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033章:

33.第033章:

紫鵑一直在防備史湘雲的口無遮攔,猛地聽到她這句話,不由得目瞪口呆。很快,她就反應過來,識時務者為俊傑,必是因為林如海活着,所以史湘雲不敢拿黛玉比戲子。

史湘雲送幾個不值錢的絳紋石戒指都說不能讓小廝知道丫鬟的名字,當著眾人的面說黛玉糊塗,對待四大丫鬟的細心之處可見一斑,這麼一個人物,能不知拿戲子比千金小姐是對黛玉的一種侮辱?無非是欺負黛玉無依無靠而已。

由此可見,史湘雲很懂得察言觀色,頗知人情世故,在榮國府里,誰可以得罪,誰不能得罪,她心裏都清清楚楚,就拿今兒來說,元春省親才幾日,她就知道齡官得了元春的青睞。

倒是先起頭的鳳姐着實出乎紫鵑的意料。

細想鳳姐無法無天的性格,紫鵑就不覺得奇怪了,他們王家地縫子掃一掃就夠賈家花的了,賈家尚且不在其眼裏,何況子孫凋零的林家?虧她還打發人來要面葯和方子。

何況元春和王夫人現今正值如日中天之勢,鳳姐到底是王夫人的親侄女,寶釵又是她嫡親的表妹,寶釵和黛玉在她心目中孰輕孰重自是一目了然。在原著中,她也是寶玉燙傷那會兒才對黛玉釋放善意,估計是察覺到寶釵進門後會威脅到她的管家權利。

聽了史湘雲的話,眾人似乎反應過來了,尤其是先前心裏知道卻只是一笑的寶釵以及不肯接口的寶玉,忙都笑說果然是西施模樣,便都散了。

散時已晚,賈母不肯放黛玉回家,主僕人等少不得在賈家留宿一晚,仍住在西暖閣里。

紫鵑不喜用湯婆子,卸罷殘妝,先上床暖被窩,看着雪雁等人服侍黛玉卸妝寬衣,移好宮燈退下,便聽黛玉輕聲細氣地道:“紫鵑,今兒外祖母見那兩個小戲子,原也沒什麼,咱們往常看完戲也賞過入眼的小戲子,怎麼我覺得璉二嫂子那話像是說我的呢?寶姐姐笑而不語,寶玉不敢接口,別人就更不說了,個個心照不宣,多虧雲妹妹拿西施岔了過去。”

紫鵑對此避而不談,坐起身,掀開被褥一角,柔聲道:“他們不曾點破,姑娘就別多想了,今兒累了一天,早些歇下,橫豎咱們明兒就回去了。”

若非林如海活着,又位居一品太師之位,那麼頭一個說戲子像黛玉的人就是史湘雲,如此一來反倒顯得別人十分厚道,唯獨她一人失禮,哪裏會像現在似的化解了尷尬,別人的言談舉止越發襯托出她的知書達理,並且得到黛玉的感激。

說實在話,原著中在這件事上,鳳姐、湘雲是一丘之貉,附和湘雲之語的眾人也不無辜。

原著上記載的且不說了,如今黛玉的命運有所改變,許多事都不同了,別人如三春也就罷了,情分原就淡淡的,李紈的心性卻着實令人齒冷。舊年她央求黛玉,想讓賈蘭拜到林如海門下,黛玉雖未答應,但回去便請林如海尋了一個品行才華兩者俱全的先生,因李紈有言在先而未送來,是由李紈設計讓賈政知道學裏的風氣,繼而帶寶玉、賈蘭和賈環親自去請。

可今天呢?她那樣一個口齒伶俐的人,鳳姐平時都說不過她,竟和三春姊妹一般沒有作為。怪不得後世紅學家許多人根據李紈的判詞猜測她在賈家敗落後做了不積陰德的事情,估計是沒念舊情對賈家諸事冷眼旁觀,不積陰德在封建社是很重的責罵。

金陵十二釵雖然各有優缺點,紫鵑對她們充滿同情而非厭惡,不過經此一事,她就知道這些人的心性都有夠冷漠,不是良友,姊妹情分也有限。

紫鵑這邊想着,那邊黛玉已上了床,順勢躺到紫鵑已暖好的紅綾被內,而紫鵑則挪到外面相鄰的綠緞被內,她氣血旺盛,保養得又好,一點都不覺得沒放湯婆子的被褥冰涼。

就着朦朦朧朧的燈光,紫鵑注意到黛玉眉梢眼角上浮現一抹淡淡的傷感,心中微微嘆息一聲,難怪她如此了,偌大一個賈家,竟沒有一個姊妹是和她誠心相交的,想到這裏,紫鵑輕輕放下紗帳和綉幔,將燈光遮擋在外,方和黛玉相對而卧。

黛玉幽幽一嘆,道:“也許是我姊妹緣淺,也許是我性子不好,所幸身邊有你相伴,可慰平生。睡罷,明兒一早咱們就回去。”

紫鵑笑應道:“好。姑娘去永昌公主府赴宴的衣裳首飾咱們回家再斟酌斟酌。”

自從結識劉艾柳馨等人以後,黛玉常常接到各個達官顯貴之家的帖子,尤其是正月後劉艾的亮相艷驚四座,帖子像雪花一樣飛來,大概考慮到林家沒有主母,所以都是小女兒們的聚會,或是賞花,或是作詩,極盡風雅,而非官場上各家主母的應酬。

永昌公主其實是大長公主,也就是當今天子嫡親的姑姑,太上皇的嫡親妹妹,每年二月初二都會在公主府里舉行一場詩會,從前是自己主持,近幾年是由女兒顧嫻料理。

紫鵑向劉艾身邊的丫鬟打聽過,詩會年年都會評出三鼎甲,由永昌公主親賜彩頭。

永昌公主和顧嫻母女兩個都喜歡讀書,但在吟詩作賦上沒有天賦,所以年年如此,她們是不參加的,任由各家千金大展身手,不用故意收斂鋒芒,凡是魁首最受各家青睞。

雖說是個虛名兒,又是小女兒們之間的,不被世人認可,但因勛貴世家都附庸風雅,小姐們個個清高自傲,為了不被外人說她們有暴發之家的粗野作風,她們很樂於和有極高文化水平的詩會魁首來往結交,不計身份地位,故此許多千金都以擁有一張詩會的帖子為榮。

京城如此之大,千金不知凡幾,永昌公主府下帖子亦不是人手一份,全是永昌公主和顧嫻母女兩個隨心所欲,只有一條是從未改變,那便是只請嫡女。

黛玉是初次接到詩會的帖子,據劉艾說是顧嫻看到了她們詩社裏的詩詞,方知黛玉。

不是紫鵑驕傲自滿,原著中黛玉只念一年的書,後來全靠自學,才氣就凌駕在眾人之上了,如今有林如海的悉心教導,自己又很用功,恐怕連當世最有名的才子都不及她。

二八月,亂穿衣。

二月初二仍是春寒料峭,別人都穿夾衣了,獨黛玉仍穿冬衣,就是裏面絮的絲綿薄了些。

黛玉衣着打扮很喜歡鮮艷的色彩,但這日她摒棄了濃艷的紅綠兩色,只着顏色淡淡的水綠妝緞斜襟上襦,下系白綾裙子,以蘭花為圖,外罩披風,沒有濃妝艷抹,更顯出塵脫俗。

紫鵑拿着包袱皮又包了四套衣服首飾,各不相同,均屬淡雅中透着嬌艷的一類,方便黛玉更衣,帶着雪雁、執筆和捧墨三個一起隨黛玉乘車至永昌公主府,只見門前車水馬龍,各色華麗車轎好似一片錦繡香煙,一眼望不到頭。

紫鵑細心的發現先來的都是有爵之家並一二品官宦之家的小姐,很有些車架她都在鎮國公府並劉家等處認識,她一直在奇怪帖子上怎麼還寫明時間,原來如此。

以林如海的品級地位,黛玉不是頭一個,亦屬前列,因為有些爵位品級略低,全賴祖蔭。

紫鵑等人圍隨黛玉的車廂到了二門,許是來的人多,怕被小廝看了去,所以是婆子抬着的,而非小廝,劉艾的丫鬟春蘭在前面招手,劉艾就在旁邊,她忙扶黛玉下來。

劉艾沒有先進去,正在等黛玉,一把拉着黛玉,笑道:“林妹妹,咱們一塊兒進去。”

即使有公主府的丫鬟引路,劉艾仍是親自帶着黛玉去給永昌公主請安,永昌公主因和榮國府有些交情,聞得是林太師的千金,隨即就想到了榮國府,忙叫到跟前,看到黛玉的絕代姿容,永昌公主眼裏閃過一抹驚嘆,含笑道:“既來了,就與你姊妹們好生頑,別外道。”

黛玉謝過,方同眾人一般,隨劉艾到了開設詩會的花園。

正值仲春之際,園內已有不少花卉頂着寒意綻放,又有許多柳芽新吐,一掃冬日的寒冷蕭瑟之景,充滿了融融暖意,十來個先到的小姐們正圍着一個千金說話。

黛玉心中忖度,料定那位眾星拱月的千金便是永昌公主唯一的嫡出女兒顧嫻,果然就聽劉艾替自己引見時說道:“林妹妹,這位就是咱們今天詩會的東道主顧姐姐,她年紀比我大一歲,何況於你,你也隨我叫一聲姐姐罷。”

黛玉連稱不敢,上前拜見后,顧嫻回了一禮,然後便拉着她的手,上下細細打量一番,驚嘆道:“我說劉大妹妹閉門謝客幾個月,出來怎麼變了一副模樣兒,原來是沾了天上神仙的仙氣兒,或許是得到神仙點化、受了仙法也未可知。妹妹這樣標緻人物,天底下是沒有的,只有天上有,快叫我也沾沾仙氣兒。”

黛玉何曾聽過這樣的讚譽?不覺紅了臉面,然而不等她開口謙遜,劉艾便笑嘻嘻地道:“我模樣是變了,倒是姐姐的這張嘴一如既往,竟是收些鋒芒,我這妹妹年紀小,麵皮嫩,姐姐再這麼說下去,她就臊了。”

顧嫻一笑,攜黛玉同眾人相見,大家廝見。

牛蘭芳、柳馨這些有交情的姊妹們倒罷了,其餘人等都是初會黛玉,哪一個不為黛玉的風姿氣度所折服,都道:“明兒我們也給你下帖子,別說不來。”

來的千金們逐漸增多,待都到了,顧嫻便邀請眾人至花廳小坐,廳內早有高案圈椅兩溜擺將出來,案置筆墨紙硯,細數竟有三五十套,看來是一人一案,顧嫻按着各人父職親引入座,又因黛玉初來,安排她坐在劉艾的下首。

紫鵑並執筆站在黛玉身後,拿衣服的雪雁和捧墨並婆子們被安排在更衣之所。

顧嫻高坐主位,命人抬出三口箱子,箱上的圖案十分精緻,依次是描金、嵌銀、鑲銅,紫鵑猜測應該是三鼎甲的彩頭,狀元得金、榜眼得銀、探花得銅。

顧嫻笑道:“和舊年一樣,咱們先作詩,送到前面由十二位大儒評判,趁着他們評判的時候咱們吃飯,等咱們吃完了飯,游完了園,料想也該評出三鼎甲了,到時候讓我母親親自把彩頭送到三鼎甲手裏。今年的彩頭比往年的好,就看花落誰手了。”

此言一出,眾人莫不踴躍。

牛蘭芳問道:“今年以何為題?”

顧嫻笑道:“舊年是以蘭花為題,今年咱們變個花樣兒,就以桃花雪為題,等各位研好了墨,鋪好了紙,我便命人點一支香,香盡交稿。”

黛玉問道:“如何題名落款?”

顧嫻看了她一眼,笑道:“我聽劉大妹妹說,你們去歲起詩社皆有別號,今兒就題別號為落款,沒有的便自己臨時起一個,倒比先前以父輩為名更公道些。”

眾人都覺新雅,忙都應是,各自思索別號。

除了包括黛玉在內的寥寥幾個千金外,余者都是詩會常客,聽完這句話,當即吩咐貼身丫鬟研墨鋪紙,紫鵑等人亦然。已有不少人開始搜腸刮肚,拿了筆,只等紙墨備好,便可落筆,唯獨黛玉不急不緩,等點了香才選一支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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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慧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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