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Chapter147 墜崖
翌日劇組人員都到齊后,舉行了一個開機儀式。
過程隆重而簡單,主創人員都到場,選一個良辰吉時,牆頭拉起一塊紅色橫幅,上面寫着“鴻海影視《琴魔》開機大吉”,橫幅下擺一張長桌,桌面鋪紅布,擺香爐,兩側置瓜果菜肴,投資人攜劇組人員手持高香,對着頭頂蒼天虔誠祭拜。說白了就是酬神,祈求上蒼保佑拍攝順利,影片紅火之類的意思。
開機儀式過後,便正式開拍了。
開拍第一天樊歆多少有些緊張,雖然開拍前她在影視速成班有過培訓,而且也曾拍過桃花塢的廣告,但那多是一個人的鏡頭,且沒有對白,不像眼下這種有對手,台詞一大溜的情況,所以一切對她來說都是陌生的,於是就導致了NG的頻頻發生。
過度NG對新人來說是非常尷尬的局面,有的導演或對手演員脾氣不好,不停NG的話會招來他們的嫌棄責罵,甚至掌摑小演員的事時有發生。
但樊歆毫無壓力,因為頭條帝就在片場翹着二郎腿鎮場,雖然NG情況十有□□,但導演與對手演員一直對她客客氣氣,耐心有加。
面對眾人的客氣相待,樊歆其實心裏有愧,於是一有時間就做學習,看劇本,背台詞琢磨劇情。她比不得專業出身的演員,又沒有經驗,往往一看就到半夜。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歷經十來天NG后,樊歆逐漸進入狀態,不過即便她不再頻繁NG,但某個煩惱卻從拍攝之初一直困擾着她,她很是焦慮。
這天拍攝完后,王導演將她拉到一旁,很溫婉地講述了這個問題。他說:“樊歆,你的進步雖然很快,但角色的感覺你還是沒把握住。”
導演說的是實話,樊歆很慚愧。
她的確沒把握好角色。雖然NG次數變少,但她還沒學會在鏡頭前收放自如,要麼表情僵硬,要麼表演拘束。而演戲這檔子事屬於多角配合的事,如果一場戲裏有兩個角色,那感覺就類似玩蹺蹺板,一方演技越好越投入,施壓的力氣便越大,另一方便彈得越高越來勁,雙方都將實力拿出來,才能將蹺蹺板踩得更刺激,戲飈的更好。
同理,若一個人力量太小,壓不下蹺蹺板,不僅飈不起來戲,同她演對手戲也會覺得很無趣。
樊歆目前就是這種煩惱,因着她太過生澀的演技,跟她對戲的人都不來勁。但好在劇組上下知道她是新人,都挺包容,包括飾演女一齊湘,兩人對手戲挺多,出現NG齊湘從不說什麼,偶爾NG到尷尬,她也是禮貌的笑。
不過也有態度不同的,比如飾演男主的李崇柏,他是個急性子,最厭惡對手NG,因着樊歆剛拍戲那幾天沒經驗NG了不少次,他便不大願意跟樊歆對戲,每次兩人對戲,他雖沒說什麼,便全程皺着眉。據說他曾私底下抱怨劇組為什麼找一個沒有半毛錢演技的新人,早知道他就不來了……這話傳到樊歆耳里時,莫婉婉氣得厲害,樊歆卻讓莫婉婉別往心裏去。
是的,往心裏去幹嗎?當一個人做某件事無法達標,便無權怪罪別人有意見。——她的確是個新人,演技確實不如人意,就算李崇柏抱怨幾句,那也是她能力不足才落人口舌。
她若真心有不平,口舌之爭又有何用,提高演技才最有說服力。
想到這,她向王導道:“王導,我回去會多看劇本,多揣摩人物……”
“慢慢來,別有壓力。”年過半百的王導是圈內的模範導演,對人和藹可親,不像某些導演疾言厲色,稍有不如意就開罵。
王導溫聲細語給她提示,“你揣摩劇本首要就是揣摩人物。你靜下心想,魅姬是個妖女,什麼是妖?妖媚!重點在於這個媚上,舉手投足都得有這個媚態,比如走路的姿勢,比如眼神,勾魂攝魄……而你本身屬於端莊型,沒從自身解放出來,媚態就沒得到表現,塑造角色就不成功……”
樊歆深以為然。
導演要去拍下一場戲,臨行前拍拍她的肩,“收工后回去琢磨一下我的話,最好找點相似角色的影片看看。”
他話剛落,一個含笑的聲音□□來,“可以找找媚態的角色揣摩,比如媚主的蘇妲己,趙飛燕……”
樊歆扭頭一看,就見穿着戲服的齊湘站在旁邊,微笑着說出自己的建議。導演邊走邊笑,“齊湘說的好,這些角色很貼切,你回去好好觀察體會……”
齊湘話落隨着導演離開,臨別時還遞給她一個鼓勵的眼神。
樊歆當晚回去果然把類似的角色翻出來看,而慕春寅在隔壁房間辦公。
莫婉婉自告奮勇地陪她一起看,看片之前她問樊歆,“你給姐講講這個故事,姐加深理解,幫你一起找感覺。”
“故事很簡單,就是一個名叫清音的女神下凡歷練,在凡間她遇見一個名叫徐長安的男人,這男人是仙門弟子,法術高強。兩人因為志趣相投便結伴而行,一路斬妖除魔保護百姓……過程中兩人相愛了,但他們的戀情招來了女煞魅姬的妒忌,魅姬為了奪走徐長安,將清音視作肉中刺眼中釘,千方百計要除掉她……劇情線就沿着兩女一男的糾纏不斷發展,直到正義戰勝邪惡,神女打敗千年女妖,最後大結局。”
莫婉婉道:“魅姬為什麼要奪走徐長安?”
“徐長安是她前世的戀人。”樊歆唏噓道:“其實魅姬挺可憐的,她生前是歌舞坊的頭牌花旦,花容月貌歌舞雙絕。她與一位出身官宦家的公子相戀,但公子家瞧不起歌舞坊的戲子,逼迫公子迎娶她人。公子誓死不從,於一個深夜逃出家門,與魅姬私奔。公子家人發現后帶人追趕,將兩人追到懸崖上,被逼無奈的兩人決定殉情,他們雙雙許下來生相見的誓言,攜手跳崖。崖高千丈,公子當場摔死,而魅姬卻被懸崖上一棵樹掛住,留了一條命。公子父母見兒子慘死,泄憤於魅姬,他們對未死的魅姬百般折磨,先是將她丟入青樓任人淫辱,后將奄奄一息的她扒皮抽筋,還在她臨死之時請人做法,讓她死後無法投胎轉世……就這樣,魂魄不得安生的魅姬便寄身於一架古琴內,化為女煞……她在琴內呆了一千年,支撐她熬下去的除了生前的怨恨,還有對公子的愛戀。一千年後,公子終於轉世投胎,成為蜀道名門的得意弟子,苦守千年的魅姬喜極落淚,想要找前世的情郎,卻發現情郎愛上了另外一名女子……”
莫婉婉嘖嘖搖頭,“等待千年,真是痴情……”又問:“那勾引男人吸取精氣又是怎麼回事?”
“魅姬死後化為女煞,女煞屬於邪祟,修為薄弱便不敢見日光……她為了能與公子像正常人般雙宿□□,便幻做美人的模樣,勾引不同的男人,吸取他們的精氣,增加自身修為……又因為不斷吸取男人精氣,死在她手裏的冤魂不計其數……所以神女清音聞風而來,要收服她,保衛百姓的安全……”
莫婉婉道:“就是這樣才杠上?”
“對,神女要收魅姬,兩人見面時,魅姬這才發現痴盼千年的情郎,竟同神女一道來剿滅自己。魅姬的心碎無法言喻,因愛生恨,誓要殺了清音奪回情郎……”
莫婉婉點頭,“我明白了,這魅姬看似殺人無數,心裏卻是最痛苦的人。”
樊歆道:“是的,我覺得這個人物的內心很豐富,具有挑戰性才要演的。”
莫婉婉一拍她的肩,“那現在開始吧……魅姬魅姬,要的就是媚!對了,姐知道一部劇,裏頭有個角色媚得超帶感!”莫婉婉說著翻出一部古裝劇,指着裏頭的女主趙飛燕道:“哇哇哇,你看跳舞的這段,這眼神撩人吧,贊啊!”
視頻里的趙飛燕長裙旖旎,正向君主獻舞,那半捻起的蘭花指,那盈盈蕩漾的秋波,看得人心頭髮顫。莫婉婉指着畫面道:“你注意到她的眼神沒,烏黑的眼珠朝着目標方向一點點轉過去,然後彎唇一笑……簡直媚態橫生,來來,學一個。”
樊歆依言學了一個,莫婉婉扯扯嘴唇,“叫你練媚眼,不是翻白眼!”
樊歆又來一個,莫婉婉毫不客氣地打擊她,“這是鬥雞眼嗎?”
再來一個,莫婉婉面無表情:“沒感覺。”
如此十來遍,樊歆乾脆拿起鏡子,對鏡練習。
於是在這個夜晚,就聽到這樣的對白。
“無感,再來!”
“不行,再來!”
“再來!”
“再來!”
就這樣,樊歆對鏡練了一整晚,一個眼神重複千百遍……直到把莫婉婉看到麻木,歪到床上呼呼大睡。
而樊歆還在那裏練習,直到練到兩眼抽筋。
好在付出總有回報,翌日樊歆再去片場,幾個鏡頭下來,導演看樊歆的眼神有些微妙了,收工時他問:“昨夜裏看了很久?”
樊歆抿唇笑:“嗯,看到半夜兩點。”
導演點頭,“今天有些感覺,雖然鏡頭上看的不明顯,但我能感覺的出來你的進步。繼續加油!”
得了導演肯定的樊歆愈發努力,一有空閑就將平板拿出來看,看各個影片里貌美如花的嫵媚女人,看完便對着鏡子找感覺,或學着她們扶風擺柳的搖曳腰肢,或柔若無骨的舉手投足,或我見猶憐的嬌聲嚦嚦……總之一連好些天,樊歆都在練習。
為了達到效果,她除了對鏡子外還常對着莫婉婉練習,比如將莫婉婉當做男人,時不時拋一個媚眼,或者露出一抹撩人的笑。莫婉婉起先是無感的,隨着樊歆技術的愈發嫻熟,某天莫婉婉終於褪去了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一摸手臂,“哎喲,雞皮疙瘩起來了,還真有那麼點撩人的感覺!有進步有進步!”
再過幾天,莫婉婉變成了肯定加讚賞,“不錯不錯,老娘似乎從你的眼睛裏真看到了電流,電得老娘一個激靈!”
又過幾天,樊歆的媚眼越拋越發爐火純青,莫婉婉的反應漸漸由肯定轉為警告,“別再對老娘拋……老娘把持不住了!老娘不想成為拉拉!”
最後,不想成為同性戀的莫婉婉乾脆拉來慕春寅,對樊歆道:“這場勾引男人的戲你對頭條帝練習吧,老娘不敢陪了。”
滿心想着練戲的樊歆顧不得其他,她按照劇本的橋段,俯身將慕春寅往沙發上一壓,慕春寅敷衍地配合著她,長開雙臂隨意一躺。
接下來的慕春寅笑嘻嘻,樊歆卻一本正經入了戲。她凝視着他,白皙如玉的俏臉緩緩湊過來,在離慕春寅嘴唇三厘米處頓住,隔着虛虛的距離,她欲吻未吻,學着電視上妖精勾引人的姿勢,微啟紅唇,徐徐朝他吹了一口氣,半嬌半嗔道:“大官人……”
她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烏黑的瞳仁似一片深邃的海,眸光流轉間有不可探知的情愫。旋即她勾唇一笑,低下頭去,手順着他的肩膀移到衣領,那削蔥般的纖纖十指塗著胭脂色指甲油,迷離的燈光下盈着別樣的誘惑,她指尖按住慕春寅的襯衣領口,貼着他精壯的胸膛一寸寸往下探,又是一聲嬌軟的呢喃,“好人……”
她呵氣如蘭,那嬌滴滴的一聲好人,拖着綿綿的尾音,染了蜜糖似的甜膩,聽得人心裏發顫。
沙發上慕春寅漫不經心的臉怔住,竟有片刻失神。不知是樊歆的進步飛速讓他驚愕,還是他也跟着入了戲,他雙手突然摟上樊歆的腰,是一個受了蠱惑,將美人擁入懷抱的姿勢。
他正投入,一旁莫婉婉陡然一聲大叫:“卡!”旋即哈哈大笑,“哈,樊歆這場演的真好!眼神姿勢表情統統完美,明天就這麼演,保准一條就過!”
樊歆笑盈盈地起身,跟莫婉婉擊了個掌,“好,我加油!明天一條就過!”
兩個女人心滿意足地離去,留下頭條帝獨自愣在沙發上,半晌后他緩過神來,拍了拍胸口,看着屋外樊歆的背影自語:“這女人到底是拍戲還是練邪門功夫啊?剛那眼神瞅的我腦子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