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張文(1)

第二十六章 張文(1)

歌舞昇平,整個皇宮浸泡在奢靡的蜜糖罐中,如同吃了消逍遙散般忘記了戰火所帶來的傷痛,極致地抵死歡愉。燈籠映亮了黑夜,卻照不明人心。每個人如幽魂般游移,言笑晏晏,把酒言歡,說著好聽的話語,卻交不出一顆真心。

今晚是皇帝為迎接多納而舉行的晚宴,晚宴尚未開始,冷攬月在冷寂的帶領下,一一地打過招呼,微笑寒暄着,即便如此,即便如此,他在人群之中依然遺世獨立,同樣的行徑,在他的臉上,卻顯現得如此自然。究竟是什麼讓他如此不同?長寧懷疑。或許,他只是演技更勝一籌罷了,就好像明明知道行刺是冷寂所為,卻可以在他面前隱藏地滴水不漏。長寧看着身旁的男子,卻像窺見另一方世界。

冷攬月溫柔地看着她,小聲咕噥道:“我不喜歡,你剛剛看我的眼神。”

長寧收回了眼神道:“是嗎?我什麼眼神?”

“很難形容,但是我不喜歡,因為感覺你與我是如此的遙遠,而我哪怕竭盡全力,也難握緊你的衣袖。”冷攬月說罷,竟孩子氣地握緊了長寧的衣袖,笑着說道:“看,這樣才能感覺真實。”

長寧受邀出席晚宴,是紫茉公主央着皇上才答應的。但是這樣重要的場合,冷攬月卻毫不避嫌地與長寧一起,周圍的大臣們已經看出了些門道,也有不少向長寧討好的。長寧只是淡淡地點頭示意,沒有過於交流。

冷攬月看着尷尬離去的大臣,驀地一聲輕笑:“你知道你像什麼嗎?”

“我像什麼?”長寧問道。

“你就像是,我院中盛開的蓮花一樣,與人生疏,孤芳自賞,只能遠觀,不能褻玩。”

“你是嫌我過於冷淡?”長寧皺眉。

“不,恰恰相反,”冷攬月湊近了她的耳朵,小聲說道,“這正是我喜歡你的地方,我一直都是喜歡你的,你知道嗎?”

長寧的耳朵有點發燙,怎麼今晚他凈說些煽情的話,她問道:“你是喝醉嗎?”

冷攬月指了指眼前的酒壺,搖搖頭道:“自從上次以後,我再也沒有喝酒,怎麼樣,我很聽話吧?”

長寧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小聲責怪:“難怪,你發燒了,我們現在可以回去嗎?”

冷攬月把她的手抓緊,放好,回道:“現在回去,待會被發現就不好了,我無妨的,你別太擔心。”

長寧點頭,只是期待着這次宴會能夠快些結束。

正想着,整個宴會已經肅靜下來,前方皇上身着龍袍,拖着臃腫的身軀,一步步地走到龍椅上,坐了下來,長寧趕緊隨着眾大臣一起跪了下來,連呼萬歲。皇上讓眾愛卿平禮,又說了些子場面話,晚宴才真正地開始了,舞姬在中央奏樂,有樂師從旁應和。長寧只覺得無聊,希望晚宴能夠快些結束,好回去給冷攬月退燒。

正這樣想着,一個聲音卻蓋過了絲竹之聲,傳遍了整個大廳。他朗朗說道:“我方匈奴使者,奉大汗之命,不遠千里,來與盛華王朝議和,希望共結秦晉之好,但,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

順着聲音看去,乃是多納身旁的一個男子,雖為草原男兒,卻多了幾分儒雅,但較盛華男子,又多了幾分剛烈,如一頭雄獅,具有攻擊性,卻又沉穩矯健。

長寧不禁問道:“這位是?”

“摩寧,是多納身側的勇士,亦是謀士,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冷攬月懶懶描述道。

他話音剛落,樂聲便驚嚇地停了下來,舞姬驚愣之後,也趕緊離去。

皇上因他的打斷而有些薄怒,卻仍是壓着怒氣問道:“你究竟想說什麼?”

“回皇上。我乃是隨多納王子來到錦騰的使者之一,但是昨天我們進城的時候,卻是遭到刺客襲擊,冷丞相之子冷攬月公子身中一刀,只是,陛下,為何調查刺客之事,遲遲沒有音訊,這實在讓我們懷疑貴朝議和的誠意。”摩寧回答得不卑不亢,卻直指盛華王朝辦事不利。

被這樣的話語羞辱,皇上的臉色一下子就難看起來,他問冷寂:“果真是有此事?”

冷寂起身,跪倒:“卻有此事,是微臣辦事不利。”

“既有此事,必當徹查嚴懲,現下進行得怎麼樣了?”皇上問道。

“回皇上,還未能發現…”冷寂話還沒有說完,一個聲音又插了進來:“回皇上,微臣知道,在刺客身上掉了一枚玉佩。”

看着來人,長寧的眼神露出殺機,手也不自覺地緊握起來。冷攬月察覺到長寧的變化,側身過來問道:“怎麼了?”

長寧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放鬆下來:“沒事,就是突然有點冷。”

冷攬月沒有多問,脫下長衫,給長寧披上,長寧卻只是動也沒動地盯着那個人。冷攬月看了看,是張文,一個普通的官員而已,歸順於冷寂,阿諛奉承,卻沒有腦子,一向不被冷寂重用。

張文,就是監斬流蘇嘯昀的那個官員,也就是他,殺了流蘇嘯昀。

皇上被張文的話勾起了興趣:“是嗎?既然找到了玉佩,就應該知道刺客是誰吧。”

張文看到皇上對自己的話很是重視,不禁感嘆,那個人果真沒有騙自己,只要將玉佩的事情說出來,便能得到皇上垂青,更何愁升官發財。他得意地笑了笑:“回皇上,玉佩的主人,就在現場。”

一聽此話,大臣們紛紛議論,整個宴會都變得嘈雜了起來,而皇上身旁的侍衛則是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出了差錯。張文對自己造成的反應非常滿意,他得意地掃視着全場,彷彿是帶着不可挑釁的控制權,他接著說道:“那塊玉佩,大家都不會陌生,因為,那是皇上欽賜的,而那位玉佩的主人,”他猛地指向一角,“就是你,趙大將軍。”

趙元一神色莫名地站了起來:“還請張大人明示。”

“你不要死撐了,聖上欽賜你的那塊虎紋玉佩,可是在刺客的身上發現了的,現在你趕緊認罪,聖上或許還會仁心對你寬厚處理!不然…哼!”張文笑得幸災樂禍。

“不知…你指的可是末將身上佩戴的這塊虎紋玉佩,據末將所知,皇上只賜過末將一枚虎紋玉佩。”他淡然地從腰上解下這塊玉佩,遞給內監,讓他呈向皇上。

皇上從內監手上接過玉佩,掃了一眼:“沒錯,這塊正是當年我賜給他的虎紋玉佩。”

張文臉色突變,卻強裝鎮靜:“這…不可能,當初從刺客身上遺留的明明就是這塊虎紋玉佩,哦,我知道了,肯定你是使了什麼法子,從冷丞相那裏偷得了這枚玉佩,皇上,還請明察啊!”張文撲通一下跪了下來。

皇上看着張文一眼,不耐煩地問冷寂道:“冷寂,你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回皇上,刺客身上遺留的那枚玉佩,與皇上賜給趙將軍的玉佩確實十分相像,而昨夜那枚玉佩又不翼而飛,微臣惶恐,不敢揣測中間的是非。”冷寂回道。

趙元一回道:“還請皇上明鑒,這枚玉佩,末將一直戴在身邊,從未丟失。更何況,就算那枚玉佩在末將不知情的情況下丟失了,難道僅僅憑一塊玉佩,就能判定末將就是刺客嗎?”

皇上沉吟片刻后說道:“的確有失妥當。張文,你以後不要再這麼莽撞了,朕就罰你官降二級,半年之內,俸祿充公。冷丞相,你好好調查此事,早日給多納王子一個解釋。”

“臣遵命。”冷寂與張文跪了下來。

“嗯,多納王子,你看此事如何?”皇上笑着問多納道。

多納與摩寧對視,站起身來:“皇上費心了,那我就等冷丞相的消息了。”

“既然這些事情都已經解決了,那我們趕緊繼續聽歌看舞吧。”皇上釋然說道。內監又趕緊喚來樂師舞姬,整個晚宴彷彿一下子又回到了原先的時刻。

------題外話------

記憶,是盛開在生命中的那個夏季,帶着前所未有的熱度和力度,毫不留情地敲擊開我們的心門,最後卻也只能無力地在身旁打了個轉,如終究會來的秋季一樣,以一場秋雨的祭奠,黯然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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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風吹冷長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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