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誰為兄長

16.誰為兄長

寶琢攏了攏自己肩上的披風,偏頭一笑:“難過是什麼,可以吃嗎?”

丁才人微愣,見對方的笑若春花,桃花眼兒微眯,有一種過於燦爛的美麗。一時倒沒注意她說了什麼。

寶琢臨走前抬頭一望,恰好碰上皇帝俯身向下看的視線,他像是訝異地眯起了眼,握在欄杆上的修長手指一收,卻沒有什麼表示,端的是神情莫測。

她撇過頭,提步走了。

*

重玄門與玄武門之間的北夾城有一個飛龍廄,內各級軍官、獸醫、馴馬師等公職人員的值班辦事處、草料場等,還有一座驥德殿,是專供御馬之所。

在大玄,寶馬如同現代人的名車,血統即是品牌,品相即是車型,是男人瀟洒來去、炫耀攀比、顯示身份的一大利器!皇帝亦有專門的御馬座駕,一匹颯露紫,一匹白蹄烏,前者動時風馳電掣,靜時垂首偎人,後者通體烏黑,蹄如踏雪,俱是神駿非凡。

為春蒐一節,宮廷上下都在忙碌準備,皇帝也不例外,要和“戰馬”培養培養感情,於是這日賢庸、德碌奉命清了場,自個兒也守在驥德殿外。

宗政穿着雙**靴進來的時候,看見了與自己相同的那張臉,對方穿着袴褶束腰小背心,袖子挽到臂膀間,赤着腳站草地上刷馬,一派武官將士的隨意打扮,頓時皺了皺眉。

宗策一看見他就笑招呼,“穿這麼一身來馬廄,不怕弄髒?快脫了脫了!”

對方不搭理他,也把袖子挽上一節,走到另一邊親手製備草料,把帶過來的黃芪、當歸等中草藥按比例分量加進去,沉穩又細緻。只在這期間開口問:“信息走漏的事,查的怎麼樣?”

“一上來就問這個?多掃興!”宗策把馬刷扔到一邊,潑了盆水上去,見颯露紫不高興地踢了踢蹄子,馬頭撇過去很不痛快的樣子,頓時哈哈大笑,然後在對方的耐心等候中答道,“有眉目了,烏戎的那位烏石蘭氏嫌疑最大。你知道前一個月羽林軍捉到了只形狀奇特的鳥,但查不到任何夾帶信息的痕迹。後來我讓他們放飛,追蹤發現它飛到了滄瀾閣。”

宗政捻碎了一根當歸,“烏石蘭氏?”

馬首擋住了臉,他沒看見宗策也跟着一停,跟着接了句:“不是你那個。”

“嗯。”他輕應了一聲,深思熟慮道,“沒有夾帶信息,你怎麼肯定是她?”

宗策收斂起笑,“這鳥兒有古怪,烏石蘭氏的身上有一股奇特的香味,就是專門吸引它的。”

如果沒有用處,何須用香來引?這必是烏戎的一個秘密手段無疑。

說起信息走漏,不單單指一則信息。而是他們發現近來都城暗中有風雲涌動,各家門戶,不拘高低,都有小範圍的事件泄露,流於政敵之手,引起人心惶惶。這些信息雖然都不是重要信息,但長此以往,重要信息未必不會流出,所以必須儘快查明源頭,阻止它繼續。

“那好,你繼續關注,但別忘了別的線索。”

“阿政,你是不是忘了,我才是兄長?”宗策探出馬首對他挑眉,“兄長做事,什麼時候需要你來提點了,嗯?”

宗政無奈地按了按眉頭。

每次對方提起這個,他都覺得出娘胎的時候一定是宗策搶了他的位置,對方有哪一點像個兄長的樣子?真是頭疼!

偏偏對方得了樂趣似的,非得逗他:“還不叫聲哥哥來聽聽?”

宗政:“……兄長。”

“乖。”宗策眉開眼笑,立刻好心情地贊同,“你說得也有道理,除了烏石蘭玉珊,你的那位說不定也有嫌疑,你要是肯放行,我就去查查看。”

宗策五指成爪順了順馬背上的鬃毛,慢條斯理地道,“反正我看你最近找麗淑妃偏多,她的香氣也能安撫你的情緒。”也不必非得寶兒念書不可。

宗政終於回頭看了他一眼,但宗策正低頭梳馬毛,沒能看見說話時的神情。他心裏覺得古怪,但只當是一時錯覺,仍是點了點頭,道了聲“好”。

兩人各自停了一會兒沒說話,突然宗策問:“對了,今年狩獵,你去我還是我去?”

“我。”

宗政雖在靜心喂他的白蹄烏,話接得卻非常快,回答像是一錘定音。

在狩獵方面,兩個人骨子裏都滾動着大玄宗氏的血脈,天生喜好征服與獵殺。

宗策撩撩眼皮,翹起唇角一笑,“想得美,還是和往年一樣賽馬定勝負,我可不會因為你年幼就讓着你。”

宗政沒有理會他言語間的挑釁,向來冷峻的面容難得顯露出爭奪與**的神色,躍躍欲試地道:“一局定勝負!”

“好。”宗策拍了拍馬身應下,琢磨了一下手下的肉感,忽而發現了重大事件一般,吃驚地笑瞥那匹驕馬。

“哎呦不好,你把我的阿紫都喂胖了!”

*

春蒐時期如期而至,譬如軍演這等大型盛事因,除皇后外,後宮御妻皆不得參加,就是麗淑妃想討一個恩典都不能得,更遑論寶琢。

雖然有點遺憾,但她的“百曉生”山薇和她提起另一項盛事——“斗獸”。

她道:“最開始只是宮人私下裏玩的,先是賭雞斗鵝,相對溫馴不容易惹出事的。後來□□爺瞧見了,說了聲有趣,漸漸地宮人們膽子一大,飛禽走獸就都玩開了,為了防止意外還特地挖了個大坑。到了先皇在世時,特地精修改造了一番,列入活動中,這才廣為人知。只是這種爭鬥的場面大多血腥,御妻宮女也鮮少去看。倒是五日後的狩獵,娘子若是喜歡騎馬打獵,必不能錯過。”

“那也要等五日後了,既然現在有個斗獸,走走走,我們去見識一下!”寶琢看看身上的家常衣裙,興緻高昂地去換了身簡便的窄袖。

上回她在藏書樓看的《大玄食貨志》早被德碌送了來,裏面對春蒐這些活動也有介紹,只是斗獸屬於宮內活動,筆者匆匆帶過一句沒有細說,要不是山薇提起,她都不曾想起來。

走到一半想起來,嘟噥說:“不知道丁姐姐愛不愛看?”腳步一轉,乾脆去了麗江閣。

可能是上回撞見了那樣一幕,丁才人覺得她沒有外人流傳的那般受寵,稍微有一點心軟,倒沒有再禁止她踏入自己的閣子,寶琢和麗江閣的婢女打了個招呼就不請自入了。

丁才人聽得由來還在猶豫,寶琢拉起對方就走,“丁姐姐什麼時候是這麼不幹脆的人了,大好的時日浪費在閣子裏繡花,你看你自己都不情願,就跟着我走罷——”

她無賴的作風丁才人也熟了,聽到這一句翹了翹嘴角,只是想到什麼,很快又落了下來。

斗獸的場地在專門養獸的獸園,不像專供娛樂的清思殿專門建了一座高高的敞軒看台,這兒只有一個臨時搭建的簡易看台,如山薇所說,台下挖了一個巨大的深坑當做斗獸場地,更好地防止野獸逃竄傷人。

這個深坑宮人叫它做“觀天井”,坐井觀天,插翅難飛。歷屆帝王想是覺得有野趣,也不曾特地更改這名字。觀天井的內壁鋪了灰石磚,歷屆斗獸能者的畫像繪在上面,堪堪畫上了一小半,自上而下看去,那與野獸對峙鬥狠的粗獷血氣撲面而來。

御妻按品級有相應的位置,案桌上還特別放置了玉石籌碼,想下注賭一局也未嘗不可。

寶琢方拉着丁才人坐下,就聽隔壁間一個女人的聲音在催促着要快點開場,一副等不及了的模樣。

她撲哧樂了,和山薇道:“看來也有很愛看血腥場面的妃嬪。”

山薇亦跟着她一笑,“自然有,不過方才經過時奴婢看了一眼,這位臉生,到不一定是御妻。”

咦?

寶琢奇怪,不是御妻還會有誰能進宮來看?

沒等她弄清楚,下面已經有人喧鬧叫嚷起來,斗獸開始了!

先有腰佩長刀的男人拎出幾籠活雞,站成一排,齊頭宰殺,這叫開刃見血。大玄的女人狩獵時渾如男兒一般洒脫暢快,見到這等場面卻直皺眉。

寶琢從能拿鍋鏟起就自己做飯,殺雞宰鴨哪個沒做過,此刻面色倒還好。

觀天井沒有階梯,上下只靠一根繩索,孔武有力的武士徒手攀繩而下。他前面擺了十幾個鐵囚籠,蓋了黑布,他揚手掀開了黑布,頓時被一雙幽綠的狼眼盯住了!

剎那間,四周到處可聞吸氣的聲音。

丁才人撥弄了一下籌碼,緊盯着場內的情形道:“這是餓狠了放出來的。”

“那丁姐姐是要賭狼了?”寶琢見她忽而變成一副賭徒的模樣,覺得有趣便笑問她。

“不,賭人。”她斬釘截鐵地說,“你從烏戎來不知道,我們這兒的人喜歡‘開門紅’,越見兇險越要贏,這人如果沒把握,絕不會第一個被叫上場!”

等小內侍捧了個木托盤來,她果然把標着這一桌桌號的玉石注下到了斗獸之人那邊。

“這是尖齶灰狼,牙齒最利,咬人能連肉帶骨咬下一大塊。”隔壁的女人聲音響亮,一下子就傳到了這邊。

“莫盧,我要賭它贏!”

丁才人聞聲與寶琢對視一眼,胸有成竹地道:“等會自見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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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今天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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