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歸仁堂館主，當之無愧

歸仁堂改成醫館后，是前葯后醫的模式，藥店的性質不變，只是後面變成了問診醫治的地方。而莫傾卿採取的醫療模式，自然是現代型的，主治是她，但原先藥店裏坐堂的大夫並沒有被辭退，依然做着自己的擅長的事情。

所以更確切的說，歸仁堂其實是中西結合的。

莫傾卿本身在現代時便是學貫中西的，平日裏若是無事，也會和坐堂的潘、付兩位大夫一起聊聊中醫，學一些在現代已經沒有出現過的病例之類的東西，而兩位大夫對於她的那些手術器械也極為感興趣，於是莫傾卿便也會有意無意地教他們一些簡單的現代治療方法。

兩個四五十歲的老醫者早已形成了自己醫學上的一套認知，雖然對於新知識學起來慢，對現代的這種方法更是吃驚不少，但見過莫傾卿幾次手術后的成效后，也就不再懷疑，學得極為用心。

這大抵便是所謂的醫者父母心，只要是好的有用的能救人的東西，就算是與自己的認知截然不同又何妨。

制炮坊爆炸后，莫傾卿知道，潘、付兩位大夫自然也是知道了，匆匆忙忙便一起從前面藥店趕到了莫傾卿的診室，正欲敲門，就見莫傾卿身穿白色醫服戴着口罩，提着手術用的器材箱，和謝掌柜一同開門走了出來。

“您二位來得正是時候，”見潘、付兩位大夫站在外面，莫傾卿又開口將剛才與謝掌柜說好的事宜大概重複了一遍，“前頭院子地方大，我們準備把手術用床都搬到那裏，直接在那邊看診。”

“傷情嚴重需要動刀者，我來負責；傷情較重但不需要動刀的，怕就要麻煩你們兩位了。”

“前頭店堂里找幾個能頂事的夥計，一些負責接待傷患，按照傷勢輕重緩急排出就診的順序；一些負責撿藥包葯，若只是輕傷者，便讓他拿着葯，自行回去清洗包紮；一些負責維持前後的秩序，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亂；一些負責打下手，對了，把紅葉叫過來，我這邊需要她。”

紅葉是謝掌柜原先收在歸仁堂打雜的一個孤女，年紀跟白薇差不多，膽子卻極大，莫傾卿有時候動手術時，白薇扛不住血腥場面，便會讓她在旁邊幫忙，充當護士的角色。雖然兩人認識的時間不長，接觸也不算多，但她在手術過程中的表現，卻是讓莫傾卿覺得挺滿意的。

一個古代女子能那樣，已經是很不錯的了。更何況，兩人之間配合的那種默契，還是很難得的。

兩位大夫和莫傾卿、謝掌柜一邊朝前堂走去，一邊聽着莫傾卿有條不紊的安排，聽她方方面面都涉及到了，不由得暗暗點頭。

身為醫館館主，莫傾卿便是這裏名義上的主子，原先兩位大夫對於自己要在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手下做事自然是頗為不滿的，後來見莫傾卿醫術雖然奇怪卻是極為了得的，便少了些輕慢之心。

而接觸下來后，自是發現了這姑娘的不同。現如今見她雖然年紀輕輕，這種情況下卻是態度冷靜，口齒清晰，說話條理分明，面面俱到，任務交代得清清楚楚，每個人都有事可做，不由得生出了敬佩之心。

這樣的歸仁堂館主，當之無愧。

幾人一同到了醫館的前堂，那邊原先便來了些要看熱鬧的人，此刻發生了這種事情，更是不願意走了。好在謝掌柜都做了部署，人雖然多了些，場面卻不至於混亂。

待謝掌柜將醫館裏的所有人都叫到一起，將莫傾卿的安排傳達完畢后，調配好人員后，除了一兩個問了一些疑惑的地方，得到莫傾卿的解答后，眾人便麻利地開始自己的工作。

那些看熱鬧的人本是循了京城裏新的傳聞來到歸仁堂想看看莫傾卿本人，沒想到她卻是穿着一身白衣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只露出那雙琥珀色的眼睛，不免有些失望，不想現下遇上這麼個事情，見莫傾卿如此冷靜，倒是吃驚不少。

“大夫！大夫！快來人！有人受傷了！”一串驚惶的呼叫聲自身後傳來，眾人急忙讓出一條道。

很快傷者便被抬了進來，卻是腹部被爆炸后的木頭碎片直接擊中，沒入體內，此時血流不止，傷口處皮肉外翻，一路哀嚎着給人抬了過來，現下卻是有點發不出聲音了。

圍觀的有些膽子小的，已經掩面不敢再看了。

莫傾卿卻是面不改色，淡定地吩咐道：“把人抬到院子那邊的床上，小心傷口，不要造成二次傷害。燒熱水消毒用具，準備白紗布，麻沸散……”

“白薇，你去幫忙包葯。”見白薇一直看着自己，莫傾卿又特意囑咐了句。

白薇怕那種開刀見血的場面，這點醫館裏的人都清楚。

“是，小姐。”知道自己的短板，白薇自然不會逞強添亂，應了一聲后便認認真真幹活去了。

安排妥當，莫傾卿轉身看向已經立在一旁的紅葉，“走吧。”

兩人一齊到了院子裏，凈了手后，便開始工作了。

圍觀的人想跟着過去，自然是被醫館的夥計給攔下了。結果有人卻是另闢蹊徑，竟然直接翻到了院子的牆頭上坐着，繼續看熱鬧，一時間效仿者眾。

莫傾卿倒不在意有人圍觀，只要他們老老實實待在牆頭上別下來妨礙到她就行。不過謝掌柜倒是叫來了幾個身強體壯的護衛，但凡有人跳下牆頭進來，就直接給丟出去。

待一切準備就緒后，莫傾卿拿起剪刀，將傷處周圍的衣服剪開，傷口血肉模糊，看着甚是嚇人。

“噝～”圍觀的人群中有些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紅葉跟着莫傾卿做過一些手術，自然清楚該怎麼做，見莫傾卿開始了，便也凈了手，將手術刀遞給她，喂傷者喝了麻沸散后，用紗布蘸了酒，把傷口附近輕輕擦拭一遍。

見古代的麻醉藥起了作用，莫傾卿冷靜地開始了自己再熟悉不過的工作，手起刀落，利落地隔開了傷者的腹部。

木頭碎片進了腹部，外傷事小，若是在體內的東西沒有全部取乾淨，那才是大麻煩。

莫傾卿全神貫注地清理着腹腔內的木頭碎片，比較讓人慶幸的是，沒有傷及到內臟，需要清理乾淨，然後縫合傷口就可以了，手術難度不大，就是醫療條件有限，清理起來比較麻煩。

“莫姑娘……”夜影風風火火闖進來的時候，便見院子的牆頭趴滿了人，周遭卻是鴉雀無聲，大家的視線都落在了莫傾卿的身上。

此時的她正湊近傷者的傷口處，用鑷子一點一點地清理着裏面的小木片。

她的手很穩，處理時沒有出現片刻的顫抖，琥珀色的雙眸中閃耀着作為醫者的沉穩與果決，臉上的表情極為平靜，彷彿天地萬物都已經被置於身外了。

聽到聲音，莫傾卿停下手中的動作，抬頭望去，見是夜影，便問了句，“怎麼了？”

“王爺命我來看看。”出這樣的事情，宮裏自然是知道的，賀蘭宸正下了朝要回來，就又被叫走了。只是制炮坊和醫館的距離實在令他放心不下，便叫了夜影來看看。

莫傾卿知道他的言外之意，開口道：“我沒事，賀蘭宸還好嗎？”

“王爺現下在宮裏，”見莫傾卿的言語中有關心之意，夜影立馬想替自家王爺刷些好感，“王爺心裏擔心你，一聽說……”

“你不需要回去稟報情況嗎？”莫傾卿打斷了他的話，委婉地趕人。

“王爺說……”夜影卻是恍若未聞。

“沒什麼事你先回去吧，我這很忙。”莫傾卿覺得，做人有時候可能要直接點。

見莫傾卿說完后便低頭繼續做她的事兒了，夜影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那屬下先回去了。”

回答他的是無聲的沉默，莫傾卿早已又投入到手術中了。

待傷處清理乾淨后，莫傾卿開始縫合傷口。

圍觀的眾人皆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她面不改色手法嫻熟地用針線縫合傷口，這種醫治手法，實在是又新奇又讓人看着膽戰心驚！

“好了，近段時間注意些，傷口別碰水，好好養着，有什麼問題可以隨時來找我。傷口剛縫合不宜動，讓夥計先把人抬下去休息。”待一切都完成後，莫傾卿收起工具，兀自在一旁凈手消毒。

一片寂靜之後，院牆上響起了陣陣的驚嘆聲、喝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