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第 67 章
天黑知道,此刻她不該任性。但知道是一回事,真正做起來又是另一回事。胳膊脫臼處傳來的疼痛遠比不上心口的痛,好象被人當眾打了一巴掌,除了羞恥與憤怒,還有滿腹的疑問折磨得她快要發瘋。
隔着一道屏風,外頭密室內的談話仍在繼續。
可是多聽一句,她的心就變冷一分,直至後來什麼也聽不進去,滿腦子都迴響着“拿你做餌……這樣利用她……”
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走出暗道,她只想當面問個清楚。
在見到天黑的剎那,方金烏眼中閃過一絲驚喜,可是很快他就皺起眉頭:“你怎麼了,天黑?”但見她臉色發白,額頭密密一層汗珠打濕發角。
他伸手向她,誰知卻被她躲開。他的手停在半空,收回放到身側的時候不由握緊成拳。
因牽扯到傷口,疼得她忍不住哆嗦了下。對着密室中央的方金烏,她問:“他說的都是真的嗎?”一開口,才發現自己聲音顫抖的厲害。可是顧不上這些,無數的問題盤亘在腦中,她急於找到答案。
“天黑,先把胳膊接回去。”他早就發現了異樣,想伸手,卻被她再次避開。
她執拗起來,不問到答案誓不罷休,顫抖着仍舊是那一句:“他說的都是真的嗎?”
方金烏嘆息一聲,不顧她的反抗,上前抓過她,“忍一忍……”
伴隨着巨痛,她臉色白了又白。待錯位的臂肘重新回到原處,她再也支撐不住,頹然倒下。
密室外的走廊,令望舒正在吸煙。
門從內被打開,方金烏懷抱天黑走出,卻被門前的黑衣人攔下。
“讓他們走。”令望舒揮了揮手,頗為不耐。
黑衣人面有難色:“K先生……”
“我不想再說第二遍!”用力將煙頭踩滅,令望舒斂起眼瞼。
黑衣人立刻側身讓出通道,方金烏抱着昏迷不醒的天黑大步離開。
與此同時,走廊其中一扇房門被打開,一個頭戴棒球帽的男人由內走出,帽檐下露出一張十分熟悉的臉——黑皮,鷹鼻鷂眼。
令望舒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他沒有回頭,而是重新取出一支香煙點燃。
“你不該放走那個女人!”男人的話充滿指摘。
令望舒沉下聲:“什麼時候這裏輪到你做主?王發君,你越線了。”
“我會向K先生打報告的。”王發君置若罔聞。
令望舒笑起:“是嗎?那你可千萬不要忘記告訴他,你的手是怎麼受傷的。”末了,揮手致意,“不送。”
王發君冷哼了聲,拂袖離去。
行至電梯處,迎面撞見一人一犬,王發君視若不見逕自跨入轎廂。
“嗨,發哥,這就回了啊?不一起吃個飯?”顯然都是舊識,那人熱情與他打着招呼。
可王發君卻正眼也不瞧對方,只冷着臉拋出一句:“不吃,飽了。”
眼看電梯門合上,那人碰了一鼻子灰,遂對着電梯門悄悄唾了句:“德性。”繼而抬手扒了扒自己油光水亮的頭髮,吹着口哨,心情愉悅的來到令望舒處。
“月亮。”那人在走廊逮住正要離去的令望舒,歡快的叫住他。
比他更歡快的還有被他牽在手邊的那隻黑色巨犬。犬是巴西非勒,臉部多褶皺,通體發黑,身形巨大,此刻卻吐着舌頭、流着哈喇子屁顛屁顛去抱令望舒的大腿,看起來既滑稽又搞笑。
面對黑色巨犬的討好與賣萌,令望舒嫌棄的別過臉去,然而看到被口水打濕的褲腿時,他吼道:“羊駝!”
那人立刻應了聲:“到。”之後,慢悠悠發問,“什麼事啊,月亮?”
“看好你的狗!否則我不介意宰了它下酒。”令望舒眉頭緊皺,一面掏出手帕來不停的擦手。
被稱做羊駝的年輕人不緊不慢道:“和你說過多少次,不要總是狗啊狗的叫,它有名字的,叫美人!況且,這是它表達愛意的一種方式……”
話未說完,就聽令望舒咆哮道:“我他媽還沒到需要一隻狗來愛的地步!”吼完,手帕一扔,大步離去。
偏這羊駝忒沒眼色,追着問了句:“誒,月亮,你上哪去?不一起吃個飯嗎?”
令望舒頭也不回:“我去吃狗肉火鍋,你要不要一起?”
羊駝忍不住嘴角抽了抽:“額,還是不要了吧。”低下頭,拍了拍身旁的巨犬,“走吧,美人,哥哥帶你去吃骨頭。”
***
當天黑醒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正在林姨的家中。
之前不愉快的記憶在見到方金烏推門而入的瞬間全部湧出,她別開臉:“你來幹什麼?”
“我來看看你,好點了嗎?”因為不放心,將人送到這裏后,他一直守在外間。
“你為什麼會在這?”先前腦袋一團糨糊,現在冷靜下來,理智一點一點恢復,慢慢回想,的確發現不少蛛絲馬跡,“我記得好象沒有跟你說過林姨的住址。”
方金烏佇立在房子中央,淡淡道:“你知道,這對我來說,並不是一件難事。”
天黑挑了挑唇角,露出一抹嘲弄的笑:“所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你找人調查我,還有林姨?”
沒有否認,亦不開口解釋,他就那樣靜靜佇立。
在她等的幾乎快要失去耐心之時,他才徐徐張口:“很早,從我知道你可以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
“你承認了?找人調查我?”天黑的心直往谷底墜去,可是她不明白:“為什麼?我們身上有什麼值得你去調查的東西?”連最不能說的秘密都已告他知曉,可他卻一直瞞着她。
“不為什麼。”方金烏神色平靜,“只是心裏有些疑惑,想要解開罷了。”
“什麼疑惑?”她忽然想到,送她回公寓那次,在書架前看到林姨的照片,他問,林姨是否還有別的姐妹。於是,她有心試探:“難道,是和那位已經逝去的故人有關?”
方金烏看着她,眼裏流露出一絲無奈:“天黑,有些事情你不必急於知道答案。能夠告訴你的,我一定會說。如果不能說,那一定是時機不對。”
“憑什麼?”她終於爆發,“憑什麼你想讓我知道,我才能知道?你拿我當什麼?”驀然想起之前令望舒說過的話,她反問,“是可以被利用的魚餌?那麼請問,你要利用我這個魚餌去引誰上鉤?”
“不要這樣,天黑。”他撫額,“你明明知道,我對你的感情……這不需要懷疑。”
她冷笑:“呵,你對我的感情?抱歉,我不知道!我以為兩個人在一起,首要的是坦誠,這亦是對彼此最基本的尊重。可是你都做了什麼?你有尊重過我嗎?有問過我的意見嗎?或許從一開始,你就是在演戲。很好玩嗎?看着我一步一步踏進你的陷阱,被你蒙在鼓裏,好像傻子一樣。你是不是特有成就感?”
他看着她,目光隱動:“你很好,何必這樣妄自菲薄。”
天黑不願放棄:“既然覺得我很好,那你為什麼還要騙我?有什麼話是不能對我說?都已經拿我做了魚餌,放我在那樣危險的境地,我總該有知道的權利。”她連借口都替他找好,只要他解釋,她就原諒他。
可惜的是,他並不領情。
“天黑,我不想再討論這個問題。”他感到一陣疲憊,“這些天,你暫時住在這裏。公寓那邊,不要再回去!那裏不安全。”
這算什麼?將她往這裏一丟?對之前的事不提也不問。還有,憑什麼他讓她住在這裏,她就一定要住在這裏?憑什麼?
見她不吭聲,低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方金烏到底有些不忍心。他走過去,在床邊坐下,聲音越發輕柔,但目光堅毅:“天黑,什麼都不要問好不好?所有的事情,都交給我來做。你只要相信,沒有下一次!我絕不會再讓你涉險。”
天黑搖頭:“不好。方金烏,我不是你的玩具!必要時拿出來,不必要時收起。你沒有權利隨隨便便決定我的生活、我的去留。你必須懂得,我們之間是平等的!你所能面對的,我也可以面對。你讓我相信你,可是你呢?你相信過我嗎?”
他臉色變了又變,最後起身,“你不要想太多。好好休息,我過幾天再來看你。”
這個混蛋!真想把他的腦袋敲開看看,裏面裝的都是什麼?天黑無語。
他離開后不久,卧室門被推開,林姨端着一碗熬的黑乎乎的湯汁走進來。
“把葯喝了。”她將碗遞給她。
天黑皺了皺眉頭:“這是什麼?”看着就好苦的樣子。
“活血化瘀的葯。”
心知是為了她胳膊脫臼留下的淤血,天黑不再多話,接過葯咕嚕咕嚕一口氣喝了乾淨。
林姨收了空碗沒有着急出去,而是在她床頭坐下:“你們吵架了?”
天黑點了點頭。
“其實,他來找過我。”林姨開口道。
天黑有些吃驚:“什麼時候的事?”
“你被卷進月亮酒吧殺人案那一次。我想去拘留所看你,但警察說除了律師,誰也不能見你。我正着急的時候,方金烏來了。我們聊了聊,他亦向我坦白了一些事……”
“什麼事?”
林姨頓了頓:“他向我坦白了對你的感情,並且保證,一定會照顧好你。”
“呵……”天黑自嘲一笑,“可是你知道嗎,他利用我,我甚至都不明白自己身上有什麼值得被他利用的地方?”
林姨嘆息一聲:“記得我和你說過的嗎?時間是最好的證明。有些事情,可能我們一時無法看清,為什麼不能多給自己一點時間?”
“可是,我給他機會了,只要他肯解釋,我就原諒他。可是,他偏偏什麼也不肯說……”
“也許,他只是還沒有想好,要怎麼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