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 58 章
“我不忙,你在這裏等我,我把車開過來。”邢櫟陽轉身而去。
兩分鐘之後,他開車過來,拉開車門讓顧憶湄上車,“今天風大雨急,我來的時候很多路段都積水了,不少轎車在路上熄火,你在這裏等到天黑,也不會打到車。”
“謝謝你的好意,真的不用了。”顧憶湄本來就對他沒什麼好感,為她父親的事更是心存芥蒂,固執地不願領他的情。
眼見她避嫌似地往邊上走了幾步,邢櫟陽跟上她,“雨這麼大,何必固執。”顧憶湄沒想到他如此殷切周到,詫異之餘,也不好再駁他面子,低頭上車。
大風大雨,到處堵車,車速一直上不去,邢櫟陽隨手打開空調。起初顧憶湄還覺得車上有點冷,隨着溫度升高,漸感舒適。
旁邊這個男人,真真是個不多話的人,上車到現在近半個小時過去,他除了問清她家地址,沒再說過一句話。
顧憶湄把頭靠在椅背上,心神疲倦,不知不覺中闔上眼睛打盹,車遇到紅燈停下,她猛然醒過來,才發現自己睡著了,努力睜大眼睛想保持清醒,可過不了多久,腦袋又不知不覺耷拉下去。
見此
大概是困得深了,她睡得很沉,半天也沒醒來。邢櫟陽也不希望她太快醒過來,因為她一醒,他就沒有機會這樣看着她。
他第一次見到她,當然不是在洛杉磯餐館洗手間那一次,那一次他當時並沒有認出她,是到飛機上以後,看到她護照上的名字,才把她和記憶中的某人重疊。
在飛機上就覺得眼熟,但是不敢確定,看到名字的一剎那情形,邢櫟陽減慢車速,把車停在路邊地勢較高的地方,脫下西
大概是困得深了,她睡得很沉,半天也沒醒來。邢櫟陽也不希望她太快醒過來,因為她一醒,他就沒有機會這樣看着她。
他第一次見到她,當然不是在洛杉磯餐館洗手間那一次,那一次他當時並沒有認出她,是到飛機上以後,看到她護照上的名字,才把她和記憶中的某人重疊。
在飛機上就覺得眼熟,但是不敢確定,看到名字的一剎那裝,輕輕蓋在她身上,端詳着她。
大概是困得深了,她睡得很沉,半天也沒醒來。邢櫟陽也不希望她太快醒過來,因為她一醒,他就沒有機會這樣看着她。
他第一次見到她,當然不是在洛杉磯餐館洗手間那一次,那一次他當時並沒有認出她,是到飛機上以後,看到她護照上的名字,才把她和記憶中的某人重疊。
在飛機上就覺得眼熟,但是不敢確定,看到名字的一剎那他差點驚呼出來,等了好幾年的人,她竟忽然出現在眼前。
低頭看着顧憶湄的手,邢櫟陽驚訝地發現她的手上貼着好幾個創可貼,執起來看看,猜測應該都是下廚時不小心切出來的刀傷還有熱油的燙傷。這個女孩子,皮膚白嫩,手又柔又軟,一看也是從來沒坐過家務。
上回碰到她的手,還是十多年前,家遭變故父母雙亡,留下十七歲的他跟奶奶相依為命,奶奶沒有收入來源,靠撿廢品為生,他也無心學業,整天跟一群無所事事的社會青年混在一起,是附近一帶有名的小混混。
記不清是為了什麼事,他和同伴跟另一伙人打群架,對方人多勢眾,他們被打得很慘,慌亂中,他不顧一切跑出包圍圈,一口氣跑了十來分鐘才甩掉那群人。
身上無一處不痛,額頭和鼻子不停滴血,視線也因為眼睛腫了而變得模糊,他一路狂奔不敢停下來,到最後筋疲力盡,只能蹲在路邊。
附近是一所私立學校,只有家境良好的學生才負擔得起這裏高昂的學費,正是放學的時候,學生們三三兩兩從學校出來,男生白衣白褲、女生白衣白裙,一個個看起來不食人間煙火,哪裏像他,滿頭滿臉的血,蹲在路邊苟延殘喘。
學生們看到路邊這個衣服上沾着血的怪人,紛紛做驚嚇狀,能離多遠就離多遠,看到自家的車來接,趕緊上車,彷彿他是瘟疫一般,沾上就會倒霉。
一個十幾歲的小男生從他身邊經過時一直用鄙夷的目光斜視他,他心生怨毒,向那個男生吐了口唾沫,男生嚇一跳,飛快地跑遠了,他帶着一臉的傷笑了。
這時候,一個穿着白裙子的女孩子走過來,背上背着書包,她的手裏還拖着琴盒,他被她清麗的外表吸引,看向她,她不過十三四歲,大大的眼睛白白的皮膚像個洋娃娃。
女孩子看到他,先是訝異地看他一眼,隨即把臉轉開,他自慚形穢地低下頭,但是令他沒想到的是,女孩子主動走到他身邊,遞給他一條潔白的手絹。
“擦擦吧,你臉上都是血。”女孩子一雙晶瑩的雙目好像黑寶石一般漆黑閃亮。他猶豫着,不知道接還是不接,她已經把手絹放到他手裏。兩隻手碰到一起,他的心一陣狂跳,她卻好似無所謂,一點也不介意他滿手血污。
一輛黑色奔馳緩緩駛過來,有個保姆模樣的女人下車,接過女孩子手裏的琴盒,讓女孩子先上車,她跟着上,把手裏的保溫杯給女孩子,吩咐司機開車,伺候周到。
他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看着眼前這一幕,心動神往地看着那個矜貴的女孩子坐在自家車裏漸行漸遠,頭一次感覺到真正的心酸,一種對自己的命運感到無力的痛苦,可是,他連吶喊也沒有力氣。
少年時的一幕幕在腦海里浮現,邢櫟陽心情既沉重又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輕輕捏着顧憶湄柔細的手指。
車內微弱的光線中,她細軟的長發披散在肩上,劉海柔柔地覆在眉間,一張臉清秀雅緻,纖長濃密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遮住眼瞼,她天生有一種令人憐惜的美。
所謂伊人,在水之湄。
他情不自禁伸出手,小心翼翼觸碰她柔軟的髮絲,她睫毛閃動,他以為她要醒,手縮回去不敢再動,哪知道,她只是換了個更舒服的睡姿,並沒有睜開雙眼。
自從見到她,少年的他像着了魔,再也無法忘記她梔子花一般清秀脫俗的容貌,經常走很遠的路去那個學校看她,心情好的時候會去,受了委屈也會去,一開始是隔三差五,到後來幾乎每天都去,從第一個學生出門,一個個辨認,直到她出來。
不敢靠近,他只敢站在路邊,看到她慢慢走過來,假裝做事,目光卻片刻不離追隨她,偶爾她家的車來得晚,她就在路邊站着等,很乖很乖的樣子。
可愛的她始終也不知道,有個男孩子躲在暗處,用狼一樣的目光看着她,她身邊經常有男孩搭訕,但是她都不怎麼搭理他們。
這讓他很高興,他不喜歡那個學校的男生,一個個趾高氣昂,活像二世祖,他們不過是仗着家裏有錢,才能進入這樣的學校受教育,可他也知道,只有這種學校出來的男生,將來才有資格擁有她那麼乾淨美麗的女孩子。
她的出現,讓其他女孩在他眼中再無顏色,尤其是圍在他身邊那群小太妹,誇張的妝容和衣飾更顯俗不可耐,以前他還能跟她們玩,見了她以後,連看也不想多看那些人一眼。
就這麼過了幾個月,她幾乎成為他生活的全部動力,每當他覺得人生沒有希望的時候,她的一顰一笑又重新帶給他希望,直到某天,她不再出現在學校門口。
整整一星期,他沒見到她,按捺不住,跑去學校門房打聽,門房知之不詳,他只得另想主意,看到一個經常找她搭訕的男生經過,他計上心頭,尾隨其後。
拍拍男生的肩,他故意做出凶神惡煞的表情,男生嚇壞了,完全沒有反抗招架之力,被他逼到學校圍牆邊,雙腿不住哆嗦。
“你……你想幹什麼?”男生見他比自己高大許多,害怕地連說話都變得磕磕巴巴。
“我不想幹什麼,跟你打聽個人,只要你老實告訴我,我就放你走。”他故意熟練地轉動手裏的匕首,刀柄抵在男生腰間。
“打聽誰?”男生略微放鬆,喘了口氣。
“那個經常帶着琴盒在學校門口等車的女孩子,長得很漂亮,你老是找她說話的那個,這些天她去哪兒了?”
“你是說顧憶湄?”男生試探地問。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叫顧憶湄,但是他曾無意中聽她家的保姆叫她眉豆,料想應該是她,嗯一聲,“就是她,她去哪兒了?”
“她轉學了,去雁京念音樂學院附中,她家人將來要送她去美國念茱莉亞。”男生把自己知道的情況一股腦兒全說出來。
“茱莉亞是什麼?”
“美國最頂尖的音樂學院,顧憶湄小提琴拉得非常好,得過獎,還會彈豎琴,她說她將來想考豎琴專業。”男生漸漸忘記害怕。
他沒有再問,鬆開手,“你走吧。”
男生如蒙大赦,飛快地跑開了。
茱莉亞音樂學院?多麼遙遠而陌生的詞彙,這以前他連聽也沒聽說過那個學校,他連高中都沒念完,她卻快要飛到大洋彼岸。
那一天陽光格外刺眼,他渾渾噩噩地走過大半個城市,回到家裏,看到頭髮花白的奶奶坐在廢品堆里挑選清洗塑料瓶,他再也忍不住,跑過去抱着奶奶就哭。
奶奶被他嚇壞了,以為他又闖了什麼大禍,他經常闖禍,不是把人打傷了,就是破壞了公物被人找上門,可不管哪一次,他都沒這樣哭過。
“你怎麼了這是?奶奶給你錢,你買炸雞腿吃去。”奶奶不知所措地看着相依為命的孫子,哆嗦着掏錢給他,一雙瘦骨嶙峋的手皺巴巴的像枯乾的老樹皮,掏出來的錢也都是些破破爛爛的零錢。
“奶奶,我不吃,我再也不吃了,我對不起你……”他傷心地泣不成聲,彷彿心裏的一個血洞被捅開,怎麼填也填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