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六十六章
離了偏殿,許昭平的心也不由得有些發慌。她有些不想朝着長平閣的方向去,可,她似乎不能不去。
腳許是會自己尋着方向吧……
許昭平沿着記憶中的路線,獨自一人朝着長平閣的方向走。走着走着,瞧着身邊的宮人越來越多,問安越來越急,許昭平不知自己是該笑還是該哭。
剛剛那一碗湯,怕是要終了這宮中的殘局了。
她本就不需要這些后妃,她需要的,不過是一個理由,一個合時宜的理由。
“聖上!華妃娘娘已經自盡了。”
許昭平端詳了片刻跪在面前的明溪,壓低了聲音,“那便去給胡大人發喪吧……謀害皇嗣可是死罪。”
“是……”明溪小心翼翼的望了君王一眼,躬身欲退,卻聽到了一聲轟鳴,接着便是一片白煙。
“聖上?”明溪‘撲通’跪倒在地上半晌不敢動彈,他進宮這麼多年從未見過如此異象。
瞧着再次跪在地上的明溪,許昭平的嘴角浮現出几絲笑意,而後朗聲道,“天命
!快與寡人同去瞧瞧……”
“是。”明溪勉勉強強從地上爬起來跟着君王挪了一段路,直至到了一個大坑旁。
許昭平到坑旁前,坑旁已是立了一群人。
故當她與明溪走近之時,那坑旁之人皆跪在地上高呼‘萬歲’。
“此處發生了何事?”許昭平負手踏在大坑旁已是焦了的黃土上。
“這……這……”跪在一旁的欽天監顫顫巍巍的起身,出現在眾人的視線里,“回聖上,這許是天降異動。”
“異動?”許昭平繞着欽天監的身側轉了幾轉,待到腳下的土渣已緊實了,才緩緩開言,“異動是何意?”
“回聖上,天命所歸呀!”欽天監衝著天拜了拜,緩緩起身,引着君王朝土坑近了幾步,“聖上且看,這土坑外圓內方,乃剛柔並濟之道,這天地玄黃,以黃黑定乾坤之象……”
“莫要多言,愛卿只需告知寡人,此物是凶是吉?”許昭平的臉色越來越黑,她似乎已經能聽到朝着自己跑來的宮人的腳步聲。
“回聖上,自是凶吉相替,皆有命理……”欽天監衝著君王躬了躬身子,正欲繼續解釋這天命,卻見君王朝着土坑中央近了幾步,用腳刨了刨。
“這是何物?”
欽天監瞧着君王擰起得眉頭,不敢怠慢,連忙跪到君王腳側,用手刨出君王腳下之物。
似是一個玉盤?
欽天監把君王刨出來的玉盤舉高,對着太陽瞧了瞧,發現期間似是有一道白色的裂紋,不禁一頭冷汗。
玉有隙兮,其將裂兮。
此為大凶之兆呀!
“如何?”許昭平瞧着欽天監的額上滲出汗珠,眯着眼,輕輕的笑了笑,“是不是大吉之兆?”
“這……”欽天監跪在地上,正欲多言,卻瞧見一個公公跌跌撞撞朝着自己的方向奔了過來。
“何事這般驚慌?”明溪尖着嗓子呵斥道,“沒看見聖上在此嗎,怎可如此沒規矩?”
“聖上饒命!饒命啊!”一頭大汗的公公一瞧見明溪在前,立刻跪在地上,不住得叩頭,“奴才是長平閣侍奉的……娘娘,娘娘出事了……”
“出事了?”許昭平面無表情的橫了跪在地上的公公一眼,又瞧了瞧欽天監,“剛剛還是天降祥瑞,如何不過說話的功夫便出了事?”
“回聖上,帝後娘娘現已被送回住處,大公公也已宣了太醫……”跪在地上的公公一聽君王道他得了大吉的卦象,只得戰戰兢兢道,“怕是……怕是真的大吉吧……”
“是嗎?”許昭平的笑意還未爬上臉,便聽到了一聲“聖上,馮太醫求見”。
“馮太醫?”聽着有人通報太醫求見,許昭平的笑意徹底凝在眼底,“愛卿這便是你算得大吉?”
“啊?”欽天監見君王把視線落到了自己身上,連忙叩頭道,“聖上,臣冤枉啊!冤枉啊!臣算得可是大凶……”
“是嗎?”許昭平的一聲冷哼,讓四周所跪之人皆是芒刺在背。
直到許昭平道了“擺駕營殿”,眾人才微微的舒了口氣,跪送君王離去。
道了‘擺駕營殿’后,許昭平帶着明溪與馮太醫一同往着營殿行。
“馮愛卿今日求見所為何事?”許昭平慢慢的走在小徑上,似乎一點都不在意剛剛那公公傳來的帝後患疾的消息。
“回聖上,此事干係乾國國脈,請聖上與臣密談之。”馮太醫低低的聲音,讓許昭平禁不住眯了眯眼睛,“有何事不方便大庭廣眾之下言?”
“這……”馮太醫思索半天,朝着君王邁近了一步,湊近君王的耳朵,低喃了幾句。
原想着,君王聽完自己的耳語會沉住氣,可聽着君王反覆低喃着“小產了”三字,馮太醫便知自己想多了。
想着君王年近而立,卻痛失其子,還好巧不巧是帝后腹中的孩兒……
馮太醫的眼眶也有微微的濕潤,“聖上要顧及着聖體呀……”
“顧及聖體?”許昭平藉著明溪的力,勉強立住,口中胡亂的言着,“寡人的孩兒,怎得還未讓寡人瞧上一眼便去了?”
君王飄渺的聲音讓馮太醫不忍在此處多立片刻,連忙告退。
瞧着馮太醫退出了圍着小徑的院子,許昭平隨即被明溪喚來的宮人迎回了營殿。
接着便是滿宮瘋傳聖上因痛失愛子患了癔症。
但這則消息卻久久未傳到梁瓊詩的耳中。
當梁瓊詩聽到君王得了癔症的時候,已是四日後,那時,她正躺在榻上,小口的吃着大公公喂來的菜粥。
“大公公,您說現在是您在喂本宮,還是聖上在喂本宮?”梁瓊詩撐着有些發虛的身子,勉強的咀嚼着。
伺候帝後用膳的大公公聽着耳邊的聲音,堪堪穩住自己的手,“娘娘說笑了,伺候娘娘的一直都是老奴,聖上天生貴胄,怎會做這般事?”
“是嗎?”梁瓊詩有氣無力的咽下一口,她已有四日未見過君王了。
雖然,在這宮中瞧不見君王是常態,可眼前又黑了這個事實,無疑讓她更加寢食難安。
自前些日子在長平閣用膳后腹痛,看過了太醫,用過幾副葯后,她便再次失去了凝視着世界的機會。
她莫名的有些後悔,為何不在那日,與君王多相處些日子。
“大公公,本宮有沒有說過,本宮有些日子是能看得見的?”梁瓊詩閉着眼,口中含混得用着些表意不清的字詞。
“回娘娘,娘娘未曾說過。”大公公狀若無事的繼續伺候着梁瓊詩用膳,心底卻是不斷思索着帝后這般開口,究竟是所為何事。
“公公莫要多慮,本宮此時已是瞧不見了……”梁瓊詩的聲音越來越低,隱隱有氣若遊絲之狀,“本宮知曉聖上的秘密……”
有替身,待她情深。
梁瓊詩急急得呼着氣,忍着不讓淚落下了,她知曉,君王不來見她,定是出事了,“大公公,您是聖上身邊的人,您為何不去君王身側……”
“娘娘多慮了。聖上做事一向滴水不漏,尋不到破綻。”大公公尋着帕子,替梁瓊詩拭去眼角的淚,“您要信聖上。”
“如何信?他不過是個女子……”梁瓊詩正預備着說出‘女子生養的孩兒’,卻聽到大公公道了句,“娘娘慎言,這大千世界,男男女女,並沒什麼打緊的。什麼情呀!愛呀!渾渾沌沌,這輩子便也就過了。聖上待娘娘有心,娘娘就該知足不是?”
“公公此言?”梁瓊詩聽着大公公的話,驚得渾身僵硬,動彈不得。大公公不是多話的人,他一口氣說這般多,那便只能是說明,她剛剛說得半截話,被大公公當了真。
她剛剛說了何物?
他不過是個女子?
他?她?
大公公是認了她所言的,聖上實則是個女子?
天……
梁瓊詩緊了緊擱在被中的手,回想着那個怪夢中的那個口口聲聲道着自己是女子的君王。
難道那個夢是真的?
若所有夢都是真的……
梁瓊詩低低的問了聲,“大公公,思平是真的嗎?”
“娘娘,大公公剛剛出門了,您問得思平是人名嗎?”
一個稚嫩的女聲。
“是……你聽過這個名字嗎?”梁瓊詩腦中閃過那一幕幕所有人都以為她瞧不見時,給予她的騙局,眼睛眨了眨。
“沒……沒有……”宮人的聲音異常的清晰,“娘娘說笑了,這深宮裏起名,都是要避諱的,聖上名中有的字,哪是奴這種賤婢能用得?”
“哦……”梁瓊詩胡亂的開口,搪塞了宮人片刻,“那許是本宮記錯了……不知聖上何在?”
她幾乎在宮人說要避諱的那刻,便明白了思平便是君王。
“聖上?聖上不是得了癔症嗎?不然怎會這麼多日子沒來見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