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堂前

17.堂前

因着半路上遇到堂兄楊易寧,說了不少話,難免耽擱了些時間,長樂率着她的人到達整個候府東側、富昌候太夫人老田氏居住的五福堂時,已經快要到可以喝下午茶的時辰了。

兩世里,五福堂都是老樣子,佔據着整座富昌候府最好的位置,有着外簡內奢的裝飾佈置。兩邊抱廈里,栽種着鮮活的綠葉植物,多是萬年青、君子蘭這種寬葉長青的,長年不換。

有什麼寓意在其中,只有傻子看不出來了。可憐前世的長樂,就是那個傻子。

眼瞧着長樂帶人走上了台階,抱廈里迎出一個穿着老紫色掐絲暗綉葫蘆圖案褙子的婆子,笑道:“小姐過來了,真是不巧,老夫人剛剛睡下,怕是要小姐等一會兒才好進去了。”笑得很恭敬親切,只是笑意未達眼底,看着刺眼地假。

比這笑容更假的,還有說的這話。

說老夫人睡下了?這有比這更瞎的話嗎?長樂就不信了,候府里發生這麼大的事,老夫人若還能在此時睡下,不是老糊塗了就是得癔症了。

別說此時能不能睡下,就是過去的這幾天能不能睡下都是件不好說的事。這是見她回府後沒立即過來請安,要暗着給她點臉色瞧啊。

當她還是當年吳下阿蒙,隨意拿捏嗎?哼,還想給她一個下馬威,好,她就讓老馬葳折腿。

像這種只要她請安,老夫人就睡的事,過了今天,她不希望再見到了,這絕對是最後一次了。

長樂淡然笑道:“噢?是嗎?那真是十分不巧,祖母上了歲數,難免易睏倦,這睡熟再醒,必然要有一會兒,我就不在這等了,我也有幾日未歸,先去書房給父親請安吧,想來父親也想我了,等着祖母醒來,我再過來也不遲。”

看誰更急,看誰更等不起,反正,她是不急,她等多久都行,只是不知道躲到她祖母屋子裏那一群人,是否也如她祖母般‘睡得下’呢?

搬石頭砸了自己腳,那婆子沒想到原先對老夫人千依百順的小姐,忽轉了心性,一時間張大了嘴,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眼看着長樂轉身要走,她想伸手去攔,又不敢真的伸手過去,卻又不能看着長樂真的走了,屋子裏一群人抻着脖子等呢。

正這時,抱廈里又跑出一位婆子,滿臉堆笑連聲說道:“老夫人聽聞小姐過來,已然醒了。”

已經轉過身的長樂,挑起的嘴角盈滿了嘲諷,這謊圓得時間邏輯都不對啊,不是睡熟了嗎?怎麼還能聽聞呢?就醒了?長樂只能‘呵呵’了。

坐在堂內后間屏風暗處里的柳國公繼夫人大田氏,都要被她自己親姑姑氣死了。

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端長輩架子呢,敢情出事的不是她兒子了。哼,若自己兒子有什麼三長兩短,她也絕不會讓別人的兒子好過。

前兩日,長樂還在公主府時,剛下了早朝回來的富昌候楊寧治,官服還未及脫便來了后宅,一腦門子的冷汗、臉色慘白地把早期上發生的事,與她們幾個說了。

眾人無語,一時間堂內氣息好像都凝固了,面面相覷,分外的沉重。

雖然早朝之上,蕭華長公主隻字沒提到他們富昌候府以及柳國公府的任何人任何事,鬧的那樁事看起來也與他們並無多大關聯,但只這個態度和最後討來的封賞,卻叫他們震驚不已。

他們以前就早早意識到他們的居心,只要稍稍露出一絲半點,被長樂覺察到、被蕭華長公主知道,就是個禍害不淺,卻從來沒有像此時這般真實地感受到絕望,必須從頭來過,或要做垂死一掙了。

最後,富昌候長嘆道:“長樂以後就不是郡主了,要叫公主!”一府兩公主,聽着多麼榮耀的事,不知道的人還得以為他們富昌候府老楊家祖墳冒青煙了呢,為什麼他覺得那麼心累呢。

更心累的還要屬柳國公繼續夫人大田氏,長樂忽然成了公主,暫時對富昌候府來說,還沒有太明顯的影響,但對她家柳國公府,那簡直是……立竿見影的癥狀。

長樂是郡主的時候,他兒子娶來還好,對以後仕途百利無一害,還能幫襯不少。

這長樂若成了公主,萬一以她娘為榜樣,這娶到家來,豈不是要重蹈富昌候府覆轍嗎?

就算長樂不若她娘那般霸道,只‘附馬不能納妾’這一條,就夠得她全家受的,再想想他兒子前幾日鬧的那齣戲,很是不難把它們聯想到一處——這是蕭華長公主出手的第一步,從國法上杜絕你納妾扯小星的可能。

大田氏揉着突突跳着的太陽穴,想著兒子還在府里等消息,還有那對不嫌事大、不要個臉的秦氏母女昨天竟堵上門來,她只覺得心塞氣短腦供血不足,剛又躲在裏屋瞧見她姑母端着架子的那番試探,長樂竟毫不像從前那般俯小做低地一味孝順,而甩出如今這副態度,更覺得頭大幾圈,心浮氣燥了。

長樂走上台階,剛到抱廈,就見她二嬸小田氏笑吟吟地從裏面走了出來,來迎她了。

小田氏見着她,先是一把拉住她的手瞧着很是心疼地揉了揉,才開口說道:“哎喲喲,我的心肝兒,這都春天了,手還是這麼涼,快快進屋裏,喝口暖熱的紅棗蜂蜜茶才好。”

小田氏這副作派,長樂早已經習以為常。十次見她,八次這樣,好像她多沒有人疼似的,又好像小田氏有多疼她似的,‘口腹蜜劍’真真是來形容眼前這張臉孔的。

不管心裏多麼厭惡,長樂面色不動,彎着嘴角,笑着應了,“謝二嬸娘了,二嬸娘也是來給祖母請安的嗎?要說這滿府上下,二嬸娘最是孝順了,連祖母睡著了也要在祖母這裏陪着才安心呢。”

長樂這聽着軟綿綿語氣說出口的話,卻暗帶着軟釘子,說得不只小田氏面上一曬,之前出來迎長樂的兩個婆子,也悄悄垂下頭去。

這戲做得太砸了,誰面子都不好看了。

小田氏訕訕了兩下,到底是多年的演技派,圓場的話緊跟着說:“你是不知道,你這幾日沒回府,你祖母有多擔心,連着幾晚睡不好,我和你二叔還有候爺,甚是憂心,每日換着來陪才行,這不老太太才剛剛歇下,聽到你來,立刻就醒了,直說要見到你才安心。”

“是嗎?讓祖母擔心真是我的罪過,我這剛回府又擾了祖母好幾日才攢出來的歇息,真是罪上加罪了。”好嘛,人不回來你也不睡,人這一回來你面都沒見,倒能睡上了,這憂心的方式真是好特別。

聽了長樂這番‘認錯’,饒是小田氏多年修練,也忍不住破功,臉上發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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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你咋不上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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