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後顧之憂
口號聲戛然而止。
張哼和於哈互相對視一眼,突然抑制不住心中激動:“顧將軍來了?平王找到顧將軍了?”
“顧將軍現在就在外面!”士兵回答。
二人趕忙衝到外頭時,顧長煙已經等了很久。
風雪中行了許多日,沒有出來時那麼神采飛揚。哼哈二將依稀記得三年前的顧將軍還是個鋒芒外露之人,現如今卻突然內斂了起來。
她只是靜靜地站着,沒有衝上來拍他們的肩膀說“兄弟們辛苦了”,看起來越發穩重。總歸是跟隨了多年的人,哼哈二將立刻迎上來,一抱拳:“屬下見過顧將軍!”
鏗鏘有力的聲音,絲毫沒有彈盡糧絕的窘困,也不問她去了哪裏為什麼會來,當即雙手奉上兵符:“我等等候將軍多時,沒想到真的把將軍盼回來了,這下,五萬將士有救了!”
顧長煙依舊面無表情,她在新安都時便這樣,可一來到莽蒼原,感受着這裏熟悉的風土人情,便覺得,即使馬革裹屍血流成河,也算不得什麼大事。
“我回來了。”她輕聲說到,“這些年,辛苦兩位了。”
沒錯!是顧長煙的聲音。多年未見的哼哈二將抑制不住內心的歡喜,握緊了拳頭:“顧將軍裏面請,通知下去,今晚不開戰了,咱們給顧將軍接風洗塵!”
“免了。”顧長煙當即制止,“浮屠山坳糧草短缺,大伙兒都餓了許久,無需為我接風。想到大家都在這裏受苦,我須得為我當年犯下的錯贖罪。新安都的十萬援軍在前些時日就到了,我觀察夏軍的分佈,恐怕也不容易突破。為難你們堅持了這麼久,先商討要事。”
張哼和於哈相互點了點頭,如今這個讓人心驚膽戰的時候,顧長煙的出現無疑是最鼓舞士氣的事情。
士兵們聽說顧將軍回來了,多日饑寒交迫下的疲憊頓時煙消雲散。
“從麒麟山背側開一條雪路。”顧長煙簡潔明了,“我一回來,趙恕會擔心我發動奇襲,趁着他們把注意力轉移到浮屠山坳的時候,派人出去運糧。”
“是!”張哼回答,“立刻就去辦!”
“還有一件事。”顧長煙突然沉下了聲音,略顯為難。
“顧將軍但說無妨。”哼哈二將看出了她的顧慮。
“這五萬駐軍是我的舊部下,我自當儘力保全。只是從新安都出來有些意外,家中……”顧長煙拖了個長音,盯着地面難以啟齒。
於哈思索了片刻,靈光一閃:“當初將軍回新安都復命,平王推你下水以至於你離開三年,如今又受平王之命來莽蒼原,莫非是長澤……”他沒說下去,王元是平王派來的,如今顧長煙出現,無疑也是平王之筆。
軍中將士都是同顧長煙一起打拚過來的,生死之交,當初對新安都的做法也頗有微詞。
“顧將軍但說無妨。”張哼於哈各自點頭。
“解了浮屠山坳的困,需要一位將軍去新安都把我弟弟和母親接出來。”顧長煙是最了解此二人的,對他們極為信任。
解決了後顧之憂,才能在前線力挽狂瀾。
於哈當即表態:“必定盡我所能!”
顧長煙抬頭笑笑:“有勞兩位,那麼,準備開路運糧草!”
莽蒼原五萬駐軍開始上下一心運糧草時,大夏駐地,趙恕還在詢問夏珂筠在麒麟山口失蹤一晚上的事情。
“趙將軍,朕說了無數次,朕只是在麒麟山口迷路了。”夏珂筠托着腮漫不經心,“何況,我帶去的人確實把南澤的人全部攔在了山外,至於那批人是去浮屠山坳還是去找顧長煙的,我並不知曉。”
“敢問陛下,為何要一人獨行?”趙恕是德高望重的大將軍,他的顧慮,比夏珂筠更深一些,“陛下這次是帶着目的來的,可別被什麼因素干擾,辱了陛下聖明。”
為何要一人獨行?夏珂筠腹誹着,當然是為了見顧長煙,若不然,這冰天雪地的,她還去打雪仗不成?
可一想到顧長煙,想到封彧那張字條的威脅,夏珂筠的心被狠狠揪了一把。
“趙將軍,接下來呢?”夏珂筠不冷不熱地問道,“是要繼續和十萬援軍對峙,還是先擊潰浮屠山坳的駐軍?”
趙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知道夏珂筠有事瞞着他,可君臣之別,他不能多問:“顧長煙若是已經到了浮屠山坳,除非能在短時間內拿到糧草,否則,必定要發動突襲,讓陳林應援她。雖然五萬駐軍無足掛齒,可顧長煙若是到了,那就不得不重視了。”
“趙將軍是想轉移到浮屠山坳?”夏珂筠心中一喜,趙恕要是去了浮屠山坳,她便有了和顧長煙見面的機會。
她只想每天離她近一點,若是空氣中有她的味道,那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即便如此,夏珂筠並沒有表現得太過期待。趙恕征戰疆場多年,察言觀色的本事可是練就多時的。
可隨後趙恕便打破了夏珂筠的幻想:“不成!如今還只有顧長煙一人,我軍包圍浮屠山坳,陳林勢必要救主帥,陳林那二三兩本事,定會去新安都求救,若是把封彧找來了,南澤傾其軍力,我們可就難過了。”
“所以,大部隊依舊原地待命,分些兵力去浮屠山坳,陛下還是待在軍中,這樣也安全些。”趙恕沒給夏珂筠去浮屠山坳的機會。
別人不曉得,可他還是隱約覺得,夏珂筠和顧長煙之間有事兒。
當初夏珂筠一個人從南澤營地逃出來,顧長煙又突然消失,若說此中相安無事,他是怎麼也不會信的。
“我並不覺得在這裏有多安全。”夏珂筠沒給趙恕面子,“浮屠山坳如今糧草短缺,即使去了一個顧長煙,也不能憑空變出糧草來。再說,趙將軍既然對顧長煙心有餘悸,難道不應該提早解決她?或者,趙將軍待在這兒,我去浮屠山坳。比起這裏的任何人,我更了解她。”夏珂筠說得毫無畏懼,說得坦坦蕩蕩,就好似她多麼大公無私,根本沒有自己的小心思。
“不行!”趙恕反對。
“哦?”夏珂筠挑眉冷笑,“趙將軍是要違抗朕的命令?”
趙恕噗通一聲就跪下了,痛心疾首道:“陛下莫要固執己見,這是戰場,非同兒戲!”
她便揚了揚眉,一拂袖,紅色的寬袖拂出一陣風,還帶着身上的紅梅香:“那朕問你,為何三年前平王突然彈劾顧長煙?顧長煙這三年去了哪裏?為何現在受平王之命出現在這裏?平王和顧長煙之間究竟有何恩恩怨怨?你若知道,便可循着他們之間的嫌隙,一一擊破,趙將軍,你可以嗎?”
顧長煙的三年是個謎,趙恕怎會知曉?
夏珂筠這才故作老成,語重心長地說道:“朕雖不懂行軍作戰,可權力博弈我比你懂,顧長煙在浮屠山坳,我就不會出事,封彧暫時離不開新安都,趙將軍只需要安心地掃光陳林的十萬軍隊,接下來的事朕自有安排,只要留下顧長煙,別人,悉聽尊便!”
軍帳內一片靜默,趙恕竟被夏珂筠說得無顏以對。
她似乎很了解新安都的權力遊戲,更了解封彧和顧長煙。
末了,夏珂筠才加一句:“我在浮屠山坳,南澤駐軍不敢輕易突襲,能為趙將軍解決後顧之憂。”
趙恕許久沒說話,沉思良久,方才長長嘆一口氣,朝着夏珂筠深深鞠了個躬。
不說,便是默認了。
夏珂筠一轉身,無人看見她臉上勝利和喜悅的光芒。
長煙,那三年我無法去南澤找你,現在,在莽蒼原,你若身不由己,那就由我來找你,好嗎?
如果莽蒼原被大夏拿下,你若回不去新安都,我就把你帶回大夏,這樣,就沒有人能分開我們了。
所以,我既不會讓你贏,更不會讓你走!
浮屠山坳的駐軍已經打通了遠離夏軍視線的小路,小路雖然離南澤十萬援軍較遠,可至少給了他們糧草的希望。
沒有趙恕預測的突襲,好似顧長煙的回歸對浮屠山坳並沒有什麼影響。這種不變讓趙恕覺得心驚。
不可能,顧長煙不可能就這麼悄無聲息地回來,她一定在預謀着什麼。
浮屠山坳里,顧長煙坐在軍帳中同於哈交代去新安都接顧母和顧長澤的事情,張哼從外頭走了進來。
這幾日雖然依舊食不果腹,可駐軍的氣勢卻空前高漲。
“顧將軍,路已經打通,我已經派人去和援軍會面,相信不日就能得到糧草!”
顧長煙點點頭,雖面色清冷,倒也並不讓人覺得拒之千里:“那就好,等到糧草充盈,我們就可以開始和夏軍作戰,今年冬天格外寒涼,我想來年的春天一定會更加漂亮。”
“那是自然。”張哼笑答,“三年不見將軍,您是愈發沉着穩重,讓我等慚愧不已。”
“說笑了,這些年還是靠着兩位將軍的。”顧長煙客套着。
正說著,門外探子突然闖了進來:“報——”
“說。”
“大夏女皇已經到達了浮屠山外!”
顧長煙猛地站了起來!阿筠為什麼突然來了浮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