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074章:

74.第074章:

倏忽又是數日,展眼便是六月初十,天氣越發熱了,在太陽底下走一段路就汗流浹背,多少王公貴族都隨着當今兩帝后並後宮椒房同去避暑山莊。

因林如海不在其列,金小碗亦需留守京城,故金夫人好黛玉也不得去。

至於寧榮兩府,縱使國公府之名人人都忌憚,可是上上下下沒有一個實權的官兒,賈赦賈珍皆是虛職,賈政官職又低,難怪原著中從不寫賈家去避暑之事,原身的記憶里也沒有。

但,不去避暑山莊的達官貴人們自有解暑良方,或是用冰,或在自家花園乘涼,哪家花園子都有一兩處避暑之處,或者像金夫人這般,早早在玉皇閣後面花木深處水波岸邊定了一處院落,攜女媳人等小住幾日,橫豎夏日裏也都不喜食用葷油之物。

當然,不止女眷,小兒子金筠也攜侄子們一起跟至玉皇閣,居住在前面一處院落。

玉皇閣,顧名思義,是道教之觀,而非佛寺,道教其實是不忌葷腥的,備受賈家推崇的張真人亦在此處,上回在玉虛觀里見的也是他。

這張道士是昔年榮國公的替身,到底是第一代榮國公,還是第二代榮國公,紫鵑糊裏糊塗的,原著上沒詳細說,賈家裏頭也沒提起,倒是鳳姐寶玉都稱呼為他為張爺爺,像是賈代善的,果然,跟金夫人學習后確定他就是賈代善的替身。

別小看他出身貧苦,是個替身出家修道的,可他就像原著中描述的一樣,太上皇崇僧尚道,當日未曾禪位時親呼他為“大幻仙人”,當今封為“終了真人”,現今掌管“道錄司”的印,所有王公藩鎮並諸達官顯貴之家都叫他為“張神仙”,待遇比張三丰張真人還好些,哪個府里的夫人小姐都見他,沒有任何避諱,因此親迎金夫人等進去。

金夫人笑道:“老神仙,你不必這樣恭敬,今兒我可是帶着當日你國公爺嫡親的外孫女兒一起來呢,有乾淨的好東西可別忘了我們。”

張道士聽了這話,忙道:“無時無刻不敢忘,如何敢忘?上個月初一在玉虛觀里才見過小姐,時隔一個多月,小姐可好?來了我這裏,小姐跟着夫人只管住着,想什麼吃的頑的打發個下人告訴我一聲,必整整齊齊乾乾淨淨地送過去。”

因他是賈代善的替身,黛玉亦不敢怠慢,忙含笑回答道:“張爺爺好,一個多月不見,您老倒越發仙風道骨了。我一直好着呢,有勞張爺爺記掛。”

張道士又向金夫人笑道:“小姐越發出息了。”

金夫人道:“她年紀小,見識少,生得又單弱,比不得別人家的。”

張道士笑道:“小姐隨着林大人,見識才不少呢,到底骨子裏有祖宗遺風。如今跟着夫人,小姐應酬交際也都好了。不瞞夫人和小姐,每常有讀書人來我這裏納涼,竹林山後的,或是談經論道,或是吟詩作畫,我常聽他們推崇林大人和瀟湘館,都說林大人不似別人似的有了孤本好書就敝帚自珍,輕易不與外人看。因此,他們都是極感激林大人,偶然風聞是小姐的主意,越發不知道用什麼言語來稱讚小姐了。”

黛玉倒有些不好意思,好奇地道:“張爺爺認得我們家的老祖宗?可惜我生來沒福,別說祖宗們了,就是祖父祖母也不曾見過,常引為憾事。”

張道士嘆道:“如何不認得?當年國公爺和小姐的爺爺常來我這裏把酒言歡,好得跟一個人似的,這才有兩家結姻之好。前兒接到信兒,知道夫人帶小姐來小住,我原想把國公爺舊日所居之處收拾出來供夫人和小姐住,那裏又大又寬敞,後來想到那裏位於前院,恐唐突了夫人和小姐,便將後面湖畔千竹林內最好的棲水居打掃乾淨,等着夫人和小姐駕臨。”

玉皇閣佔地極大,又是皇家道觀,不似玉虛觀那樣,因賈母帶人打平安醮,便將其他遊玩拜道的客人都攆出去,也不許小道士隨意出沒,所以金夫人等人的到來,沒有影響玉皇閣接待其他達官顯貴之家的男男女女。

不過,玉皇閣對於如何接待貴客早已駕輕就熟了,男女所住之地位於玉皇閣一前一後,中間有水域間隔,雙方互不越界,以免衝撞着了。

在張道士的引領下,金夫人和黛玉見棲水居又清幽又雅緻,果然滿意。

張道士請她們歇息,正欲退下時,金夫人忙道:“老神仙,除了我們娘兒們幾個,後邊這裏還有誰來?你說了,我們心裏有數,一會子得去各處拜見拜見,別失了禮數。”

張道士連聲稱是,笑道:“也有幾家子在,倒不多。夫人不妨記着,忠順王妃在這裏,忠順親王坐鎮京都不得去避暑山莊,忠順王妃也就留在了家,來我這裏消遣兩日,住在最大最闊朗的竹林苑。忠順王妃的娘家老太夫人和老夫人也在,因由江家六爺服侍着前來,而江六爺住在前院,故江家兩位老夫人住在最前面水域拐彎之地的聽香小榭,那裏越過水域,直通江六爺住的房舍,方便江六爺給老夫人請安,又不用擔心衝撞了別人。”

金夫人記在心裏,又問還有別人沒有,張道士想了想,道:“南安太妃也來了,住在傍水院,還有樂善郡王妃,和南安太妃住在一起,沒有另定房舍。另外,楊提督家、朱大學士家、吳天佑家、周家,住處離夫人這裏極遠。”

即使是女眷們住的後面,那也是有山有水有花木,又有曲徑通幽處,就像榮國府的大觀園似的,各處院落分佈錯落有致,並不是門對門牆挨牆。

聽到別人猶可,乍聽楊家亦在,金夫人眼裏頓時閃過一抹痛恨之色。

今日原本邀了李家人一起,誰知被李老夫人和李夫人婉拒了,莫非是他們聽到楊家也來了這裏,所以不來?金夫人一問張道士,果然楊家已住了三五日。

黛玉聽了,恐金夫人氣壞了身子,忙嬌聲軟語地解勸一番,待張道士告辭,便親看眾人打掃房舍,安插器具,一時道:“給母親掛雨過天青色的帳子倒好。”一時又道:“窗紗是翠的,快將咱們帶來的石榴花擺在窗外。”一時又道:“書放在這裏,仔細那邊水汽過來把書弄潮了。”一時又道:“我屋裏就掛着那頂霞影紗的帳子,別的都不好。”

紫鵑推她道:“我的好姑娘,快認真地更衣梳洗一番,隨着夫人去拜見各位王妃太太去罷,別在這裏礙事了。帶了這麼些書籍筆墨來,又連咱家的鸚鵡和白貓兒都帶了來,得收拾好半日呢!下回把咱們家常睡的千工拔步床也拆了帶來罷。”

一席話說得眾人都呵呵一笑。

黛玉方換了衣衫,跟金夫人婆媳幾個出去了,外面自有婆子抬着竹轎等着,也有丫鬟打着大傘,與各處離得遠,天又熱,徒步過去汗濕衣衫極不雅,故如此。

紫鵑看着眾人收拾,也不必她動手,便將鸚鵡架子掛在窗外,餵了些食水,又將黛玉才養的雪團兒似的一隻貓抱出來,順了順毛,叮囑道:“雪寶兒,這裏可不是咱家,不能亂跑亂爬的,倘或你丟了,可就吃不得我親手秘制的烤魚了。”

這貓極溫順,喵喵兩聲,舔了舔爪子洗了洗臉,紫鵑將它放在地上,又吩咐自己手下的二等丫鬟凝碧看着,道:“盯着些,別叫它亂跑。”

凝碧自是滿口答應。

因將來紫鵑、執筆、捧墨都是要出去的,所以三人冷眼挑了半年,各選兩個二等丫鬟在身邊悉心地陶冶教育,以備將來接班陪黛玉出閣,林如海已給黛玉定下,陪嫁八個丫鬟,各司其職。她帶的兩個丫鬟一是凝碧,一是沁芳。

另外,執筆帶着小荷、小角,取自小荷才露尖尖角。捧墨帶着青橙和雪梨,她秋冬最愛吃香橙雪梨,故起此名。雪雁也帶了一個專管黛玉針線的,叫白鶴,說和自己名字相配。

午時金夫人和黛玉等人並沒有回來,打發人來說是忠順王妃留飯。

紫鵑胡亂吃了一頓飯,換了一身衣裳,推窗垂釣。她和黛玉居住在棲水居最靠近的水域的房間,概因這裏屬西間,房間以東為貴,西為次,金家來的兩個奶奶則住東西廂房。

她記得金五奶奶特地說明三奶奶也在,只不知是那些人家中的哪一家奶奶。封建社會規矩森嚴,幾乎可以想像,除非極出格與人私奔、與人廝混的那種,尋常大戶人家的奶奶姑娘都是相當潔身自好,自始至終都只自己丈夫一個男人,像三奶奶這樣不該得這樣的病才是,她之病不是自身所得,倒像是傳染,紫鵑猜測,估計是她丈夫很不幹凈。

雖然說夫妻同房很容易得婦科病,但也不是絕對,很有些婦科病是由男方傳染所得,要知道,這個社會的男人尋花問柳是風流,並不受指責,官員嫖妓另說。

明文規定不允許官僚踏入煙花之地,可人家懂得鑽空子,有教坊司的官妓。

紫鵑正胡思亂想,一條魚沒有釣到,急得雪寶兒在她身後團團轉捉尾巴,翠兒沿着水域過來,看到她,忙招了招手。

紫鵑會意,把魚竿交給沁芳,自己整了整衣裳,出去。

到了翠兒跟前,就聽她說道:“太太奶奶姑娘都在那邊竹林里納涼,我來叫你過去。”

紫鵑到了千竹林,果然忠順王妃、江老太夫人、江老夫人、金夫人、樂善郡王妃、南安太妃等人都在,在涼亭內圍着石桌而坐。除了金夫人帶着黛玉,南安太妃帶着女兒,兩姊妹都隨母坐在杌子上,余者都沒有帶女孩子過來,其中金三奶奶站在金夫人和黛玉身後打扇聽喚,金五奶奶則和三奶奶遠遠地站着說話。

紫鵑過去請了安,眾人都說不必,忠順王妃命人給她看座,和黛玉一樣,亦是杌子,位於金夫人另一側,紫鵑推辭不過,方告罪一聲,猶未坐下,金夫人便笑道:“紫鵑,你且別忙着坐,先謝過老太夫人和老夫人才是。”

紫鵑不覺飛紅臉,向江老太夫人和江老夫人拜謝。

江老太夫人詫異道:“謝我什麼?”

江老夫人卻明白,笑道:“必是替她女婿謝的。前兒老爺不是說,替書院聘了一個文武全才的先生,雖只是秀才,但有文武兼備,一點兒都不辱沒那些啟蒙的小學生們,那新來的先生不是別個,正是紫鵑才定了親的夫婿。”

江老太夫人恍然大悟,道:“我想起來了,瞧我這記性,說過兩回了,我都沒記住。原來這紫鵑和咱家有這樣的淵源,甚好,甚好,咱家必不會虧待了她女婿。”

紫鵑聽了,低頭不語。

南安太妃含笑聽着,忽然對金夫人道:“這孩子都有了人家,倒相配。你們家姑娘有什麼打算呢?我恍惚記得保齡侯府的大姑娘是林姑娘的表妹?那丫頭都定了親了。”

江老夫人笑道:“正是,正是,終身大事可不能耽誤了。前兒我見過我們家老太爺一個徒孫,今年十六歲,生得雪團兒似的,極聰明伶俐,也讀得好書,寫得好字,十三歲就進學了。我想着黛玉這孩子也該說親了,忽然就記住了。論起來,這孩子根基家當、門第富貴、模樣智慧,倒也配得過。只是不知你們府上和林大人是個什麼意思,便不敢貿然提出,只好問過你們,若你們也有意,我這老婆子就來做這個大媒。”

金夫人聽完,不慌不忙地笑道:“有勞老太夫人惦記着。論理,黛玉這孩子的親事是該尋摸起來了,然林太師只此一女,未免更謹慎些,我也極看重這女兒,不管那家子有什麼門第富貴,只要模樣性情是難得好的就好。老太夫人且等我回去請我們老爺問過林太師,再來給老太夫人回話如何?若果然能成,自是喜事。”

林如海也曾拜託金小碗,請他轉託金夫人平日出門時替黛玉掌眼,瞧瞧哪家有什麼好的公子,至於結不結親自然等打聽明白了再說,故金夫人才有此等言語。

江老夫人笑道:“理所應當。”

金夫人又問是哪家,黛玉臉嫩,哪裏聽得這些事,早告罪和南安太妃的女兒並紫鵑走開了,走了沒幾步,金五奶奶朝她們招手,便都走了過去,含笑說話。

三奶奶向紫鵑道:“上回在金家我就覺得你面善,不曾想還能再見,過來咱們說說話。”

紫鵑看了黛玉一眼,見她點頭,便走過去,細細打量三奶奶的模樣,只見她的臉色比之那次初見好了許多,今日也沒有塗脂抹粉,可見病情已大大減輕。幸虧她的病並不是極嚴重極難根治的,紫鵑暗暗慶幸,否則自己也會束手無措。

世家公子哥兒眠花宿柳得了花柳病,回來傳染給妻妾,以至於皆喪命的事例,真是屢見不鮮,只因各家都捂得嚴實,不曾傳出風言風語,其實很多人家都是心知肚明。

三奶奶拉着紫鵑說話,紫鵑靈機一動,背對着眾人,以帕子遮着,替她把脈。

她這樣的舉動,立刻得到三奶奶十分讚許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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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慧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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