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擔心
“戚楠。”
“在。”
導演一聲令下,原本走神中的戚楠反射性地立正站好,與面對軍訓教官無意。
袁華隔着鏡頭看她,那眼神輕飄飄的,看得她心裏頭一陣陣發憷。
“袁導……”她臉上堆着笑,朝他諂笑,以換取一丁點兒的憐憫之心。
冷麵神一個眼刀甩過去,絲毫不領情:“回來了?”
戚楠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有些尷尬:“我沒去哪兒。”
導演板着一張臉:“是嗎?我以為你環遊宇宙去了呢。”
戚楠局促地笑笑。
她的狀態確實不算好,好吧,是非常不好。因為容呈沒按點兒回M市,電話也一直處於無法接通的狀態,這導致了她在拍戲的時候嚴重心神不寧,被袁華點名批評也是在情理之中。
“導演,是我的錯。”雖然平時不正經慣了,但面對自己的工作,戚楠的態度還是極為認真的,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后,她沒有尋借口推脫,立馬態度良好地認錯了。
袁華淡淡地掃她一眼,意外地沒有爆發,而是轉頭對攝像組吩咐道:“再來一次。”
戚楠意外之餘很是感激。
她收拾好心情,趕緊進入準備狀態。這一次沒有出現差錯,通過了。
下一場戲依然有她的參與,她下場后沒有休息而是馬不停蹄地趕去更衣間換服裝,卻在去的路上被袁華叫住了。
她起先有些不解,隨之又想到自己剛才的糟糕表現,立馬伏低認錯:“袁導,我錯了,剛才……”
“需要請假?”袁華拿着一個小本兒在一邊寫寫畫畫,頭也不抬。
意料之外的對話,戚楠卡了一下:“啊?”
袁華寫寫畫畫的手頓住,同時抬頭看她,言簡意賅:“需要?”
戚楠眨了眨眼,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心中一熱,有點被這座活火山感動到了:“謝謝導演,暫時不需要。”真誠的感謝,一點不摻假。
“嗯。”袁華一沉吟,朝她抬了抬下巴,“快去換裝。”
“好。”戚楠笑笑。
再次上場時她的狀態完全不一樣了,她自己都能感覺出自己演得不錯,果然,一場戲過後,袁華宣佈通過了。
這個時候,戚楠才算是完全空閑下來,她沒有立刻換回自己的衣服,而是從自己的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機,此時距離她上次撥打給容呈已經三個小時多過去了,她沒有遲疑,再次點下那個熟悉的號碼。
和之前的數通電話不同,這一次被接通了。
“你在哪兒?”她有些急切地問出口。
顯然電話那頭的環境十分安靜,安靜到她在聽到容呈的回話之前,先聽到了他旁邊傳來的女聲。
戚楠:“……”
她不免想起了容卓的話,沒有按點兒回家的男人一是因為公事,二是因為女人……
擦!還真是因為女人啊!
戚楠做了個深呼吸,對着電話那頭一出口送出倆字:“呵呵。”
容呈:“……”
戚楠問:“到M市了?”
容呈丟出了個讓戚楠並不意外的回答:“我在明島。”
“溫柔鄉?”
“醫院。”
戚楠不再呵呵了,才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來:“怎麼了?”
“出了點小意外。”容呈說完頓了頓,才又接着道,“受了一點小傷,現在沒事了。”
戚楠皺了皺眉,分不清他是真的沒事,還是為了讓她不擔心隱瞞了事實。“我喜歡向日葵,你喜歡嗎?”她說,言下之意是要去看他。
顯然容呈十分了解她,聽懂了她那句在許多人眼裏顯得有些沒頭沒腦的話,並回她:“如果真想送的話,插在石廈酒店的房間裏就好。”
戚楠驚訝:“你要回來?”
“嗯,暫時不走了。”
戚楠嘴角勾了勾。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想笑,就是不自覺地心情變好了些:“那什麼,我現在有點忙,你回來的時候順便自己買束花,我給報銷。”
容呈:“……”
掛斷電話后,戚楠在原地站了一小會兒,隨後她拐進化妝間裏。
——她已經習慣在離開劇組前先和雲詩詩打聲招呼,這次也一樣。此時,雲大明星正在化妝間裏補妝,見到她進來便讓化妝師暫停了手上的動作。
“要走了?”雲詩詩沒有回頭,只是從鏡子裏看着她。
“是啊,今天沒我的戲了。”戚楠打量着她的新妝,不吝讚美,“雲姐不管怎麼看都美極了。”
“夸人是不需要成本的是吧?”雲詩詩朝她擺手,十分嫌棄的模樣,“沒事了就趕緊走吧,別污染了我周邊的空氣。”
“我的心受到了傷害。”戚楠上一秒還做作又矯情地捧着胸口,下一秒伸手就順走了化妝枱上的一條巧克力,語氣也變得正常起來,“話說今天怎麼沒看到蘇煙?”
雲詩詩調笑:“想她了?”
戚楠一臉吃了翔的難看模樣:“您別膈應我了。”
雲詩詩被她逗樂了,笑道:“今天沒她的戲份,所以沒來吧……你還走不走了?”
收到來自雲姐的第二次驅逐,戚楠只覺得自己那顆玻璃心都快傷透了,她眨巴着眼睛扮可憐:“姐,你當初不是這麼對我的。”
雲詩詩回頭看她。
“……好吧,我走了。”
走到門邊,又被雲詩詩叫住了。戚楠一欠身,朝着對方做了個宮廷貴族鞠躬禮:“這位小姐,您還有什麼吩咐?”
雲詩詩臉上帶着些許猶豫之色,過了一會兒道:“沒事,你走吧。”
戚楠一頭霧水地出去了。
因為時間還早,戚楠給楊航打了電話,從他那兒得知了容呈所在的醫院后,沒有回酒店直接打車去了醫院,途中她還專門拐去了花店,買了一束金燦燦的向日葵。
等她抱着花按照楊航的指示到了病房時,她首先看到的不是容呈,而是……蘇煙,在容呈的病床邊哭得不能自已的蘇煙。
戚楠覺得意外極了,驚得懷裏的向日葵都差點沒抱穩摔地上去了。她沒辦法不意外,要知道她以為蘇煙和容呈是毫無交集的兩人!
她揣着疑惑往病房裏走了兩步,發現病房裏的兩人都沒注意到她——
蘇煙抹眼淚抹得太專註沒發現她,容呈頭頂層層棉紗正埋頭看書也沒注意到她,她此時就跟一透明人似的,在病房裏毫無存在感。
戚楠有些不高興了,她忍不住開口道:“我說你們倆,梵高的向日葵呢,你倆都能睜眼無視?”她往前送了送從畫框上活下來的贗品向日葵,試圖藉此吸取點關注。
她這一出聲,病房裏的兩人彷彿才注意到,進來的不是護士而是探望者。
蘇煙抬起頭來,臉上淚痕點點惹人憐:“你怎麼來了?”
戚楠直接無視她,與病床上的容呈一眼不錯地對視着。容呈先從對視中錯開目光:“不是說了不用來?”
“打擾到你了?”戚楠心情不是太好,所以說出的話也有點帶刺。
自己擔心了許久的人正和一個她怎麼都喜歡不起來的女人獨處着,她表面不說,心裏還是有點介懷的。
容呈沉默。
戚楠把花擱到一邊,然後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介意給我一個前景提示?”說完,她看了眼蘇煙。
這時,楊航拿着一疊清單進來了,看到戚楠一愣,隨即笑道:“戚小姐來得真快。”
“你來得也不慢。”正好打擾到她詢問情況。
楊航感受到了她施放的敵意,聰明地沒有回嘴。
這會兒蘇煙似乎也想起了自己的工作來,盡心竭力地再次抹起了眼淚,一邊哭一邊斷斷續續地述說著:“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突然闖進馬路,容先生的車也不會撞到綠化帶上,容先生也不會受傷了。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好……”
戚楠看她自責得不行,拿了一邊的抽紙遞給她,末了還安慰似的地拍了拍她的肩:“你哭了很久了吧?車禍之前就一直在哭?”
“啊?”
“不然怎麼會眯了眼睛平白跑馬路中間去?”
蘇煙:“……”
戚楠見她呆愣着沒有反應,自己抽了一張紙給她擦擦,一邊擦一邊道:“快別哭了,不然出去又是一起車禍啊。”
蘇煙:“……”
戚楠見她的眼淚怎麼也止不住,不禁轉頭看向楊航:“我說羊啊,你一大男人就眼見着她一直哭啊。”
楊航局促地咳了一聲:“我沒有辦法。”他也沒見過這麼會哭的女人。
戚楠不滿他的解釋,數落他:“嘖,也不能什麼都不做啊。”
楊航閉口不言。
戚楠不贊同地看着他,說:“你就不會把她帶到眼科去看看?她一直流淚不止指不定是眼睛出了什麼問題呢!”說著把蘇煙拉起來推到楊航身邊,“別愣着了,趕緊發揮你的紳士風度帶她去瞧瞧醫生吧。”
楊、蘇:“……”
楊航仍站着沒動,病床上的容呈這時發話了:“楊助,你先帶她出去。”
楊航會意,自家上司是在叫他清場呢,明白過來的他對着蘇煙道:“蘇小姐,咱們……”話沒有說完,但意思已經傳達到了。
蘇煙:“……”
她扭頭看了眼容呈,卻見他只是看着戚楠。她的眸光閃了閃,不知道想了些什麼,最終跟着楊航出了病房。離開前,楊航還貼心地把病房的門合上了。
只剩下兩個人的病房。
戚楠指了指自己帶來的花:“送你的。”
“謝謝。”
“不用。”
客套話似乎被用盡了,兩人都默契地沉默了。
容呈把擱在腿上的書合上放到一邊,做完這個動作后,他朝她伸出了一隻手。
“戚楠,你過來。”他對她說。
“幹嘛?”戚楠斜他一眼,最終還是蹭過去了。
容呈單手攬過她的腰,把她拉近自己:“擔心了?”
“誰擔心你啊?”雖然這麼說,她卻伸手回抱住他,頭靠在他的肩上,就這麼維持了這個動作好一會兒,她突然開口說道,“容容,你真讓我擔心了。”
容呈將她抱得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