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誰是最陰的
林杏撇撇嘴,這就是矯情,是坐上皇位必須付出的代價,不然自古帝王為何都稱孤道寡,就是因為那把龍椅一旦坐上,就只剩下自己了,唯我獨尊就別奢望什麼親情,愛情,友情了,父子,夫妻,兄弟,都可能是你死我活的敵人。
變態絮叨的這些完全是吃飽了撐的,還姐帶弟,想得美,權當催眠曲聽吧,閉上眼,不一會兒睡了過去。
轉過天,林杏起來的時候已快晌午,大姨媽來了,可以光明正大的偷懶,不過,她很是好奇慕容婉婉會怎麼對付自己。
林杏歷來是行動派,皇上把慕容婉婉安排在乾清宮的目的,林杏知道,就是戳在自己前頭擋災的,既然是擋災的,自然要下些功夫演戲,怎麼也得逼真點兒,不然,誰信他移情別戀。
林杏沒想到,慕容婉婉竟會這麼蠢的喜歡上皇上,林杏試着分析了一下慕容婉婉的心態,身世導致慕容婉婉既自傲又自卑,前朝公主的身份。讓她覺得自己應該比所有女人都尊貴,都過的好,偏偏是前朝的,所以就成了寄人籬下的丫頭兼殺手。
朝不保夕的危機感讓她下意識依附強者,之前是杜庭蘭,進了宮自然就是皇上,鑒於這丫頭起了背叛杜庭蘭的心思,必須得說皇上的戲演的太好。
而且,皇上強者的地位是實在的,九五至尊,天下之主,比起杜庭蘭這個福王之後實在的多,如果皇上長得跟豬八戒他二大爺似的,或許慕容婉婉也不會這麼快變心。
偏偏皇上頗有姿色,即便跟風姿俊秀餓的杜庭蘭相比,也毫不遜色,加之強大的氣場,溫柔多情的態度,簡直就是女性殺手。
慕容婉婉再怎麼樣也不過一個十五的女孩兒,這個年紀正是衝動愛做夢的時候,對男人的愛大都建立在顏值跟態度上啊,有錢有勢長得帥,還溫柔體貼,不喜歡才奇怪。
至於杜庭蘭,大概始終把慕容婉婉當丫頭,當棋子,從沒當成過女人,之所以把慕容婉婉送進宮,篤定的就是她對自己的愛慕。
杜庭蘭實在不了解女人,都說男人善變,女人其實也一樣,三貞九烈的女人畢竟是少數,像慕容婉婉這種時刻都有危機意識,渴望着找個強大靠山,實現自己尊榮夢想的女人,尤其善變,只要皇上對她稍加辭色,她自己在心裏一對比,就會毫不猶豫投向皇上。
還真是活該,依林杏看,再給杜庭蘭一百年,也成不了事兒,他既沒有當皇上的命,更沒有魄力。
造反可是個高難度的技術活,得有名頭,有頭腦,有人才,還得有機會,何為機會,縱觀歷史,造反能成氣候的,大都是君王昏庸民不聊生,老百姓紛紛揭竿而起的時候,有腦子的趁着亂勁兒扯個大旗,弄個冠冕堂皇的名頭,招兵買馬,聚集了各路英雄豪傑,征討暴政。
天時地利人和都佔了,也不一定成功,再有,就是皇族內部爭奪,就像寧王,寧王還有一爭,最起碼人家是先帝正經的嫡子,若不是先帝念着變態親娘擋刀的情分,只怕如今坐天下的就是寧王了。
寧王母子憤恨不平也是情理之中,要是趕上皇上是個蠢貨,這娘倆沒準就成了,可惜變態精啊,從小磕磕絆絆長起來的儲君,無論手段心機都練出來了,而寧王,林杏雖沒見過,可從太后着急的智商,也大約能猜出一二,不然,也不會被皇上一步步逼的起兵造反了。
就憑江南那點兒兵馬,敢跟朝廷大軍對陣,這簡直就是找死來的,皇上隱忍了這些年,終於有了個光明正大屠弟的借口,自然不會放過。
林杏萬分肯定,大軍回來帶的一定是寧王的人頭,如果把寧王活生生壓回來,這次的主帥就擎等着倒霉吧。
至於杜庭蘭,本來就根兒不正,莫說是福王的私生子,就是福王嫡親的兒子,也沒屁用,從他爹那一代就是謀朝篡位的亂臣賊子,更何況下一代了。
林杏相信,杜庭蘭之所以一直沒毒死皇上,一個是沒機會,再一個也顧慮到寧王,即便皇上死了,順位繼承的也是寧王,他這個福王的私生子根本排不上,杜庭蘭是等着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呢,不過,如今估計快行動了。
只要寧王一死,再弄死皇上,他這個福王的私生子就順理成章的上位了,計劃是挺好,可惜皇上不是吃素的,還有,自己這個睚眥必報的女人,怎麼也得攪攪這攤渾水。
林杏等不及皇上滅了杜庭蘭,如今皇上還覺得杜庭蘭是人才呢,等杜庭蘭露馬腳,不定多早晚了,自己可等不起。
林杏正琢磨機會呢,機會就來了,十一月初十是河道總督的杜方興的壽辰,府里擺了壽宴,作為麾下能臣,又剛立了功,皇上為彰顯自己對臣子的重視,微服前往杜府賀壽。
林杏覺得這是個機會,纏着去了,皇上如今對她,完全稱得上上千依百順,初十這天過了晌午就動身了。
大軍已經走了,捷報頻傳,估計寧王熬不過這個年,杜庭蘭也該動手了,林杏覺得他不會蠢的在杜方興的壽宴上動手,萬一失敗,父子倆就都曝露了。
神武門出去,從前門大街過去正好路過回春堂,遠遠就看見回春堂的門樓子,到了近處,馬車卻停了下來,皇上看了她一眼:“從這兒到杜府不遠,小林子不一直想出宮嗎,一會兒咱們從這兒走着去杜府,也逛逛街景兒。”
說著,推開車門一縱身跳了下去。
林杏剛要跟着往下跳,被皇上抱了下去,林杏真覺這位臉皮挺厚,自己今兒可是小廝的打扮,大街上這麼摟摟抱抱的,真虧他做得出來。
林杏有日子不來回春堂了,門口迎客的夥計早不知換幾岔兒了,就算沒換,林杏如今這個打扮,估計也認不出。
回春堂如今又開了四家分店,子苓幾個如今都成了獨當一面的大掌柜,在這兒是見不着他們的,更何況,皇上也沒想進去,在旁邊不遠的茶攤上坐了下來。
雖說入了冬,可正在晌午頭上,日頭又好,暖暖照下來,也不覺的冷,茶攤是一對老夫婦擺的,給過路的歇個腳兒解解渴,就是最粗的大碗茶,老大一個銅壺,長嘴大肚子,井水燒的滾開,看着就沉,老漢卻毫不費力的提起來,桌上一溜粗瓷大碗,裏頭都是碎茶葉末子,水一澆上去翻上來,卻也有股子清淡的茶香。
林杏是不喝的,給宮裏的小龍團養叼了嘴,哪喝的下去這些粗茶,再說,她也不渴,就湊個熱鬧。
皇上倒是不挑,推開要來試毒的成貴喝了一口,茶攤的老婦人見了,不禁笑道:“一瞧這位公子就是讀書人,就喝茶這個文雅勁兒,可不是一般人能學的來的,公子是來回春堂買葯的吧。”
皇上看了眼門庭若市的回春堂:“是想買點兒葯,沒想到這麼些人,等等一會兒許人就少了。”
老婦人:“公子要是等着人少可不易,如今回春堂賣的可都是御葯,就是萬歲爺平常日子用的,要不是咱們萬歲爺仁德,把御葯的方子賜下來,再活八輩子也沒這樣的造化啊,擱哪朝哪代也沒這樣的好事兒,咱們萬歲爺可是名副其實的聖君。”
林杏瞥見皇上唇角微翹十分受用的樣子,不禁暗笑,老百姓兩句好話就把這位哄成這樣了。
皇上:“回春堂的葯貴不貴?”
老婦人:“不貴,不貴,前兒我那小孫子發燒,我來買了一盒退熱的至寶丹,才使了十文錢,柜上的夥計還怕老身糊塗用錯了葯,一勁兒問老身,家裏誰病了?什麼癥狀?我說清楚了才把葯賣給我,還囑咐了吃法,回去早晚各吃了一丸,熱就退了,睡了一覺轉過天兒就拉着老身要甜糕,可真靈驗,要是請郎中瞧病,十文錢哪成呢,老百姓沒有傻的,要真是貴的吃不起,能天天排隊嗎,我讓老頭子也買了幾種常用的,家裏孩子多,短不了鬧個病,往後就省的請郎中了。”
林杏道:“您老可也別當成神仙藥了,若吃了葯不見好,還是得尋郎中瞧瞧,省的耽誤了病情。”
老婦人:“這個老身省的,不過就是預個方便罷了。”
林杏點點頭,見皇上站了起來,成貴掏出塊碎銀子放下,老婦人嚇了一跳:“這位爺,老身這個茶攤子,一年也賺不來一塊銀子啊,要不這麼著,今兒您先賒着,回頭趕您方便的時候再給也一樣。”
林杏把銀子拿起來塞在她手裏:“您老拿着吧,剩下的就當記着,下次來您別找我們公子要茶錢就是了。”
老婦這才收下,林杏看了一眼回春堂,皇上咳嗽了一聲:“還不走。”林杏只能跟了上去低聲道:“公子您都到門口了,怎麼不進去瞧瞧?”
皇上瞥了她一眼:“小林子莫不是想見什麼人吧?”
林杏翻了個白眼:“我那幾個小廝如今都成了大掌柜,哪會在這兒啊?”
皇上哼了一聲:“那可不一定,時候不早了,人家壽宴,去太晚了不好。”
林杏心說,這是借口,皇上去參加大臣的壽宴,那是給他臉了,就算半夜去也是無上的榮耀,有什麼不好的。
林杏腹誹了一路,出來也是走馬觀花,這哪兒是逛街,簡直是溜腿兒來了,看見杜府的大門,林杏腿肚子都有些打轉,誰說近來着,還不得走了一個小時啊。
杜家父子聽見信兒,忙着迎了出來,杜老頭緊走幾步就要下跪,給皇上伸手攔了:“朕今兒是微服,杜愛卿不比行此大禮,更何況,今兒是愛卿的壽辰,壽星最大。”
杜家父子忙謝恩,躬身迎了進去,裝的還挺像,一直迎到了裏頭上席坐下。
林杏看了一眼,還真是賓客雲集,估計朝廷的大臣都差不多來全了,畢竟萬歲爺都給杜方興臉,別人更得兜着了,不來的話豈不是比皇上的譜還大。
林杏先頭在後頭站着,不想,一個丫頭過來倒酒的時候,一慌,絆了一跤,一壺酒都便宜了自己這身衣裳。
杜方興大怒,叫拖出去,那丫頭嚇得跪在地上咚咚的磕頭,腦門的血都磕出來了,看着頗有些可憐。
林杏自然知道這是杜庭蘭使的手段,就是想讓自己離開這兒,林杏在皇上耳朵邊兒上說了一句:“這丫頭也不是故意的,萬歲爺就饒了她吧。”
皇上看了她一眼揮揮手:“今兒是杜愛卿的好日子,且饒了她吧。”
杜方興忙道:“還不謝恩。”
那小丫頭忙又磕頭謝恩,下去了。
杜庭蘭:“請林公公到後頭更衣。”
皇上看了她一眼:“去吧。”
林杏這才下了席,到了後頭的廂房,剛換好了衣裳,一回頭就見杜庭蘭坐在炕上看着自己,林杏拂了拂下擺:“狀元郎飽讀詩書,當知非禮勿視吧。”
杜庭蘭:“婉兒別哄我了,我知道你並未侍寢。”
估摸這個信兒是慕容婉婉傳出來的,林杏坐在他對面:“即便咱家沒侍寢,跟狀元郎也沒幹系吧。”
杜庭蘭起身坐到林杏身邊兒,握着她的手:“婉兒,等事成之後,咱們就可共享這萬里江山,婉兒如此聰明,一定會幫着庭蘭的對不對。庭蘭發誓此生絕不負婉兒。”
林杏瞥眼看着他:“狀元郎這般明目張胆就不怕我告訴皇上嗎。”
杜庭蘭輕笑了一聲:“婉兒不會的,婉兒可是前朝公主,此事一旦翻出來,對婉兒有甚好處。”
林杏點點頭:“的確沒有好處,也不能翻出來,狀元郎真是聰明,拿着了咱家的七寸有恃無恐。”
杜庭蘭搖搖頭:“庭蘭是真心喜歡婉兒,愛婉兒的。”
林杏看了他半晌:“杜庭蘭,咱家的身份是不能翻出來,不過,咱家照樣有招兒治你,信不信。”
說著,伸手把自己的頭髮打亂,撕開衣服,就往外跑。
杜庭蘭一愣,急忙伸手抓她,卻只抓住了林杏的一隻袖子,撕拉扯在手裏,暗叫了聲糟糕,忙吩咐人攔她。
林杏早準備好了,藥包捏在手裏,誰來招呼誰,一時間弄得雞飛狗跳,驚動了席上的人,皇上聽見像是林杏的喊聲,站起來往後頭走。
皇上一動,文武大臣們自然也不能坐着,呼啦啦跟着到了後頭,正碰上林杏跑出來,一頭撞到皇上懷裏:“萬歲爺您給奴才做主,狀元郎,狀元郎意圖強,奸奴才。”
眾大臣眼睛都瞪大了,哪想到好好的壽宴,竟冒出這麼一出,林公公跟皇上那點兒事,如今滿朝文武沒有不知道的,雖聽說又封了個貴人,可這林公公畢竟是皇上的人,杜庭蘭這是瘋了不成,要不然,怎麼敢對萬歲爺的人意圖不軌。
而且,也沒聽說杜庭蘭好男風啊,不過再一瞧兩人的樣兒,不信都不行,林公公雖扎進萬歲爺懷裏,卻仍能看出狼狽非常,身上的衣裳都給撕扯的七零八落,尤其袖子沒了一隻,露出半個膀子,哎呦,哪個雪白透亮,跟羊脂白玉雕的一般。
好幾個大臣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琢磨怨不得萬歲爺這麼稀罕呢,這林公公即便是個太監可,也是個不可多得的尤物啊,就這一身細皮嫩肉,也能愛死人。
這麼一想,就覺得杜庭蘭有這心思也不奇怪,食色性也,又吃了酒,俗話說酒壯色膽,杜庭蘭一激動干出點兒什麼出格的事兒,也不奇怪。
更何況,杜庭蘭手裏還攥着林公公身上扯下來的袖子,這人證物證俱在,想抵賴只怕是不能夠了。
皇上眼裏蘊藏着風暴,臉色陰沉的嚇人:“杜庭蘭這是怎麼回事?”
杜庭蘭急忙丟開手裏的袖子,卻也知道晚了,給林杏算計了個正着,事到如今自己百口莫辯,跪在地上:“微臣醉酒失儀,罪該萬死。”
杜方興也跪在地上:“萬歲爺,犬子雖罪該萬死,只微臣年過半百,膝下只有一子,還望萬歲爺網開一面,饒犬子一命,微臣願意替犬子之罪。”
皇上看了懷裏人一眼:“杜庭蘭膽大包天輕薄御前內官,罪不容赦,打入天牢,擇日問斬,杜方興教子不嚴,官降兩級罰俸三年。”把自己的斗篷脫下來,裹在林杏身上包起來,大步而。
眾人一見,暗道杜家這是倒霉催的,杜庭蘭這色心也太大了,再怎麼著,也不能動萬歲爺跟前的人啊,本來前途不可限量,一轉眼就要丟命了,真是老天也擋不住自己作死的。
林杏卻覺得不大對,這也太順利了,雖說自己臨時起意,想噁心杜庭蘭一回,不想,皇上如此配合,竟然順着就治了杜庭蘭的罪,處決了兒子,倒把老子留在朝堂上,怎麼想怎麼詭異。
進了暖閣,皇上把她放到暖炕上,打開斗篷看了一眼:“以後再不許如此胡為?”
林杏眨巴眨巴眼:“萬歲爺您難道不該安慰奴才嗎,怎麼反倒數落起來了。”
皇上點了點她,嘆了口氣:“小林子你當朕有多糊塗,連杜家父子的不軌之心都看不出來,更何況,當年福王謀逆叛亂,雖全家被先帝所殺,福王外宅里的女人卻帶着福王兩個私生的孩子逃了出去,這麼多年,暗衛一直再找他們,後來查到那個女人成了杜方興的夫人,福王女兒早夭,兒子就是杜庭蘭,若杜庭蘭不進京趕考,也不會這麼快查到,當年福王叛亂之時,朕雖不過幾歲,卻仍有印象,杜庭蘭跟福王有五六分像,暗衛一查,還有什麼不清楚的。”
說著,看向她:“小林子朕該叫你婉兒吧。”
林杏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合著,眼前這位才是最陰的,她們跟杜庭蘭折騰一溜夠,這位穩坐乾清宮,當耍猴的看。
林杏覺得,自己一舉一動這廝沒準都一清二楚,想也是,他可是皇上,宮裏出現了一個假冒太監的,能不查清楚嗎,就算順着自己這根兒藤,也能摸到杜家父子這倆倭瓜。
更何況,杜庭蘭還長了一張跟福王相像的臉,自己自作聰明的,用了這麼個下三濫的招數,倒正好給了皇上機會,直接把杜庭蘭拿下了。
至於杜方興,留着必有用處,想來他絕不會眼整整看着二十多年的心血功虧一簣,更何況,杜庭蘭手裏還有個殺手組織,不立即處決杜庭蘭,肯定是為了以杜庭蘭做誘餌,絞殺他背後的勢力。
論陰險的心思很辣的手段,所有人都加在一起,也比不上這位,那麼,自己那點小心思又如何能瞞得過他?
林杏忽覺從心裏發寒,自己跑的出去嗎。
“婉兒,慕容婉清,前朝的長公主,朕說的可是?”
林杏頭皮發麻,嘿嘿一笑:“那個,萬歲爺,奴才就是小林子,前朝都滅了八百年兒了,哪來的什麼長公主,更何況,奴才在洒掃處病了一場,什麼都不記得了,就知道自己是小林子。”
皇上把她攬在懷裏:“小林子莫非還怕朕治罪不成,朕哪捨得,等平定了寧王叛亂,朕會給你個光明正大的身份,能永遠陪在朕身邊,你說好不好?”
林杏心覺,自己算是走進死胡同了,這變態要是給了自己身份,自己還跑個屁啊,早知道皇上運籌帷幄,早晚會給劉玉報仇,自己還回來做什麼,從壽春直接跑了多好。
再往前一步說,若是皇上早些日子把杜庭蘭給辦了,說不準,這會兒她跟劉玉都跑到成都,過自己的小日子去了。
林杏十分懷疑,皇上一早就知道自己沒死,在宮裏等着自己自投羅網呢。
一夜風雪,垂檐掛角,到處都是白晃晃的,林杏從窗戶上看過去,柳嬤嬤正指揮者幾個太監,清滴水檐下的冰稜子。
雪過了就是個大晴天,日頭照在房頂的積雪上,融下來就是長長的冰凌,剔透的像一支支鋒利的冰錐,一錐子下去管保能開膛破肚。
大雪也沒擋住南邊的捷報,大軍破了蘇州城,寧王被當場斬殺,因封了河,皇上特令大軍原地休整,待開春再班師。
西山寺念經的太后老妖婆,扛不住如此坑爹的打擊,弄了條綾子,拴在佛堂的頂樑上,一踹腿陪她兒子去了,算計了一輩子,到了是這麼個結局,林杏十分好奇,老妖婆臨死前想的什麼,是後悔還是想重來一回,先把變態這個八竿子打不着的兒子,弄死了事。
太後娘倆一死,後宮的形勢也變了,慧妃作為太后的外甥女,深知明哲保身的道理,把執掌內宮的權利交了出來,引得後宮娘娘們躍躍欲試。
皇上卻並未指認哪位嬪妃掌管後宮,反倒交給了御前大總管成貴,然後成貴就丟給了自己,弄得如今自己事兒又多了。皇上越這麼干,林杏越瘮的慌。
柳嬤嬤進來見她仍靠在炕上,不禁道:“公公好幾天不出去了,今兒日頭好,聽見說御花園的梅花都開了,公公去散散,老奴順便也能收點兒梅枝上的雪,煮開了泡今年的小龍團最好。”
林杏想想,也該出去走走,再待下去骨頭都生鏽了。
太後母子死了,杜庭蘭處決了,聽說處決的那天,來了不少黑衣人,可惜一露頭就給埋伏在四周的暗衛盡數射殺。
江湖勢力再大,跟朝廷官兵對上,也是死路一條,有句話叫民不與官斗,江湖人再厲害,也還是老百姓,殺幾個人弄點兒銀子花花還成,要是惦記着謀反,那就擎等着死吧。
杜庭蘭前腳一死,杜方興後腳就在府里喝了砒霜,估摸知道自己必死,乾脆自己先下手了,省的沒銀子打點劊子手,來個慢刀子拉,死了還得受場罪。
內憂外患都剷除的一乾二淨,內宮朝堂都沒人敢噁心自己了,皇上自然痛快,心情好的跟煥發了第二春似的,異常勤政,天天不是批閱奏摺就是傳召大臣,每天不忙到掌燈是絕不會回來的。
自己不樂意去暖閣,皇上乾脆就搬到了自己的小院,太后死了,也沒什麼忌諱了,林杏覺得,她跟皇上就差關起門過日子了,可這日子不是自己想過的。
柳嬤嬤給林杏套上了海龍皮的暖靴,林杏最終沒做海龍皮的皮襖皮褲,卻做了雙靴子,這東西有個好處,輕薄暖和,最要緊是不沾雪。
總管太監的袍子林杏還是蠻喜歡的,上頭的綉工極為精緻,外頭披一件銀狐斗篷,頭上戴上一頂紫貂暖帽,一路溜達過去,都沒覺得冷。
御花園的梅林靠近洒掃處,也不知是不是得了屎尿的營養,一年比一年開的好,紅透透簪滿枝頭,映着琉璃瓦上的雪光有種瑰麗的美,漫步其間幽幽暗香,沁人心脾。
柳嬤嬤領着幾個小太監,抱着瓦罐收集梅花上的雪,讓林杏自己逛。走着走着,就走出了梅林,抬頭看了看覺得這兒有些熟悉。
正納悶呢,那邊蹬蹬跑過來個太監:“奴才給林公公請安。”
林杏仔細一看是李玉貴,皇上的手段,林杏充分見識了,不出一個月,宮裏各處換了不少人,順子二狗子,在一夜之間消失了,是死是活沒人知道,甚至都沒人敢提,彷彿宮裏自來就沒這兩個人。
林杏知道的就二狗子跟順子,皇上顯然比林杏清楚的多,不用想也知道,那些忽然消失的太監,肯定是杜庭蘭安插在宮裏的眼線。
洒掃處新上任的掌事是李玉貴,這小子也算多年的媳婦兒熬成婆了,當了掌事太監才幾天,人就胖了兩圈,看着有點兒方大壽的影兒:“你倒是富態了啊。”
李玉貴忙道:“這不是託了林公公的福嗎,奴才本說去乾清宮給公公磕個頭的,又怕公公如今事多,擾了公公辦事,倒是造化今兒讓奴才遇上了,奴才這兒給公公磕頭了。”說著跪在地上磕了頭。
林杏沒看他,目光落在他身後的小太監身上,剛低着頭沒注意,如今抬起頭來,竟恍惚有劉玉的影兒,不自覺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手串:“你叫什麼?”
那小太監忙道:“奴才得壽。”
李玉貴:“得壽是新進宮的,運氣不好分在了洒掃處,奴才瞧他人小體弱的,幹不了什麼重活,就帶在身邊。”
林杏看了他一眼:“李公公如今倒成活菩薩了。”
李玉貴嘿嘿一笑:“雖說奴才這輩子沒指望了,總得修修來世不是。”
林杏目光閃了閃,琢磨自己要是直接把人要到自己跟前,難保變態不疑心,得拐個彎才好,想到此,轉身走了。
等林杏走遠了,李玉貴看了得壽一眼,心說,就知道自己這個寶押對了,當初一見這小子就覺着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來,這眉眼兒生的跟當初御花園的劉玉有七八分像,劉玉可跟了林公公不少日子,怎麼不念點兒情分,只要念着情分,自己這禮就算送對路了,只林公公一句話,就能提拔自己個好差事,也省的在洒掃處伺候屎尿。
林杏回屋想了一會兒,讓小太監把王能叫來。
上回穆婉婉的事兒,把王能嚇了好些日子,生怕那位得了勢,收拾自己,覺都睡不好,誰想封了貴人之後就沒音了,倒是林公公更得勢了。
王能鬆口氣之餘,決定以後還是抱緊林杏的大腿,這位本事大了去了,真不是一兩個二愣子就能扳倒的。
一聽林杏叫他過去,飯都不顧的吃顛顛兒跑了過來,還說有什麼要緊事兒呢,不想,卻東拉西扯跟自己說了一大堆家常,弄得王能腦袋有點兒發暈,不明白林公公到底什麼意思。
林杏轉了轉自己手腕上的奇楠手串,看了王能一眼:“這些日子不知怎麼了,總想起當初在洒掃處當差的事兒,之前那些一起當差的,如今也都不知分哪兒了,說起來,洒掃處的差事雖腌臢,卻也是個清凈地兒,當差累點兒不怕,有盼頭啊,說不準那天就跟咱家似的,到御前來了,您說是不是。”
王能嘴裏忙應着:“是,是,公公心善念舊。”眼珠子卻轉了幾轉,琢磨這位可不是沒話耷拉話的人,說這些肯定有目的。
林杏從袖子裏掏出個內畫的鼻煙壺來:“這是前兒得的,咱家沒這嗜好,倒是記得王公公好這口兒,就把王公公叫了過來,這東西擱我這兒沒用,王公公拿着還有些用處。”說著,遞給了他。
王能接在手裏只一眼,就知道是個寶貝,忙道:“那小的就接着了。”
從林杏這兒出來,王能一路都在琢磨,林公公倒是什麼意思,自己是管領處的掌事,自己能管的就是太監宮女的差事,莫非林公公瞧上誰了,想要到身邊來,不對啊,林公公可是御前二總管,如今又管着內宮事務,要個奴才不就一句話的事兒,用得着費這勁兒嗎,要不自己去洒掃處瞅瞅吧。
想着,從夾道奔着洒掃處來了,李玉貴盼的脖子都長了,終於看見王能,頓時笑開了花,就知道自己這個寶壓的沒錯,忙迎了進來:“王公公可是貴人踏賤地,怎麼想起上我們這個腌臢地兒來了,得壽快給王公公倒茶。”
得壽應了一聲,端了茶進來。
王能管着各處的差事,自然見過劉玉,這一見得壽,再前後一聯繫,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林公公這是拐着彎的,要把得壽要到跟前兒去伺候,自己不出口,估摸是怕萬歲爺吃味兒。
既然明白過來,自然得兜着,看了李玉貴一眼:“你小子倒是會巴結,你就不怕萬歲爺知道,要你小子的狗命。”
李玉貴嘿嘿一樂:“萬歲爺眼裏只有林公公,哪記得這麼多人啊,再說,林公公也不過念着點兒舊情罷了,咱們順了林公公的意,總沒虧吃不是。“
王能轉念一想,也是,劉玉撐大了就是個伺候過林公公的奴才,萬歲爺便吃味,也吃不到這上頭來。
想到此,看了眼得壽:“你小子造化了,跟咱家走吧,從今兒起,你就是林公公跟前的人了,機靈着點兒,好好伺候林公公。”
得壽迷迷瞪瞪的跟着王能走了,王能把人交給柳嬤嬤,說是新進分過來的奴才,柳嬤嬤見得壽生的白凈,人也老實,心裏也挺喜歡,領着進了屋問分什麼差事。
林杏想了想問他:“可會做飯?”
得壽:“奴才在家的時候常幫着我娘貼餅子,熬粥。”
林杏:“那咱家明兒早上就等着喝你熬的粥了。”忽又問他:“可會做銀魚雞蛋羹?”
得壽搖搖頭。
林杏剛要再問,忽聽外頭小太監跪地的請安的聲音,林杏站了起來,暖簾打起,皇上走了進來。
林杏瞄着得壽被柳嬤嬤拽了出去,才暗暗鬆了口氣:“萬歲爺今兒倒是早。”
皇上笑了一聲,自己脫了外頭的衣裳,交給一邊的太監,坐在炕上看着林杏笑:“朕聽說小林子今兒去御花園瞧梅花了,想着必有好茶,就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