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 27 章
喬一睜眼就意識到自己又跑到了那個夢裏來了，她赤着腳站在草坪上看着不遠處依舊看起來有些陰暗的房子。現實生活中頭腦的疼痛和難受到了這裏並沒有得到緩解，但是奇異的卻沒有讓她像現實中那樣沒法動彈——她慢慢往前走了一步，伸出手探去，不出意外的又被阻擋在外面。
“你到底要我想起什麼！”喬突然抬起頭朝着蔚藍的天空怒吼，隨着她的話音落下，本來一片清澈的天空突然被烏雲覆蓋，隱隱約約還可以看到閃電在中間穿梭着。一陣風從喬的身後撲向她捲起她的裙擺和頭髮，她往回頭看去，一個長得和她一模一樣的女人正站在她不遠處看着她。
喬深吸一口氣，轉過身與她面對面。
“你真的要想起來嗎。”那個女人用着與她一模一樣卻又有些不同的聲音開口問道。
“我必須。”喬皺起眉，眼眶微紅，“我沒有選擇，因為那是我的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她的情緒傳染，這個與她有着一模一樣外貌的女人眼眶也微紅，但是她的表情依舊非常冷淡——她朝喬的方向走前了一步，說道：“可是你現在過得很開心，他們很關心你，甚至很照顧你；即使是這樣你也要想起來嗎？”喬的視線隨着她邁出的步子往下挪，看到了她滿是鮮血的雙手。
一個她徒手穿透男人心臟的畫面突然跳了出來。
女人看着喬猛地蹲下身去，邊開口邊抬腳想要往後退：“你把那些留給我不是很好嗎。”
“你是個懦夫。”喬壓抑的聲音阻擋了她往後退的腳步，女人慢慢將往後挪的那隻腳並回前面的腳站好，面無表情的看着蹲在地上喘粗氣的喬。後者深吸一口氣拍拍自己的腦袋企圖將腦海里的那個畫面趕出去，即使無濟於事還非常痛苦，她也不放過一絲一毫強調的機會：“你是個懦！夫！”
女人又往喬的方向走過去一步：“現在蹲下的不是我。”
“這並不能代表什麼。”喬深吸一口氣用力的撐着地面站起來，她的雙眼赤紅，但是在視線接觸到女人的那一刻愣住——她身上剛才那件漂亮的青色連衣裙被一個看起來非常粗的麻布裙子所替代，本來柔順的頭髮現在也亂糟糟的搭在肩頭，但是讓喬真正愣住的並不是她這身行頭的改變，而是女人滿是朦朧的雙眼。
但是她開口的聲音聽起來卻沒有任何變化：“你真的要答案？即使這會讓你恨她。”
喬沉默，女人也沒有繼續往她的方向走來。兩個擁有着一模一樣外貌的女人中間隔了不到一米的距離注視着對方，直到女人垂下頭慢慢消失，喬才把憋在胸口的那口氣緩緩吐出。而在她消失之後很久，喬才緩慢的轉過身重新面對着那間房子。
她試探性的往前走了幾步，順利穿過了一直以來都阻擋着自己的那個屏障之後停下腳步。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有一種心很亂的感覺，剛才還信誓旦旦要回憶自己過去的女人現在卻有些退縮的意思。喬皺着眉盯着顏色依舊陰沉的房子，腦海里又閃過羅曼諾夫回過頭的那半張臉。
“恨她……”喬不自覺的低喃剛才那個女人說的話，表情隱隱看起來有着剛才那個女人那般的冷漠，但又轉瞬即逝就像那般冷漠不存在一樣堅定，“我必須想起來。”
她慢慢往前走，卻並不知道自己的聲音有多輕，彷彿在夢囈：“我必須……想起來。”
那是一個看起來非常漂亮的房子，喬幾乎沒怎麼用力就將門推了開來。在她將門推開的那瞬間，從房子裏傳出了讓她側目的清脆的、專屬於小孩子的笑聲，而在這陣笑聲當中一個男人的聲音尤其吸引喬的注意力。她毫不猶豫的一腳踏進房子，朝着聲音的方向走過去。
她停在了廚房的門口。
那是一個看起來很高大的男人——戴着個斯文的無框眼鏡，亂糟糟的淺金色頭髮在腦袋上炸開，他穿着極其簡單的家常休閑服，腳上踩着一雙人字拖。喬沒辦法將自己的視線從他身上挪開，即使他的視線連一點點都不願意分給她，只專註於自己懷裏抱着的那個看起來只有兩三歲的、與他一樣有着相同顏色頭髮的小嬰兒。
喬看着看着雙眼逐漸變得朦朧，她往前走了兩步想要更加湊近一點，但是男人突然往她這個方向看過來的視線卻讓她的腳步硬生生頓住。她回過頭，在看到一個棕色頭髮的女人拿着一個奶瓶走進來的瞬間，眼淚再也控制不住的滑下眼眶。
那個女人沒有看向喬，而是嘴角微微笑着將手中的奶瓶交到男人的手裏，他們交換了一個吻，而男人的臉上也被突如其來的小手打了脆生生的一巴。
“嘿！那是我的老婆！”男人被打了也不惱，或者說是有些惱的看向懷中的嬰兒，“只准你親你媽媽不准我吻她嗎？壞小孩。”
而他懷中的小孩就像抗議一樣衝著他大聲的、用力的啊了一句，有着長睫毛的灰藍色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男人。
爸爸，媽媽。
喬動了動嘴唇卻沒有聲音，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看到他們之後心裏會湧出一陣強烈的難受，明明他們笑得那麼開心。她下意識的側過身讓他們從自己的面前走過去，被爸爸抱着的小孩子好像看到了她，經過的時候不錯眼的盯着她，甚至在他們快要離開廚房的時候衝著她的方向啊了一聲。
“嗯？”爸爸停下了腳步看向喬的方向，然後垂下頭摸摸自己女兒柔軟的金髮，“寶貝兒你在看什麼呢，走我們去吃你的飯了。”
喬在他們完全消失在廚房拐角的時候才垂下頭來抹掉自己的眼淚，但是當她跟出去之後卻發現外面變換了個場景——坐在客廳那張長桌主位上的淺金髮小女孩正戴着生日帽對着她面前的生日蛋糕閉着雙眼，站在她旁邊的兩位大人也換了件衣服笑意滿滿的看着她。當她睜開眼呼的一下將蛋糕上的蠟燭吹滅的同時，兩個大人也鼓起掌來：“祝福我們的小公主七歲生日快樂！”
這是她七歲生日那天。
喬吸吸鼻子不由自主的拉開嘴角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只是她的目光並不在笑得天真的小女孩身上，而是不錯眼的盯着因為自己女兒生日而露出發自內心笑容的兩位大人。本來就熱着的眼眶不由自主的再一次變得濕潤起來，她往前走了兩步想要更加靠近他們一點，但是突然響起的直升機螺旋槳的聲音卻讓她停下腳步。
她就像突然意識到接下來發生的事情那樣渾身都動彈不得，爸爸靠近窗口只是稍微掀起了一點窗帘，下一秒喬就聽到了一聲玻璃被射破的聲音。她直愣愣的看着客廳里那個緩緩往後倒的男人，視線定在他額頭上那個黑漆漆的洞窟，就連媽媽抱着七歲的她跑進房間都沒有意識。
她身後傳來了被破門而入的聲音，但是當她轉過頭去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世界瞬間被黑暗籠罩。
“寶貝兒，順着這個通道爬出去，知道嗎，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回頭。”媽媽的聲音在喬的身後響起，她猛地回過頭去，卻發現四周還是一片黑暗。
喬感覺到自己的額頭上被人印上了用力的一吻，帶着點潮意，媽媽的聲音變得飄渺悠遠：“我愛你，喬伊，請記住我一直愛你。”她猛地轉過頭，一瞬間就認出了這是房子旁邊拐角隱蔽的地方，淺金髮的小女孩正趴在她的前面，被一個她不熟悉的男人壓着背部。
她神使鬼差般走上前去，當她站到了小女孩的旁邊看向他們正看着的一幕，她的眼前一黑。
本來睡在床上一直不是很安穩的女人突然停下了顫抖的動作，她慢慢睜開眼直視着前方，可能是為了更好的觀察她所以斯塔克並沒有讓賈維斯關掉她房間裏的燈，所以她能很好的看到床旁邊的牆面上那一道道有深有淺、縱橫交錯的痕迹。
她漸漸垂下眼帘從床上坐起來，掀被子掀到一半又停下目光直視着床邊的那雙羅曼諾夫拿給她的拖鞋不知道在想什麼。拖鞋的鞋面漸漸被划拉開一個口，緊接着第二個，第三個，直到整個拖鞋都被安靜的分解成一片片看起來沒有用的碎步后，喬才赤着腳下了床。
淺金髮女人面無表情的往房間門外走去，然後在離房門還有幾米左右的時候突然停下。她看着沒有任何動靜的房門，慢慢的眨了眨眼。
下一秒，本來還穩妥的房門就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給推了開來，整個門脫離了牆壁直直衝向了走廊上的另一面牆砸的粉碎。她走出去，在轉身面向電梯的時候，看到正從電梯裏走出來的斯塔克、巴恩斯和史蒂夫。他們似乎也沒想到剛出電梯門就看到這樣的場景，一個個待在原地沒有說話。
“喬？”巴恩斯小心翼翼的開口。
喬沉默的看着他們三個，聲音有些沙啞的開口：“……她在哪裏。”
微微靠後站在巴恩斯後面的史蒂夫和斯塔克對視一眼，斯塔克開口問道：“她？”
只是被他們詢問的喬微微垂下視線沒有說話，史蒂夫、斯塔克和巴恩斯三個人牢牢的盯着喬，就在斯塔克要壓低聲音說什麼的時候，喬又重新抬起了頭準確的看向他：“沒用的。”
“……什麼？”斯塔克動了動唇，問道。
“你們的耳機已經不能用了。”喬用着‘今天的飯很好吃’一樣的語氣說道。
三個大男人這才發現另一邊的聲音安靜了太久。
“她在下面的樓層嗎。”喬又說了一句，表情淡漠的讓他們下意識的呼吸放輕——雖然隔了很久，但他們不會忘記這個表情下的喬代表着什麼。而且就算剛才沒有反應過來，現在他們也已經意識到並肯定喬要找的人是誰了。
喬為什麼要將他們的通訊給中斷？就是因為她要找的那個人是他們的同伴，性別女。
“喬。”巴恩斯小心翼翼的開口，將喬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之後慢慢蹲下身以期讓自己的視線與她的視線平行，“冷靜。”他等了一會兒，看到喬的表情沒什麼變化之後小心翼翼的踏出一步，而下一秒，他的身體比他大腦還快察覺到危險的迅速往後跳了一步。
原本他前腳踩着的那塊地板上出現了一道非常深的割痕。
當史蒂夫和斯塔克接住巴恩斯，三個人再往喬的方向看過去的時候，後者已經深深的朝着他們皺起眉。那表情就像是不敢置信，夾雜着憤怒與仇恨，而她的身體也因此微微顫抖，放在身體兩旁的手也握成了一個拳頭：“我沒辦法冷靜。”
她的眼眶漸紅，她站着的地方開始以她為中心發出破裂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