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三更合一

第22章 三更合一

夏珂筠立刻鬆開了手,哪曉得顧長煙也正在鬆手,一小不小心,“砰”地一聲砸在了榻上。

好在榻板堅強,那兒傳來了夏珂筠的□□,她覺得自己快被砸暈了。

顧長煙猛地一驚,下意識地俯身去揉夏珂筠:“摔疼了嗎?”

夏珂筠咬了咬唇,委屈地看着她:“能不疼嗎?”

被無視的洛河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倚着門帶着失落說道:“要不我一會兒再來?”

夏珂筠心裏恨死了,每次洛河的出現都在讓人想入非非的時候,她一代女皇天之驕子的面子還往哪擱?

“進來吧。”她正襟危坐。

洛河是來換茶水的,夏珂筠賴在這裏不走了,說是有顧長煙的地方才有安全感,她不敢一個人睡一個屋子。

洛河拿不了主意,老爺子說,顧將軍至少武藝高強,既然是她要護的人,是她放棄了大好前程拼了命保護的人,兩個都是姑娘家的,能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住着吧,在後院,萬一遇上緊急狀態,也方便逃離。

可洛河不好意思,她好幾次在不該出現的時候撞了進去,然後看到了一些讓她摸不着頭腦的場面。

小姑娘心思純潔,哪會想那許多。

換完了茶水她便出去了,顧長煙不曉得,便問夏珂筠:“你不回去睡么?”

她拿着被子往頭上一遮:“睡這兒!”

顧長煙訥訥地應了一聲:“那我睡外面?”

夏珂筠掀開被子,往榻上“啪啪”拍了兩聲:“你睡這兒!”

顧長煙便死死地盯着她的手按住的地方,這是要……同床共枕?末了,搖了搖頭,都是姑娘家的,一起睡並不奇怪?

她的內心在奇怪和不奇怪之間來回擺動,最後依舊抵擋不了夏珂筠探照燈般的眼神,乖乖爬上了床榻。

她和她一起在野外過夜過,卻並未一起在室內過過。

夏珂筠心滿意足蓋上被子,末了,才發現一天都跟顧長煙膩在一起,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你傷口的紗布換了嗎?”

“沒有。”顧長煙坦誠地回答。

她一直和夏珂筠在一起,別說換傷口的紗布了,就是想解個手都不太容易。

“那你怎麼不說?”夏珂筠側身起來,怒目看她,“起來,換紗布!”

紗布還是昨天半夜洛河換的,那時她不省人事,哪裏知道許多。

“明天再換。”顧長煙心裏打着鼓。她眼裏的夏珂筠便如下凡的謫仙一般不食人間煙火,哪怕她是高高在上的皇權掌控者,卻依舊是她心中無可取代的神。哪能讓這樣的女子來做這污穢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她知道自己心中的想法,她怕自己按耐不住。

夏珂筠不依:“你都為了救我受了傷,若是不把傷口處理好怎麼行?”

“你的傷比我重。”顧長煙一本正經地說道,“還不到一整天,明早讓洛河給我換就成了。”

夏珂筠聽着這話,心中的醋意如江水一般溢了出來。

“都麻煩了洛河姑娘這麼多事,這點小事還要麻煩人家?”她爬了起來,手用力地去扯顧長煙的衣服,“這種小事,我來就好了!”

顧長煙哭喪着臉,垂頭喪氣地問她:“陛下,你會嗎?”

夏珂筠便停住了動作……她不會呀!

自小便是衣來張手飯來張口的她,哪輪到自己做這些事?女皇大人從小是被呵護着成長的,平日裏很少手上。然而她想了想洛河幫顧長煙換紗布的場面,搖了搖頭堅定回答:“我不會,但我可以學!”說得鏗鏘有力決心滿滿,說得人感動得都快哭了。

顧長煙拿她沒辦法,她的肩部受了傷,拿着一旁的紗布遞給夏珂筠:“換吧。”

她自小在沙場成長,剛學會拿槍和劍便開始跟着父親開戰,身上的傷一道道如鐵鏈猙獰,有深有淺。夏珂筠乍一看見時,手心一顫。

白皙的皮膚上縱橫的傷口,有些舊傷慢慢褪去,有些新傷顏色正艷。最為慘烈的是昨天剛剛留下的傷疤,那一劍刺穿她肩部的時候她看得清清楚楚。

她便覺得自己後背的箭傷也疼了起來,隨着那幾道傷口起起伏伏。

“長煙,宮裏有上好的祛疤葯,若是有幸去大夏,你便隨我回宮將身上的傷疤祛了吧。”夏珂筠沉着聲音,聽得出她言語間的憂傷。

她的長煙是個美貌且驍勇善戰的姑娘,哪個姑娘不喜歡乾乾淨淨漂漂亮亮的?

顧長煙背對着她,看着燭盆里跳耀着的昏黃的燭火,低聲問道:“阿筠,你是嫌棄我的傷痕嗎?”

“沒……怎麼會!”夏珂筠答道,“怎樣的長煙都漂亮,我怎麼捨得嫌棄你?”

顧長煙便笑了:“南澤的皇宮裏也不少那些靈丹妙藥,小時候,封彧會拿來些去顧家,我便用着,那些傷痕一會兒就好了。後來爹爹戰死沙場,我又發現了他的陰謀,便再不想理他,無論他拿什麼來,我收着,等他走了就扔了。我寧願滿身傷痕纍纍,也不願意要一個厭惡之人的施捨。”她言辭背上,夏珂筠看不見她的臉。若是能看見,便會發現她眼角的晶瑩透亮。

能讓她哭的不多,心愛之人的悲傷、自尊的踐踏。

夏珂筠的指尖在她的傷痕處輕輕劃過:“還疼么?”

“不疼了。”她笑道,“以前這些年為南澤出生入死赴湯蹈火,也算留個念想。”

她不說了,仔細地拆下她肩部的紗布,它被血染紅了一片,便是縮小后白雪裏的一枝紅梅。傷口有些潰爛,因着沒及時治療。

她忽而閉了閉眼,心想被絞了一般,拿起紗布,按照顧長煙的意思,換了葯,一點一點包紮起來。

此時想到,白天自己任性地壓在她身上,她因是生疼生疼的。可她都沒有哼出來,大約是怕自己擔心。

她從未遇到過一個人對她寵愛至此,便是自己咬牙切齒地熬着痛,也不想讓她有半分難過。

做到如此地步,讓她還有什麼理由去接受別人?

沒有了,全世界她只要一個顧長煙。

包紮好了,將衣服給她披上,兩個人都安靜得很。

顧長煙熄了燭火,拉上被子,輕輕地說了句:“睡吧。”

只是兩人都睜着眼,黑暗中不可視物,各自懷揣着自己的心思。

顧長煙想了很久,如何養傷,如何逃離,如何將夏珂筠安全送回,如何得到親人的消息,想了很久,想得頭痛欲裂時,身邊溫暖的手握住了她。

她的手心向來冰涼,她習慣了莽蒼原的惡寒,早已沒有了知覺。

但她能感覺到她的溫暖,就像深夜裏的一盞油燈,雖然火勢微弱,卻給她帶來從未有過的光明。

夏珂筠便是那盞燈,讓她知道活着,究竟有何意義。

她便稍稍用力握了握,得到了枕邊人的回應。

“你還沒睡?”

“嗯。”顧長煙回應。

夏珂筠朝着顧長煙的方向挪了挪身子,靠在了她身邊:“睡慣了溫暖舒適的龍床,這裏雖然破敗貧寒,卻難得讓我安心。”

“嗯。”

“長煙,救出了長澤和你娘親,你若無處可去,就來大夏吧。”夏珂筠輕輕嘆了口氣,“若不想被南澤針鋒相對,即便是隱姓埋名也好,有我在,至少能讓你全家都不用活在監視和負擔之下。”她能想到給她最好的,不是錦衣玉食,而是一個自由隨性的生活。

華美的日子她過了太多,只有自由才是她所求。

“嗯。”顧長煙繼續悶悶地回答。

夏珂筠以為她害羞了,半撐起身子在她面前。

她的呼吸綿長溫柔,胸口規則的起起伏伏,她輕輕呢喃了一聲她的名字,得到的是她囈語一般的回答。

原來是睡著了。

夏珂筠便睡了下去,微笑着,合上眼。

她能感受到最大的幸福便是,她在身邊,安然無恙。

這三年午夜夢回,都是顧長煙的身影,她害怕封彧偷偷禁押了她,派人四處尋找,卻毫無頭緒。

天知道那時候她有多擔心,直到探子來信,說封彧也在找顧長煙,並且找到她了。

她知道顧長煙沒事,那時候像關押的鳥兒受到了解脫,淚濕了衣襟。

夏珂筠側身抱着顧長煙,一夜安眠。

翌日一早,天蒙蒙亮,門口便傳來了一陣大力的敲門聲。

蒙縣地兒小,但凡有點動靜便能引起人們的注意。驚醒的顧長煙一頭坐了起來,她聞到了危機感!

“阿筠,起來!”沒顧得上半睡半醒的夏珂筠的起床氣,她想把她拽下來,卻發現她緊緊地抱着自己,根本沒法動。

一瞬間臉上通紅,結結巴巴地看着一臉茫然地夏珂筠:“外……面有……危險……”

夏珂筠頓時嚇得清醒,還不等顧長煙繼續說,拉着顧長煙就跑:“有危險還不趕快逃!”

顧長煙都不知道夏珂筠哪裏來的力氣,明明昨天自己睡着的時候她還在一個人喃喃自語。

她拉住她:“人從前面來,你想從前面撞上去?”

夏珂筠約摸着睡得混了,停下腳步,側耳傾聽。末了,臉色頓變,像是受到了驚嚇一般,腳下一滑,差點摔了下去。她握着顧長煙的手在微微顫抖,手心冒出了細小的汗珠。

顧長煙聽到了前方的聲音。

“平王向來博愛,聽聞令孫女的手臂傷勢因為搜查時士兵的不力而加重,平王已經嚴懲了士兵,今日讓我拿了上好的藥材,希望她能早日康復。”來者顧長煙並不認識,但想必是封彧帶來的人。

她便皺了眉頭:“洛河的手傷是他們弄的?”

夏珂筠不明所以,她在擔心人會衝進來,倒是顧長煙心中鎮定,封彧往常樣子做得漂亮,明知道她在蒙縣深受愛戴且一定藏在蒙縣,必得做出關心民生的樣子。倘若蒙縣的百姓都知道追殺顧長煙的是他封彧,他往後還如何在莽蒼原掌權?

所以斷不會在此刻突然衝進來,他怕抓了個空無法交代。

顧長煙腹誹着,洛河的手上來得詭異,搜查歸搜查,怎地加重了她的傷勢?

老爺子在前頭謝過了士兵便關了門,拿着藥材猶豫不決。

末了,拿着藥材走到後院,敲開了顧長煙的門。

“顧將軍,”老爺子張了張嘴,又閉上,像是難以啟齒。

顧長煙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她自己身上這些傷痕,因為看不起封彧就把那些尋常人眼裏的靈丹妙藥都丟了,如今又是封彧送上門的藥材,她如何收下?

顧長煙默了默,她認識洛河和老爺子這些年,深知他們的為人秉性。

蒙縣遠離新安都,除了衣食能自給自足,藥材這些需得從外頭運進來的貨物都是貴重品,價格昂貴。這戶人家只有爺孫倆,老爺子年紀大了,小姑娘做些手工活過日子,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顧長煙和夏珂筠身上的傷若是想完全醫治,恐怕得費上幾車藥材,洛河自己還受着傷,這些藥材對他們來說便是救急。

她私心裏是堅決不接受封彧的給予,可她看了看夏珂筠蒼白的面色,心下一緊:“用着吧,先把洛河的傷給治了。有多的,讓阿筠先養着,我體力好,不打緊。”

老爺子點了點頭,轉身之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他的聲音沙啞又低沉,似是把人帶進了古月之中:“顧將軍就是不願意接受平王的任何吧?”

封彧此人是笑面虎,任憑顧長煙如何得人心,大伙兒也不至於對他恨之入骨。

她垂眸,沉重地就像背了重重的包袱,如何都丟不掉:“恐怕連阿筠的傷都不能根治,無論我接不接受,至少我是最能熬的。”

老爺子不再多說,拎着葯去了前頭,洛河走慢了幾步,等到老爺子走了,突然回頭,朝着顧長煙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眯着雙眼說道:“顧姐姐,你不要擔心,洛河會去想藥材的辦法,一定會讓顧姐姐好起來的!”

夏珂筠在一旁笑了笑,她沒法吃醋了,洛河對顧長煙的熱情便像懵懂的孩子看到了心目中的大英雄,心甘情願地為她付出。

“洛河!”顧長煙招了招手,“告訴顧姐姐,你的手是怎麼受傷的?”

洛河沒上來,往後退了幾步,嘟着嘴眼光在半空中飄:“我……我不小心自己撞到了,後來官兵檢查的時候又不小心劃到了傷口……我先去煎藥了!”

顧長煙看着洛河嬌小的背影,眉頭稍蹙。

“你不相信她是自己撞到的。”夏珂筠坐在一旁托着下腮,“其實……我也不相信。”

“官兵搜查我們怎麼會拿刀子划她的手?”顧長煙不可置否,“洛河的骨折是新傷,哪兒這麼巧,這時候受了傷?”

兩人面面相覷,心中都是同一個想法,恐怕洛河的受傷,和她們有關。

時間尚早,不過多時洛河端來了粥和鹹菜給她們用飯,她站在桌子前,一手放在身後,神神秘秘的:“顧姐姐你猜我買了什麼?”

夏珂筠又瞟了一眼洛河,洛河喜歡在顧長煙面前溜達,至於夏珂筠,只要顧姐姐喜歡的,她都喜歡。

顧長煙微微揚起嘴角,吃了一口粥,指了指夏珂筠:“這個問題不是得問阿筠么?”

洛河撇了撇嘴,鼓着腮幫子:“可我是因為顧姐姐才買的呀!”

夏珂筠眨了眨眼,看小姑娘因為顧長煙的態度而委屈,頓時感同身受,安慰道:“長煙就是這樣的人,你啊,別指望她能猜到你在想什麼!”

想她堂堂大夏女皇,有傾國傾城姿色,有艷驚天下情懷,身邊才子佳人數不勝數,獨獨只對顧長煙心嚮往之。有些事她不敢說,卻又想着,若是顧長煙意會到了呢?

然而……這些年過去了,雖然這些年她們不在一起,可重點是,顧長煙的眼裏永遠是逼死人的茫然,就像剛剛拿出詩經的幼童,對裏面一無所知。

就像此刻,顧長煙歪了歪脖子微微張着嘴,眼裏清澈地如一汪泉水,這種一無所知又懵懂好學的樣子,真讓人惱火!

夏珂筠撇過臉,低頭吃早飯,可誰料護短的洛河不可以了,將手中剛買來的蜜餞往夏珂筠面前一推,嘟着嘴忿忿不平:“顧姐姐那麼厲害,才不是你說得那麼遲鈍的人!”

夏珂筠死死地看着蜜餞,突然心中酸酸甜甜的。

酸在顧長煙對洛河的了解,甜在哪怕洛河是愛屋及烏,可她竟真的買了蜜餞!

一時間無以言喻,夏珂筠突然站起來,抱住了洛河,摸了摸她的頭髮:“洛河妹妹真是個貼心小棉襖!”

洛河的臉唰的紅了一片,夏珂筠便心滿意足:“長煙被我抱的時候也會臉紅呢!”

洛河不一樣,她可不是害羞,而是被夏珂筠這忽如其來的擁抱嚇得緊張了。哪有人被人磕磣了還給個擁抱的?

顧長煙突然錘了錘下巴悶悶地咳了幾聲:“吃飯,吃飯……”

“我……我我……”洛河捂着臉轉身就跑,“葯好了,我去拿葯!”

夏珂筠坐下來,拿着筷子戳了戳顧長煙,興奮得像從來沒拿到過糖果的孩子第一次收到了喜愛已久的糖果:“真的有蜜餞呢!洛河這孩子不錯,她要是願意跟我回大夏,我一定好好安頓他們爺孫倆!我大夏皇宮這麼多佳人美女,都不見得有這麼貼心的姑娘!”

她讚不絕口,顧長煙不動聲色。

此刻顧將軍在思考一個嚴肅的人生問題:夏珂筠的傷在野外能撐多久?她要不要趕緊離開蒙縣?

“怎麼不理我?”她還在思索着,眼下出現了一雙明媚的雙眸,眸中有秋水瀲灧湖光斑斕,夏珂筠彎着腰笑着問她,“長煙是不是不高興了?”

她被她的雙眸震撼,她從未如此仔細地打量過她的眼睛,只有眼睛。

她的桃花眼微微上揚,那一抹弧線莞媚妖嬈,如同九天玄女身着紅衣,將那片梅花林收在了眼裏。

於是微微震住:“沒……沒有。”

夏珂筠什麼都沒做,邊看着顧長煙的臉色由白變粉,由粉至紅。她便知道是她被自己迷醉了,心裏冒出了小小的驕傲。

“你為什麼臉紅?”她閉了眼,睫毛似羽毛刷過,顧長煙的眼裏只容得下她精緻透白的臉。

“啊……”顧長煙的雙手捂了捂臉,“今天……有點……熱……”

夏珂筠笑而不語,今天的風,真大。她坐直了,安然地喝粥。

粥是洛河昨晚熬得,小米沒加糖,可她喝着,別有一番味道。甜甜的,直入心底。也不知是這姑娘手藝好,還是女皇大人心情好。

等喝完了粥,顧長煙便從夏珂筠手裏拿了顆蜜餞丟到嘴裏。

她很少吃零嘴,行軍作戰最重視糧草,食物在軍中最為珍貴。顧家女兒當兒養,父親也從不讓她吃這些。

女兒家的,十有*都愛這些,顧長煙不是不喜歡,只是沒習慣。

沒習慣過那種想吃什麼便吃什麼,想做什麼便做什麼的日子,她拘束慣了,桀驁的鷹隼困成了籠中猛獸,她從不做困獸之鬥,她只做維護之戰!

夏珂筠眨着眼看着她:“長煙也喜歡吃蜜餞?”

顧長煙拿着手中半顆蜜棗,想了想,搖了搖頭:“吃多了甜,便不願意嘗苦了。”未來的日子她不知是苦是甜,那便不要讓自己掉進了蜜罐慢慢腐蝕。

夏珂筠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似乎深表贊成,從她手裏搶了咬過的半顆蜜棗:“既然這樣,那就給我吃吧!”

還等不及顧長煙阻止,她已經咬了下去。

顧長煙看着她那般天真無邪地吃着,腦中有一瞬間如同煙花爆炸般的震驚,氣血從身體上涌,臉上紅的要滴出血來:“我……我……咬過了……阿筠……要不……換一顆吃……”

“你不是素來最節約了,從不浪費糧食?”夏珂筠睜大了眼,憧憬地看着她。

“你……你要是……不夠吃……讓洛河……再買些……”顧長煙懊惱着,“我……沒有……跟你搶的……意思……”

夏珂筠不自覺得笑出聲來:“我身為大夏女皇,鳳髓龍肝玉盤珍饈只要我想吃就有,還會心疼你吃我一顆蜜棗不成?長煙把我當什麼人了?”

顧長煙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再說了……”夏珂筠托着下腮含着蜜棗,“只要長煙想要的,便是上窮碧落下黃泉,升天入地我都讓人去取來,何況一顆蜜棗?”她的秋水盈盈的眸子裏倒映着她的身影,澄澈透亮。

顧長煙垂眸揚起嘴角:“可是……英明的女皇陛下現在還被困在蒙縣。”

說罷,兩個人對視一眼。

在封彧的監視下,即便是夜晚,恐怕也無法離開。

“長煙,我們得想想辦法。”夏珂筠不再說笑,她不能拋棄大夏太久,否則朝中政局動蕩,莽蒼原出征的戰士不得回鄉。趙恕一定找急了,丟了女皇,他還有何顏面面對大夏?

“我在想。”顧長煙直言,“但是依現在的體力,恐怕還沒能離開莽蒼原幾步,不等封彧的人追殺,自己便撐不住了,若是想離開,還得想別的辦法。”

“什麼辦法?”夏珂筠側着頭,一臉期待地問道。

顧長煙不言,將她按在了椅子上,站起來,雙手扶着她的椅背,一本正經地說道:“你養傷,其他的事情,我來便可以。”

她的話讓她安心,那是讓她全心依賴無法抽身的安全感。

點了點頭,夏珂筠笑說:“那就有勞顧將軍了。”

顧長煙回以一個堅定的眼神:“我的榮幸。”

洛河端着葯進來,擱在了桌上,看着她倆默契的相望,沒敢打攪。

都知道南澤和大夏對莽蒼原的爭鋒,也知道兩國關係緊張,可一個是南澤的將軍,一個是大夏的女皇,不僅相安無事,還……洛河捂着臉晃了晃自己的頭,她怎麼可以用如此齷齪的思想來思考顧長煙?

洛河覺得自己掉進了一個深坑,她無法直視夏珂筠和顧長煙在一起的氛圍,就彷佛自己是多餘的,夾在她們之間尷尬得很。

於是放下藥碗之後捂着臉跑了出來,顧長煙和夏珂筠一臉茫然地看着她,這姑娘今天是怎麼了?

她離開了,顧長煙端了葯給夏珂筠:“阿筠,先喝了。”她看着她同吃□□那般皺着眉頭痛苦地把葯一飲而盡,立刻拿了顆蜜棗塞到她嘴裏。

指尖落到夏珂筠的唇畔,她張嘴喝葯時,有意無意地伸出舌頭,濕濕濡濡的,在她指尖一掃而過,碰到晶瑩剔透的貝殼般的指甲,顧長煙猛地縮了手,握住了拳頭。

似乎心中被撩動了一下,整個人都酥□□癢的。她不知道她是故意有意,只知道她的眼神充滿了誘惑。

夏珂筠含着蜜棗,衝著她伸了伸舌頭。

顧長煙默默地退了一步,夏珂筠邊站起來,扶着桌子朝前了一步,氣氛微妙,顧長煙的心臟跳得打鼓一般,想要從喉嚨里跳出來。等她退到了牆邊,夏珂筠突然撲了上來,一手按住了牆。

她個子稍矮,撐在牆上的手在顧長煙的肩膀旁,顧長煙整個人都是懵的:“阿筠……”

夏珂筠看着她,眼裏蝶飛花飄如同盛開了一整個春季,又有菡萏滿池芳香了一整片荷塘:“長煙……”

顧長煙按住了她的手,在牆上。

她似有話要說,她也是。

又過了片刻,顧長煙終於開了口。

洛河進來收碗,一腳還未踏進便停了下來,看着兩人在牆角,一瞬間紅了整張臉:“我……我……拿碗出去……”

夏珂筠立刻放下了手,滿心的怨念。洛河總是出現在不該出現的時候。

“顧姐姐……還沒喝葯……”洛河站在桌子旁,她無法直視她們的目光,她覺得自己可能會錯了她們的意思。

“哦,對。”顧長煙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走回桌旁坐了下來,“我不太習慣燙的,所以讓它涼着呢。”說得坦蕩蕩,洛河想着,一定是自己的思想太過污穢。

她便安然無恙地喝了葯,把碗遞還給洛河:“麻煩你了。”

洛河接過碗,繼續捂着臉跑了。

夏珂筠拍了拍額頭有點兒難過,洛河是個好妹子,她怎麼可以在如此天真無邪的女孩面前做些撩人的事情?

心裏覺得歉疚,看着顧長煙越發委屈:“你剛才要說什麼?”

“我……”顧長煙伸了個懶腰,“沒……什麼……”

夏珂筠撇了撇嘴,傷口隱隱發疼,回了榻上休息。

洛河回了前頭,老爺子正在補棉襖,她邊上去從老爺子手裏拿過針線:“爺爺,這些事我來就行。”

老爺子安靜地坐在院子裏曬太陽,洛河縫了幾針,抬頭問道:“爺爺,你說,顧姐姐和夏姐姐,為什麼會如此要好?”

老爺子抬頭看着天,輕輕地,像在將一個遙遠的故事:“世有雙姝,一為南澤女將顧長煙,一為大夏女皇夏珂筠。雙姝吶,世人無可比擬。這世上最寂寞的便是被捧為明珠的人,人生難得一知己,要好兩字怎夠?”

“那……”洛河想了想她無數次在兩人門口發現的姿勢,欲說,紅着臉不好開口。

老爺子便繼續說道:“洛河,你是個平凡人家的姑娘,便走你平凡的道路,莫要去思考她們的事情。她們的事情,你不但沒有這個思想,也沒有那個能力。評價一個人的好壞,看她是個如何的人,至於喜好,那是私人事,莫要深究。”

洛河咬着唇點頭:“爺爺,我知道了。”

老爺子閉着眼仰着頭,天慢慢放晴了,莽蒼原的雪開始融化,雪化時寒涼,忍不住裹緊了身上的破棉襖。

若是雪面化了七八成,莽蒼原的軍隊便要大規模開戰了吧……

顧長煙站在後院的園子裏,蹲在牆角看雪。蒙縣的雪化得更快些,枯草上的雪球融了一地晶瑩的水,封彧親自在莽蒼原監軍,也是時候該動手了。

趙恕丟了夏珂筠必定心神不寧,只有她顧長煙知道阿筠活得好好的,這時候夏軍氣勢低落,封彧怎會錯過這大好時機。

離莽蒼原最近的便只有蒙縣,趙恕一心想找夏珂筠,一定會來這裏。

只消把夏珂筠安全送到趙恕手中,即便封彧逮到了自己送回新安都,她孑然一身了無牽挂,便好全心全意去營救長澤和娘親。

如今蒙縣每條路口都有士兵把守,還都是封彧自己的人,浮屠山五萬人馬她不知狀況,不過想來,把守兵結局了,也不會出什麼大礙。

隔壁安大娘家裏在包餃子,炊煙被風吹過強,餃子味一直飄到顧長煙的鼻下,無比誘人。

等顧長煙估量得差不多了,再回屋,夏珂筠側身躺着,單手撐頭,竟是睡著了。

她睡着時很美,面色純透,眉若遠山,羽睫密長,嘴唇微揚,昨晚她累了,今天卻清醒地,將她的眉眼深深刻入心裏。

剛才若不是洛河進來的,她差點脫口而出告訴她,她愛她,不僅僅是喜歡,她想和她在一起。

如今看着便想,幸好沒說,她還能再這樣安靜地看着她,一如在樹下看着花,在岸邊看着魚,總不能伸手摘花,下河摸魚,擾亂了一片寧靜祥和。

時間稍縱即逝,白雲蒼狗,誰知明日興衰?

等到夏珂筠醒了,顧長煙還是顧長煙,坐在一邊提筆畫畫,她答應過洛河要教她防身術的,便畫些簡單的招式,那姑娘機靈,學起來一定快。

夏珂筠輕輕走過,駐足看着她畫著簡單的小人,她的畫功真的不好,遠沒有巾幗女將舞劍的英姿颯爽。

她便搶過紙筆,搖了搖:“我來畫吧!”

“你又不懂。”顧長煙站着,看着她笑。

“你說我畫呀。”夏珂筠歪着脖子狡黠地看着她,“雖然我不會武功,但我會畫畫!”

大夏女皇,國色天香,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顧長煙便抱臂回答:“好啊。”

她接過筆,一筆一劃畫得仔細,也不停顧長煙在說什麼,只是由着自己的性子着墨揮筆。

顧長煙便不說了,夏珂筠想畫什麼便畫什麼,畫完了,還在紙邊留了自己的名字。

是一幅肖像畫,顧長煙的臉躍然紙上,栩栩如生。

她身着盔甲頭戴鐵盔,手中橫着劍腳下跨着馬,她與蒼茫天地之間勒馬提劍,被風吹起的髮絲於紅唇皓齒之間,徒增一分柔美。

顧家有女,馬上紅妝。

顧長煙看着,露出一絲笑意:“阿筠把我畫美了。”

夏珂筠舉起畫,同她依照了一下:“還是長煙本人美。”

顧長煙羞澀地笑笑,不知所措,無言以對。

洛河進來了,停在桌邊看着這幅畫,再次看夏珂筠時,眼中也帶了些崇拜:“夏姐姐的畫真美,顧姐姐長得更美!”

夏珂筠便放下畫:“我在此處養傷,全賴洛河妹妹照顧,無以為報,留下此畫。這世間風雲瞬息萬變,無人知曉世道變遷。倘若日後有需要我的地方,盡可來找我。”

洛河心中歡喜,當即收下了畫:“這畫逼真,我便可留個顧姐姐的念想了。”

剛收起來,後院便傳來了一陣輕輕地敲牆聲,是從安大娘的屋子傳過來的:“洛河,洛河,我今個去買菜,莽蒼原有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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