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參賽
下午公司沒什麼安排,樊歆到點便回了家。
晚上慕春寅沒回家吃飯,她下班出公司時見他開着那輛騷包的布加迪,載着春光滿面的秦晴離開,秦晴還將頭伸出窗外,對她露出一抹示威般的笑,指甲上的水鑽在夕陽下閃着眩目的光,像一個浮誇的炫耀。
不用再伺候慕少爺,樊歆隨便弄了點吃的,窩在沙發上看前幾期的《歌手之夜》。要去這個全國最紅的節目,她憂喜交加——這是個機會,可能出名,也可能出洋相。
她有些緊張,但不後悔。橫豎電影曲不能唱了,有其他事轉移一下工作重心也好。
凌晨一點,門咔擦被推開,尋歡作樂的頭條帝回了家。他一面彎腰換鞋一面問沙發上看電視的樊歆,“怎麼還不睡?”
樊歆道:“我在對《歌手之夜》的對手進行實力研究,預估自己有幾成勝算。”
慕春寅渾身染着風月場中的奢靡之氣,眉稍含笑,“哦,那你分析出幾成?”
“對手太強。”樊歆笑着攤手:“一成也沒有。”
慕春寅將外套丟在一旁,懶懶地坐在沙發上,“這麼說,你與秦晴的賭是非輸不可了?”他似笑非笑搭搭她的肩,“不如你求求我,或許少爺我心情一好,你就不會輸了。”
樊歆退後一步,將兩人距離拉開,擠出一抹笑,“謝謝厚愛,我不想作弊。”
輸贏未定,結局還早。她想竭盡全力拚搏一把,況且,她也想通過比賽看清自己的實力。
慕春寅打量着她,眸里有玩味,“你變了很多,從前你安於現狀,而現在的你用盡全力往上爬。為什麼,你在國外的五年遭遇了什麼嗎,我真的很好奇。”
他的英倫風小翻領襯衣上傳來濃郁的香氣,樊歆嗅出是秦晴常用的香水,身子往後避開,輕描淡寫道:“沒經歷什麼,我只是單純想站到一個很高的地方,完成一個願望而已。”
“什麼願望?”
逆着光線,樊歆臉色平和如常,那雙烏黑瞳仁卻閃過不易察覺的悲傷——在加拿大獃了五年,她歷經人生中第二輪生死離別,撕心裂肺后她毅然回國,為了完成那人臨終前的心愿,她進入這個流光聲色物慾沉浮的演藝圈,一路跌跌撞撞泥濘前行,從未有一秒後悔過。
但她眨眨眼,濃密的睫毛將過去的不為人知盡數掩蓋,“沒什麼,我去睡了。”
她起身回房,還未走出兩步,手腕陡然被人抓住,接着一股大力襲來,她整個人往沙發上摔去。雅白的燈光下,慕春寅的臉色再不復方才的散漫無謂,他將她摁在身下,凜冽的氣息壓迫着她,他的身軀牢籠般將她籠罩住,幽邃的眸光里滿是忿然與猜忌,“說,你是不是為了他才回國?”
見她不語,慕春寅右手猛地捏住她下巴,“別給我裝傻充愣!”
她痛得皺眉,他的手勁還在加大,“呵,五年前你千辛萬苦從我身邊逃了出去,好不容易在國外得了自由,為什麼還回來?不就是為了老情人溫淺嗎?你想要配得上堂堂大音樂家,所以進這個圈子,拚命向上爬……”
樊歆的下巴疼到像要被捏碎。慕春寅這變態永遠都是這樣,上一秒可能嬉皮笑臉歡聲笑語,下一秒就翻臉無情暴戾相加,樊歆不敢跟他硬碰,從前無數次的教訓讓她對他的脾氣了如指掌——他一旦暴怒,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她將口吻放得緩和誠懇,“不是的,你誤會了……我對他早就沒那個心了。”
慕春寅的笑陡然斂去,一聲暴喝,房梁恨不得都在震,“你騙誰呢?你當年都肯為他去死!”
他一聲嗤笑,滿目嘲諷,“呵……這次他拒絕讓你唱他的歌,你是不是很失望,很傷心,很難過?”
樊歆閉上眼不再說話。
溫淺是她的傷疤,她多想這塊疤早點痊癒,慕春寅卻時不時興災樂禍去揭她的傷——彷彿她越痛,他就越快樂。
“哦,忘了告訴你一件事。”慕春寅的手緩緩移到她頸上,樊歆的心陡然提到半空中——他不會又想掐她吧!他曾活活將她掐暈過去!這個變態!
是,他就是個變態,英俊的外表下掩蓋着一個惡魔。在夢魘般的過去,他曾用盡手段侮辱她折磨她,她能活到現在簡直是個奇迹。
他手掌覆在她的脖子上,她渾身繃緊,而他的手還在下移,輕輕扶住她的肩,他將臉若即若離地附在她耳邊,那輕柔溫煦的笑,仿似情人間親昵的溫存,“知道嗎?即便溫淺不換你,我也會換掉你。我不會讓你有接近他的機會。”
他話落鬆手離去,樊歆慢慢從沙發上坐起,捂住脖子,心有餘悸的大口喘氣。
※
此後雙方沒再說話,再次陷入過去的冷戰。樊歆在小心翼翼中過了幾天終於得到解脫——她暫時離開公司,去c市參加《歌手之夜》。
出發當天,她去公司與經紀人汪姐碰頭,一群人提着行李從七樓往下,到五樓時,電梯“叮咚”開了,走進來幾個人。
樊歆不經意抬頭,眼神一頓,心臟處仿似被無形的手猛烈攥住。
三個男人並排站在電梯,正中的男子身材高挑勻稱,站姿隨意卻背脊筆挺,一看就知是被良好教養熏陶出來的世家子弟。鏡面的電梯四壁映出他英俊的臉龐,五官清雋而輪廓優美,雪白簇新的襯衣配墨黑休閑褲,雅緻的黑白兩色將男人的優雅與清貴渲染到極致,彷彿天生即是如此——倘若拿樂器喻人,唯有鋼琴能與之相配。
溫淺。
樊歆來不及多想,將臉往汪姐背後躲了躲。隨即她又覺得可笑——她沒必要慌,更沒必要躲,即便她大大方方站在他面前,他也認不出她。
她忽然悲哀起來,隨後電梯“叮咚”一聲脆響,眼前一亮,公司一樓的場景出現在她眼帘。
電梯裏的人陸陸續續走出去,樊歆不敢逗留,若無其事從溫淺身畔過去。
兩人擦肩而過,樊歆剛為沒被發現而鬆一口氣,誰知腳下猛地一絆,“啪”一聲悶響,她重重摔到地面,堅硬的大理石地面將她膝蓋磕得劇痛。
身後一雙手扶住了她,低沉的嗓音含着歉然,“不好意思,我不小心踩到你的裙子。”
這聲音太過熟悉,溫淺!
樊歆不敢回頭,忍痛道:“沒事您走吧!”怕他發現,她連聲量都壓低了些。
又一雙手扶住她,是汪姐的,她高聲道:“呀,樊歆,你膝蓋磕出血了!趕緊去醫院!”
樊歆怕再耗下去會被揭穿,她掙脫兩人的手,忍痛向前快跑,頭也不回地喊:“皮外小傷,真沒關係。”
樊歆一口氣跑到保姆車,汪姐在後頭跟着進來,恨鐵不成鋼地道:“你跑什麼,剛才那是溫先生!他讓你摔了一跤,你就該讓他送你去醫院。或許他看在你磕出血的膝蓋上,那首電影主題曲就給你唱了呢!”
樊歆忙搖手,“不用了,真不用。”
“你傻啊!這圈裏多少女人逮着機會都要接近他,你怎麼就不懂?”
接近他?
樊歆的思維在一霎變得極慢,早記不清了,那些年她有多少次想要接近他?可她又得到了什麼?
過去一幕幕在眼中晃蕩而過。s大校園內,柳蔭下是溫淺望向她輕蔑的眼神,“你,從不照鏡子嗎?”
抑或者是音符流淌的琴房裏,他淡若無視的表情:“你以為天天來聽,就能改變什麼嗎?”
……
她知道,他從來便是瞧不起她的,他與她之間的距離,就是所謂的天壤之別與雲泥之分。
他出身上流之後巨賈之家,清俊高貴才華橫溢,堪稱世家子弟的完美代表。而她,如果平凡也就罷了,起碼還可以做做灰姑娘的夢。可她連灰姑娘都不如,灰姑娘好歹是個自由身,而她自出生就跟慕春寅綁在一起,想要自由談何容易。
呵,這樣的她,哪還有資格接近他,早斷了痴心妄想才是解脫。
※
c市離y市不遠,三個半小時的車程便可抵達。
一行人下榻在電視台安排的酒店,汪姐臨時有事回了盛唐,公司里指派了另一個人暫頂替經紀人的身份陪樊歆,樊歆一見這人就樂了,酒店門口,那人身材高挑,穿着帥氣的黑色夾克馬丁靴,乾淨利落的短髮極好彰顯出她的中性美——樊歆曾經的校友兼十年的閨蜜兼目前的同事,男人婆莫婉婉!千萬不要被她的名字迷惑,她有個很娘的名,但毫無疑問是顆爺們的心。
因為節目太火,酒店門口蹲守了大批記者,樊歆同莫婉婉走進酒店大門的一霎,圍聚的攝影機劈啪啪就是一陣亂拍,樊歆眼都花了。記者們蜂擁而來,卻不是朝向她——而是圍住後面另一撥人。
樊歆向後掃了掃,就見一個長風衣戴墨鏡的女郎站在人群正中,幾名保安不住地驅趕着圍觀的記者與服務人員。
女郎在保安護航下走到了酒店大廳,所行之處猶如女王過境,恨不得讓周圍行人都畢恭畢敬避開三米遠。路過樊歆一干人時,有名粗魯的保安徑直將莫婉婉一推,粗聲粗氣嚷道:“讓開讓開,沒看到我們天後蘇越要從這過嗎!”
被這一推莫婉婉差點摔倒,為了不影響樊歆的形象,她將火氣壓了壓,道:“我是盛唐的工作人員,不是圍觀的腦殘粉,請注意你的舉止,甭給你的主子丟臉。”
保安還沒答話,一雙尖細的高筒靴出現在兩人面前,黑色的光麵皮質閃耀着頭頂的水晶燈光,蘇越居高臨下地斜睨着莫婉婉與樊歆,眸光半斂,薄唇揚起輕蔑的弧度,“慕春寅就派了這種蝦兵蟹將?”
她後面沒再說,丟了一記似笑非笑的目光,黑皮靴蹭蹭蹭踩在大理石地面上,領着一幫人也不回的去了。莫婉婉氣得跺腳,“我去,天後就了不起啊,這囂張!”
※
新一期《歌手之夜》的錄製在不日後進行,整個比賽共有五名歌手參加,為了保持神秘感,導演組對外隱瞞了新替補歌手的信息,就連眾歌手綵排都是分開進行,故而選手裏除了曾擦肩而過的蘇越外,再沒人見過樊歆。
欄目組刻意製造神秘,莫婉婉很是擔心,她說:“樊樊,咱一點名氣都沒有,到時去台上冷場怎麼搞?還有,姐上午偷看了其他歌手的訓練,一個個唱到姐都想跪下來點贊!姐為你捏了一把汗,這次要真墊底,那小浪花就得騎到你身上去了!”
樊歆噗嗤一笑,“你怎麼老喊秦晴小浪花呀?”
莫婉婉面有不屑,她向來對看不慣的人都是粗魯粗暴再爆粗口,“狐狸不是妖,性感不是騷!老娘沒喊她小浪貨就是涵養了,每天穿個低胸那麼露!36d了不起啊,雙胸夾手機了不起啊,有種就胸肌碎大石!”
話剛落,莫婉婉的手機叮咚一響,她又爆了一句粗,“娘的!說浪花還就是浪花啊!”
樊歆問:“秦晴怎麼了?”
“音樂部說,《巴格達之戀》的主題曲給浪花唱了。”
“給她了?”
莫婉婉面帶譏諷,“是啊,果然跟慕總裁睡過就是不一樣!”
樊歆剛要答話,兜裏手機一陣震動,她打開一看,是用微信傳來的圖片,發件人正是秦晴。
照片里是秦晴的自拍照——她對着鏡頭炫耀的笑,柳眉杏眼間赤露露的挑釁,下面有一行字,“《歌手之夜》的賭局,本小姐拭目以待!”
莫婉婉呸了一聲,拿起自己的手機回了一句,“溫馨提示,秦小姐最好少玩自拍,不管是高麗的整容術,東洋的化妝術,泰國的變性術,還是中國的ps神術,都無法拯救你這張招人踩的鞋拔子臉!”
樊歆倒是平靜的很,她起身向舞台走去,“我再去練幾遍。”
莫婉婉道:“你都練了多少遍了,休息下!那小浪花的賭局你甭較真,總之做人就一句話——放自己的屁,讓別人聞去吧!別跟那種人生氣!”
樊歆道:“我沒把她放心上,我是覺得自己還不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