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替身

23.替身

神策令辦公之所,蕭鈞見一幫子人在門口推攘,不由清了清嗓子:“你們在幹什麼?”

他一身紅衣如錦,腰懸宮禁金牌和佩刀,挺拔而立,眼含三分笑,端的是儀錶堂堂,瀟洒不羈。眾人一瞧,對使了個眼色,齊齊把他推了進去!

他滿頭霧水,直把頭向外伸。

“什麼情況?”他做口型問。

眾人同樣以口型回應:“有、好、事——”

有好事才有鬼!

他低咒了一聲,肯定是統領又想折騰人,這幫兔崽子找人擋煞!

室內敞亮,擺設簡單,紅柱、長席和兩列案桌,只直欞窗外幾簇桃花投影,添上一絲□□。往上走有三層台階,掛着捲簾紅繩,簫鈞就在外輕喊:“大人。”

他十八歲起就在神策令當差,如今九年過去,終於爬到了校尉的位置,可是仍舊不知統領的真正身份究竟是何人。

神策令是陛下的私人專屬團隊,有關網羅情報、偵察問案、刑獄法典等,都能在裏面找到相應的人才。但他知道,除了包括他在內的這些人之外,神策令還有更為隱秘的一部分,而這部分的信息,他無權接觸,也無法探查得知。

這一度讓精通情報查探的他感到挫敗。

“簫鈞?進來。”

挑開捲簾,一眼就能看見裏面戴面具的男人,席地而坐,身邊擺滿了古籍和竹簡。對方看了他一眼:“只有你一個人?”

簫鈞摸摸鼻子,訕笑:“我有事要稟,就把他們遣出去了。”

對方擱下手裏的書冊,隨性道:“那就你來辦罷。陛下下令,要取得一件牛角樂器,這是圖形。”

他引簫鈞來看攤開的頁面,上面畫了樂器的圖形,旁邊還標註了來自於哪一個民族,哪一個村落。只是這書泛着黃,上面的字也磨損了不少,顯然年代久遠,如今有沒有這個村落的存在還不一定呢。

臨近狩獵比賽,居然要跑腿去北方小村落里找個鬼的東西,簫鈞的內心是拒絕的!

“陛下突然要找樂器,是為了什麼?”他試探地問。

但見眼前的男人摩挲着書頁的角落,笑了笑,連帶着下頷弧線都變得柔和起來。口中卻是道:“我亦不知,或許,是想送給哪位御妻娘子罷……”

簫鈞糊塗了,陛下送東西給后妃,統領笑得這麼蕩漾做什麼?

不過提到后妃,想來就是那位眼下風頭正盛的烏美人罷,據說陛下是搜羅了不少新奇的樂器,拿來哄她玩兒。

提到這位娘子,他順勢道:“對了,關於京中異動的事,我有一件重大發現要稟報。”

“何事?”

“您當時不是讓我們跟蹤那隻鳥嗎?我們就分了三班輪守。起先毫無所獲,後來意外發現它與另一個人的婢女也有所接觸。”簫鈞神色微正:“正是烏戎小公主——陛下的烏美人。這位小公主確實了得,如果不是潛伏查看,親眼看見她的婢女從鳥腹中取出紙條,我們的關注點絕不會放在她身上。”

統領敲了敲案幾,“怎麼個潛伏查看?”

簫鈞很隨意地擺擺手,“您還不知這?譬如伏卧在屋頂,揭了瓦片去看什麼的……”

對方目光變得深邃,鼻樑下的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直把他看得一咳,連忙把紙條交上去。

“您看,這是從我們捉住的那隻鳥肚子裏取出來的。”

統領接了來,漫不經心地往上面一瞟,忽而把紙條一攥。

彙報完了,簫鈞準備退下去:“我這就回去準備去北邊的事宜。”

“你等等。”他阻攔,而後沉默了一會兒道,“不必去了。”

簫鈞疑惑着看向對方,卻見統領低了頭,神色莫名地盯着那張紙條。

“三月廿二有感,宮中有戴面具的神秘人,遮半面,神出鬼沒,稱神策令。”

三月廿二,他接住了從樹上摔下來的她。

*

寶琢渾然不知自己被潑了一盆污水,養傷期間又錯過了許多節目。聽說狩獵比賽,摘獲頭名的人竟然是丁才人。倒看不出她一個嬌柔如江南水鄉里出來的妹子,怎麼打敗那些高挑爽利的女人。據說丁家當年也是鮮花着錦,在廟堂上掌着話語權的人家,許是幼時家教的緣故。寶琢猜測着,少不得吩咐人送上禮物慶賀一番。

收到消息的時候,小樓誇張地描繪頭名的獎賞,什麼納烏國進貢,黑不溜丟的長火銃,一槍打死一隻熊,極具威懾力。烏戎人對強者本能的崇拜,雖說誇張,這個時候的□□威力達不到這個程度,但大玄時期就已經出現了□□,還是讓她吃了一驚。突然有點心馳神往,好想試試手感。

在21世紀那個和平年代,她所在的國家又有嚴格的危險器具管制,根本沒有機會摸槍。

可她一等再等,皇帝竟是忽然不來了。她不由嘟囔對方“果然變心了”,又感嘆變心變的不是時候。

好在她痊癒這日,宣召的內侍公公突如其來。

她有些興奮,生怕把握不住機會,剛一剛踏進神安殿就撲到了皇帝跟前兒,把臉擋在皇帝和奏摺中間,興緻勃勃地問:“陛下,那個火銃您還有吧,能讓我摸摸嗎?”

宗政執筆的手不動,淡淡地道:“不讓開,批註就寫你額頭上了。”

寶琢抱着額頭一縮,讓開了。

他瞄了兩眼,在奏摺上寫了一個“可”,還想接着去拿下一本。

“您總是這個時辰看奏摺,腦部神經活躍更睡不好了。”她不贊同地看着他,搶了他手裏那本,順便握住了他的手不讓動,“我原先不知道你睡眠質量差,以後不給你讀歷史了,給你讀佛經,讀哲學,一準入睡快。”

卸下任務一身輕鬆,自那晚之後,她就一直沒犯過心悸的毛病,猜測可能是因為皇帝想起來了,原主覺得滿意就放過了她。連帶着,這些日子再看皇帝都格外順眼。

“有膽子管着朕了……”話極有威懾力,可他后靠到椅背上鬆懈下來,動作倒流露出幾分無奈縱容。

“是是是,我又逾矩啦。”

她翻白眼兒,鬆開了手,“您不喜歡聽,我以後不說了。”

他反倒把人手握住了,順勢站起來往側廂牽去,磁性的嗓音低沉:“好,我聽。”

側廂窗明几淨,除了往常的擺設之外,又有宮人多抬進來一排架子,上面掛了許多樣式的面具,俱是遮了半張臉的,桐色、鎏金、木質,應有盡有。唯有一個共同點,眼角下方,尋常人淚痣所在的地方,微刻了一隻玄鳥,這是大玄的圖騰,天命所在。

“這是?”寶琢新奇地望着這些面具。

“今日不急着休憩,先來幫朕挑一挑面具。”宗政說道,鬆了手任她上前去。

“您要面具幹嗎?”她隨口一問,便逛街似的興緻勃勃的上去挑了。

沿着架子走了一圈兒,看這面具的樣式很是眼熟,細想了想,發現與阿敕戴的那張非常像。只是她沒有仔細看過他面具上雕刻的東西,只知道相同位置,確實有一團兒圖案,因是微雕,不湊到鼻子碰鼻子那麼近,斷然看不明晰。

他站得遠,靜靜看着她的舉動,目光深邃:“見過?”

“嗯,見過。”她挑下來一個面具翻覆細看,回答的態度很自然,“早前散步的時候差點出了事,幸而碰上一個人救了我,據說在神策令任職,我原還想托您去幫我送禮呢。他也戴着這種面具,就是更精緻一些,挺好看的。”

“神策令……”宗政的聲音微沉,低到聽不見,“他果然早就見過你。”

寶琢撫摸着面具,回首好奇地問:“陛下,為什麼他們要戴面具?”

她還記着山薇當時支吾的樣子,只警醒她說,不要與戴面具的神策令人員接觸,像是有什麼秘密。

這些政治上的機密,宗政自然不會與后妃多說。然而等他上前取走她手裏的面具,與她不解探究的目光對視時,心裏微微一動,突然改了主意。

“神策令是朕的近身護衛,其中遮面者,俱與朕有七八分相似,是為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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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今天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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