怎麼了?”

周焱搖搖頭:“沒。水還要麼?”

“夠了。”

周焱拿着搪瓷杯出去了。

門關上,李政側頭看了會兒,才轉回來。

天黑,李政停船。

船上載滿了貨,不能靠岸,今晚又要在江上度過。周焱煮了冬瓜火腿湯,炒了盆臘肉青菜,端上桌,喊李政吃飯。

李政從衛生間裏擦着臉出來,把毛巾往飯桌上一甩,說:“還有西瓜,哪來的?”

“之前飯店外面有輛貨車賣西瓜,五毛錢一斤。”

李政拿起一片嘗了嘗:“還行。”

“我買的時候嘗過的。”

不一會兒吃完飯,李政又回去開船,周焱收拾飯桌,洗了碗,剛打算沖澡,李政又回來了。

“過來。”李政推開門說。

周焱問:“怎麼了?”

李政招手:“來。”

周焱跟出去。

李政扶着梯子,爬上船頂,蹲下來遞手,說:“上來。”

周焱往上爬,被他拉了上去。

屋頂上放着一個膠袋,李政走過去,從裏面拿出一盒東西,擺到了屋頂一個角上,摸出打火機點着,又鬆開了,朝周焱揮了下手:“站那兒。”

周焱站得遠遠的。

李政把火點上,起身走到周焱身邊,周焱看着他,數秒過後,“砰”一聲,天空被點亮。

周焱抬頭。

絢爛奪目,夜空上炸開的花漸漸變大,又漸漸消失,像是吵醒了這個悶熱的夜晚,緊接着,又“砰”一聲,那朵花把長江都照亮了。

周焱仰着頭,嘴角不知不覺揚起,問:“哪來的這個?”

“昨天早上老師傅送的,他們家開煙花店,估計裝修價錢跟我要高了,我沒還價,他不好意思。我看這幾天得下雨,趁今天放了。”李政看着她,“好看?”

周焱點頭:“嗯。”

李政笑道:“小孩兒都喜歡。”

周焱眼也不眨。

大桶煙花,綻放持久,原本漆黑一片的江心,落上了點點五顏六色的光芒,看得人炫目。

一桶放完,李政又去點上第二桶,走回來的時候正對上周焱的眼,“砰”一聲,眼仁里印出花的顏色,閃閃亮亮。

李政走回她身邊,周焱重新仰頭。

站在高高的船頂上,似乎離天空只有一臂之遙,舉起雙臂,就能將開在天空的煙花托下來。耳邊聽不見蟲鳴鳥叫,寂靜江心,只有煙花綻放的聲音,似乎回到大霧籠罩的那個早晨,整個世界只剩下這一艘船舶,靜待雲開。

現在似乎開了。

第二桶放完,李政去點上最後一桶,起身走回來,對上周焱明亮的眼眸。

她的眼神不可愛,藏着不該藏的東西。

現在這雙眼裏,藏進了一朵絢爛的花。

李政摟住她,親了下她的眼睛。

周焱閉上眼,環住他的脖子。

吻向下,李政貼上她,徐徐引導,交換彼此的呼吸,手臂收緊,扣住了她的後腦勺。

一束煙花的時間,一吻結束。

周焱喘着氣,李政一下一下親着她,過了許久,周焱才輕聲開口:“最後一個沒看到……”

李政悶聲笑了笑,說:“回去了。”

“嗯。”

回到船艙,周焱洗完澡出來,見李政站在廚房裏喝水,她頓了下,才往卧室走。

李政盯着她的背影笑了笑,進衛生間沖了個澡,沖完出來,說:“我還要開船。”

過了一會兒,裏面的人才回應:“嗯。”

李政走出去,剛要關上門,他停了下,又折返回來,筆直進了裏面的卧室。

周焱躺在床上,聽見動靜,翻了個身望過去。

李政蹲在床邊,拂開她的頭髮,說:“才八點就睡了?”

周焱說:“等下再看會兒書。”

李政說:“十點要是沒睡,給我煮個宵夜。”

“炒飯還是麵條?”

“隨你。”

周焱想了想:“有一碗剩飯,臘肉炒飯吧。”

“嗯。”

周焱趴在枕頭上,李政的手一下一下拂着她的臉頰,兩人對視了會兒,李政親了她一下,說:“開船了。”

“嗯。”

李政笑了笑,又親了她一下,才站了起來,轉身的時候不小心掃到了桌邊的一本書,書本掉到了地上。

周焱叫了聲:“哎——”

李政彎腰撿起,不小心抽出了一張紙角,泛黃的舊報紙從書本里露了出來。

周焱坐起來,伸手準備接,李政卻一動不動盯着報紙看。

周焱張了張嘴,乾脆趴過去,從他手裏抽出了報紙,又撿起書本,縮回了毯子裏。

李政回頭看她。

周焱瞥了他一眼,把報紙疊好,塞回書頁里,說:“你不是要去開船么?”

“……嗯。”

李政走了出去。

周焱看了會兒書,精神不太集中,她不知不覺看向地板,剛才書本掉落的位置,擰了一下眉。周焱動了動指頭,看向床里,從貼着牆的地方,拿起一個小草發圈,輕輕摸着小野花,抱着膝蓋發了會兒呆。

等到十點,她下了床,去廚房炒了一盤臘肉炒飯,給李政送過去,一進駕駛艙,卻聞到一股嗆人的煙味。

李政掐滅香煙,說:“怎麼還沒睡?”

周焱一愣:“你說要吃宵夜。”

“……忘了。”李政把碗接過來,“你的呢?”

“我不餓。”

李政又把碗給她:“你先吃兩口。”

“不用。”

“吃。”

周焱接回碗,吃了幾口,再給李政。

“夠了?”李政問。

“夠了。”

李政狼吞虎咽,很快吃完,把空碗給周焱,說:“早點睡。”

“你今晚不睡了?”

“再看,困了再睡。”

周焱回去把碗洗了,回到床上,很快就睡著了。

等再次醒來,天已經亮了,她打開窗戶,往外面看。

大雨傾盆而下,碼頭人頭攢動。

“醒了?”

周焱望向卧室門口。

李政說:“到慶州了。”

大雨中的慶州碼頭籠罩在煙霧當中,裝修后第一次下雨,雨水砸在玻璃上的聲音,竟讓周焱覺得新奇。

周焱把空調扇挪到餐桌邊,擺好了碗筷,聽見衛生間門開,說:“我煮了粥。”

“你吃吧。”

“嗯?”周焱愣了下,抬頭看李政。

李政剛衝過澡,身上還掛着水,走到衣櫃前,翻出件T恤往身上套,說:“我出去一下,你自己吃。”

“卸貨嗎?”

李政又在衣櫃裏翻了翻,翻出一把雨傘,說:“晚點再卸。”

那就不是卸貨,周焱問:“雨這麼大,去哪兒啊?你昨晚一直沒睡過吧?”

“不困,就隨便轉轉。”李政拿着雨傘,“中午不用帶我的煮。”

窗玻璃上貼着一層水珠,望出去,一片朦朧。

雨越下越大,碼頭上只剩下零星幾個穿着雨衣的工人。周焱看見李政撐着把傘,雨傘藍底,上面似乎印着廣告字,他走得不緊不慢,卻還是轉眼就走到了她的視線盡頭。

周焱托腮坐在餐桌上,又望了一會兒那空蕩蕩的碼頭,才拿起筷子,挑了挑白粥,夾了一根青菜,咬進了嘴裏,慢吞吞地吃着。

吃完了,她無事可做,把兩邊的毯子都疊了,擦了擦傢具,回到卧室看書,時不時地撥弄一下小草發圈上的小野花,想到什麼,拿過手機,給嚴芳芳發了一條信息。

等了五分鐘,依舊沒有回應,周焱撥通了嚴芳芳的電話,聽到的卻是“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周焱皺了皺眉,過了會兒,她撥通了吳叔的手機,通了。

那邊響了半天才接,周焱說:“吳叔,是我。”

“啊……啊,焱焱啊,我知道是你,怎麼給我打電話了?”

“我打芳芳電話關機,她也沒回我信息。”

“哦,這樣啊,芳芳手機前兩天被偷了。”

“被偷了?她現在在你邊上嗎?”

“呃,不在,她走開了。”

“哦……”周焱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你們現在在哪兒?”

“在……還在路上呢,下一個演出的地方還沒決定好。”

周焱低頭捻着書本紙,又問:“我媽呢?”

“在吃早飯。”

周焱沉默了一會兒,說:“她不能吃粽子,會胃痛。”

“知道,她吃的雪菜面……好孩子,你怎麼樣?”

周焱笑道:“挺好的。”

掛了電話,周焱合上書本,伸了個懶腰,望向窗外。想了想,她推開椅子起身,走到外面,打開李政的衣櫃看了看,果然在最底下找到了一件雨衣,邊上還倒着一雙雨靴。

碼頭工人雨天幹活都這樣穿,李政也不例外。

周焱套上雨衣,拿着兩個空膠袋和一塊木片上了岸,半個多小時后回來,膠袋裡裝了兩袋泥,還有綠色植物。

周焱上了甲板,把花盆搬進了屋裏,除下雨衣,胳膊擦了擦臉上的雨水。

她把膠袋裡的泥倒進了花盆,用木片鏟鏟勻,再把自己挖來的連着泥塊的野花雜草小心翼翼栽上去,正忙碌着,突然聽見有人跳上甲板,喊:“李政,你到的挺快啊!”

林泰拐到門口,看見蹲在台階下滿手泥巴的小姑娘,愣了愣說:“我去,玩泥巴呢?”

周焱站了起來,拍了拍手說:“李政不在,出去了。”

“去哪兒了?”林泰問。

周焱搖頭:“不知道,就說出去轉轉。”

“不知道?”林泰問,“去多久了?”

周焱說:“兩個小時有了。”

林泰想了想,給李政打了個電話,不一會兒他撂下,罵了聲:“掛我電話!”眼珠一轉,他突然看向周焱,“知道了你別玩泥巴了,走,跟我去找他!”

周焱想了下,說:“我不去。”

“幹什麼不去?”

“是你要找他,我又不要找他。”

“我待會兒請他吃飯按摩,晚上留你一個人,遇上雨夜狂徒怎麼辦?走走走!”

周焱被林泰強行拉上岸,塞進車裏,一腳油門,車子飛馳而去。

林泰邊開車邊說:“哎,你怎麼會跟他上船啊,暑假體驗生活?你家裏人就放心你跟着他一個大男人?上的還是那種破船,我看見都滲得慌,放點音樂就是恐怖片片場啊!”

周焱沒順着他的話,“你知道李政去了哪兒?直接就開出來了。”

“知道啊。”

“你怎麼知道?”

“我是他肚裏蛔蟲!”

周焱頭一次聽人這樣“自貶”,“那他去哪兒了?”

“到了不就知道了,急什麼。”

林泰回答了半天,才想起來他的問題周焱一個字都沒答,笑了聲:“你今年是二十幾了?大三生是多大啊?”他也不用周焱說,自問自答道,“十八歲高中畢業,暑假上去大三是不是?那就是20或者21,嘖嘖,花骨朵啊,我們在你這個年齡的時候,那還是十多年前呢。”

周焱原本一直側頭看着窗外,聽見林泰的話,她轉過頭,看了他一眼,只覺得對方的笑容特別刺眼。

話裏有話么。

四五十分鐘后,林泰把着方向盤,打量路邊建築,說:“快一年沒來了,好像有幾家新店啊,都不認識了。”

他放慢了車速,似乎在找停車位,市中心車子多,位置不好找,周焱指着馬路對面說:“那裏好像有……”

她話一頓,林泰順着她手指望過去:“有位置?要到對面啊……哎,李政?”

隔着雨幕,周焱看見馬路對面那人,穿着早上從衣櫃裏翻出來的T恤,撐着藍底廣告字雨傘,站在梧桐樹下,一動不動望着對面。

周焱順着他的視線,筆直回到這頭,直線的另一邊,是一家店鋪,就在車前方几米處,招牌上寫着“TiAmo”,不是英文,她看不懂意思,透過窗玻璃,能看見貼窗擺放的餐桌。

時間尚早,還沒客人。

傘嫌小,李政胳膊上都淋到了雨,車流嘩嘩而過,路面上水花四濺。來的時候環衛工人還在冒雨清掃,現在已經到了上班高峰期,李政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正要提腳,一輛轎車突然剎在了他面前,激起大片水花,濺了他一身。

“哎嘛哎嘛,我不是故意的啊!”車上下來個人,撐着傘笑嘻嘻地說,“猜到你一定來這兒了,站那兒幹什麼,進店裏去啊!”

李政皺眉:“你他媽誠心的?”

林泰裝模作樣地虛拍了拍他的衣服,“都說了不是故意的,我給你抖乾淨!”

“滾滾滾!”李政雨傘一晃,用傘把他推開了,“她店裏有人,你自己進去,滾一邊兒!”

“來都來了,你傻站半天就為了看人家一眼啊?走,咱們去照顧照顧她生意!”

林泰把他一拉,突然想起什麼,“差點忘了,等會兒。”

車窗玻璃上掛滿了雨水,隔着玻璃,什麼都看不清。林泰把車門一拉,彎下腰,笑着說:“差點兒把你小妹妹忘了,叫什麼來着,周……周……”

李政把他推開,扶着車頂,彎腰看着裏面的人,問:“你怎麼來了?”

周焱說:“他硬拉我來的。”

李政側過頭,皺眉看了眼林泰,林泰說:“你好意思把人家孩子一個人扔船上?”

李政望回車裏,說:“下來,我們回去。”

周焱下了車,李政傘遮到她頭頂。

林泰擋住兩人:“別啊,來都來了,進去看看人會死啊?”

李政冷着聲:“你自己去會死?”

林泰說:“會啊,我膽子小,好面子,怕被人趕。”

李政握住周焱手腕,打算繞過他,林泰突然沖馬路對面喊:“沈亞萍,看看誰來了!”

幾米寬的馬路,喊聲穿透了門玻璃,“TiAmo”的大門在聲音一落的瞬間打開了,一個女人站在那裏,筆直望來。

周焱看不清她的長相,只看到她身材高挑,披着大波浪捲髮,穿着一身深紫色收腰短裙。

過馬路,李政鬆開了她的手腕,傘還遮在她頭頂。走得不緊不慢,似乎與平日無異,上了人行橫道,繼續往前,他一腳踩在一塊翹起的地磚上,水花濺上了兩人的腳腕,周焱下意識地扶了他一把,說:“看路。”

這話是以前李政對她說的。

李政“嗯”了聲。

走到了店門口,林泰率先進去,卻被裏面的人擋住了。

周焱聽見一個女人的聲音,透着股幹練的語調,說:“傘收起來,沒看見傘架?”

“哦。”林泰老老實實把傘放上傘架,讓到一邊,回頭說,“李政,傘放這兒!”

周焱終於看清了穿着紫色連衣裙的女人。

看不出具體年齡,大約二三十,身姿窈窕,妝容明艷,左手包着紗布,波浪捲髮披在肩側,看起來成熟嫵媚。這女人看着她邊上的男人,冷淡開口:“來了?”

她邊上的人說:“嗯。”

這女人又掃了她一眼,視線不做停留,側了下身,指着店裏面。周焱這才看見店裏還有兩個人,一男一女,看起來三十幾歲,男的脖子上還掛着十字架。

沈亞萍介紹:“這位是吳兄弟,這位是樹苗天使基金的張妍溪張小姐。”

沈亞萍回頭,對裏面的女人說:“妍溪,他就是李政,你說的捐款,都是他捐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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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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