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斷乾淨了?你別想不開!小舟,別怪媽不講理,他論學歷論長相哪點配得上我姑娘!我多要點彩禮就不樂意,他家要是有錢買得起房,我至於舍臉為我閨女打算嗎?別的不說,這麼大老遠,你嫁過去,一年能回來幾次?你爸媽可沒幾年活頭……”
趙念舟實在聽不下去,打斷:“行了,媽……”
趙母頓了頓,在電話那頭連連嘆氣,抱怨道:“你怪就怪吧,反正我跟你爸不同意,等你有了孩子你就會明白,我不求我閨女找個多有錢的,最起碼不能結婚沒房……就算沒房,也不至於嫁這麼遠,在我跟前,我想見就能見着,跑這麼遠受了委屈誰去給你出氣?”
她說完自己先抹了兩把淚,那頭趙父的聲音傳過來:“唉,一直嘮叨一直嘮叨……孩子不都說不聯繫了,好不容易有空打個電話,這都是什麼事啊……”
話筒“嚓嚓嚓”地亂響了兩聲,被趙父接過去,他喊了聲:“小舟?”
趙念舟“嗯”一聲,發現聲音有些喑啞,又趕緊擦乾眼淚,清了清嗓子,才敢叫了“爸”。
“你媽也是擔心你,別怨她……工作還順心嗎?你弟聽不聽話?你在外面也不容易,管不了就送他回來……十一回來過嗎?想吃什麼儘管說,我跟你媽提前準備。”
她握着手機的手緊了緊,不緊不慢地一一回答:“工作還好,他也不是小孩,不費心。十一還沒定,到時候他肯定回。”
趙父嗯嗯點頭,又問:“你弟人呢?不在旁邊?”
趙念舟老實說:“他新換了工作,挺忙的,還沒回來。”
“那要不先這樣?話費挺貴的……”
她笑了笑,電話又被趙母搶過去,囑咐了兩句才掛斷。
她把手機擱到桌子上,靠在背椅上發了會兒呆,心裏一直安靜的地方被投了顆小石子,兩三個月,一直都在忙碌中,田睿這個人,她都忘了去想。
趙念舟沒有家世背景,卻是名牌大學畢業,成績好,形象好。一開始存在的懸殊,就註定田睿不被趙家接受。
趙念舟給他打完最後一通電話,後續事情做的很絕,微信□□一率刪好友改密碼,手機號碼換了,房子也搬了。
田睿只知道她在萬科上班,但是萬科分廠很多,也不是想進就進,想在單位找到她,還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一切有交集的斷的很乾凈,她不喜歡猶豫不定,更不想藕斷絲連,既然沒可能,決定了,就不回頭。
現下回想起來,趙念舟仍是感動的。他那時還沒換工作,也在東津,有段時間她工作壓力大,脾氣不好,每天晚上回到租的小房子裏,無論她臉色好壞,他都會耐心地端水幫她洗腳。
別的不需要太多,就這一件事,她感動的落淚,感動的想嫁給他。雖然他是個朝不保夕的打工仔,有的人光鮮體面,有的人不體面,可誰又不是給別人打工的呢。
趙念舟從小到大的思維都不一般,她一直都覺得,愛情和學歷長相甚至門第都沒牽扯。
她回過神來,發獃的時間不短,打電話前倒了杯水,現下已經沒有熱氣。今兒想的多了,很難恢復冷靜。
趙念舟打開電腦,手指頓了幾秒,還是點開許久沒有登陸的□□,她不知道為什麼要上來,但是猜到裏面一定有不想瞧見的東西。
彈出十幾條消息,騰信新聞、系統通知……她拉到最下面,出現一條臨時會話,已經是半個月前的。
“你的心真狠!你說分就分了?我不同意!”
“我在東津。”
“今天,我終於進了萬科,在工廠里找了個能幹的工作,不知道你在不在這。”
“我找不到你……”
“□□媽,老子找到你,一定弄死你!”
再之後,還有幾條,罵的更難聽。對他的性格,趙念舟不能再了解,只能好聚不會好散。
第二天。
趙念舟剛到廠子大門,就看到孫主任開着廠子配的大眾車從裏面出來,他也瞧見她,車窗玻璃降下來,露出一張黝黑的臉,身上穿着深藍工作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小趙,我正要給你打電話,上車,咱們車上說。”
她有些意外,原地頓了幾秒,後面出來的車被堵住路,按了兩下喇叭她才反應過來。
孫主任臉上帶笑,從裏面幫她開了車門。
趙念舟一手攏住頭髮,另一手扶着車門,彎腰上去。
車子拐了兩個路口,直接走郊區,上高速。
她往外看了看,糾結了一下,扭頭問:“孫主任,咱們這是去哪?”
孫主任回頭看她一眼,繼續開車,不答反問:“津南的事調查的怎麼樣了?五天都有了吧?”
趙念舟低頭沉默。
他好像猜中般:“有阻力?查不下去了?”
她更沉默,半天才說:“還得緩兩天。”
孫主任不說話,意味不明地笑一笑。
趙念舟不是傻子更知道孫主任不是傻子,千萬別和聰明人鬥心眼,鬥來鬥去不過是自己掩耳盜鈴。
她下定決心,抬頭看他:“孫主任,我也不瞞您,這事,這事我辦不了,多謝您抬愛……您,您還是換人吧……”
孫主任哈哈一笑,搖了搖頭,不知道是嘆息還是覺得真好笑。這舉動讓趙念舟覺得被嘲諷,她是個較真的人,從學生時代到如今兩三年的社會工作,只要是交代給她的任務,她都盡善盡美。可如今,只能懂裝不懂。
他笑過勁兒,拍了兩下方向盤,不提換人,只說:“你不幹也得等回來再安排別人,現在跟我去津南一趟。周副經理被李總派出去了,不在本市,耽誤這麼多天,我也不怕得罪人了。”
沒等趙念舟說話,孫主任又說:“我猜猜你為什麼不敢辦……無外乎前途、把柄、人情,你剛來沒兩年,工作認真,業績好,交集不廣,應該沒什麼把柄,欠人情更談不上,那就是前途了……你們廠長和周副經理關係匪淺啊,那可是難兄難弟,穿一條褲子的情誼。小趙,你不敢辦,也在情理之中,要是隨便一個都能辦,我直接找科研部就解決了……”
趙念舟覺得自己好似身無寸縷,輕輕鬆鬆就被這個老油條看透,她此刻很緊張,緊張不是因為被看透,而是孫主任說的太多,有時對方讓你知道的太多,不見得是好事。
“孫、孫主任”她打斷,“您高看我了,其實我也沒查出什麼……廠長是找過我談話,不過是問了問進展,我辦不了,是個人原因。”
孫主任側頭:“哦?是嗎?那我想多了?你們廠長還這麼關心一個小員工?看樣子,他和我一樣看好你。我現在雖然被調到二廠,不過,三廠的事還是多少了解,你是儲備人員,可是儲備人員往好了說,再過個兩三年會被提上去,說不好了,一直備着也不在少數,而且就像韭菜,一茬接一茬,你說公司培養個老的用三十年好呢還是培養個小的用四十年划算?等到三十歲前還不提拔,那基本沒戲,更何況你還是女人,在這種廠子,本來就不太考慮。”
趙念舟倒是不緊張了,她是個本分的人,也沒指着爬多高,就想平淡無奇地過日子,兩虎相鬥,必傷及無辜,她猜,現在自己就是被選中的冤大頭。
孫主任欲再說,她笑了笑,指着外面:“孫主任,您看,是不是到了?”
酒紅色的鐵皮大門,銹漬斑斑,門口放了個大鐵籠,裏頭卧了一公一母兩隻細狗,個頭比平常的細狗大很多,一看就是名貴品種。擺設和前幾天趙念舟來時一個樣。
孫主任沒進大門,反而往前開了二三十米,把車停到路旁。
路上塵土飛揚,趙念舟跟着他下來,一腳踩下去,雪白的小皮鞋頓時增幾分鄉土氣息。
她自小在鄉下長大,倒沒覺得不妥,孫主任就不行了,蹲下身子彈了彈褲腳的塵土,身子一動還沒站起來,又花了。
他嘆了口氣,手裏捏着的墨鏡掛到領口,從後備箱拎出來一個鐵鍬,回頭張望了一下,指着旁邊乾涸的小河溝示意趙念舟跟他一起過去。
他這個年齡段的,不會有太多矯情,趙念舟猜測他有輕微潔癖。
小河溝的另一側緊挨着廠子外圍牆根,坎坷不平,雜草叢生,垃圾遍地。這個時候,正是蛇出沒最頻繁的季節,趙念舟跟着他的步子,只能咬牙硬着頭皮上。
大約圍着牆根繞了百米,他才停下來,腳踩了幾圈,地面微動,土略微下陷,他用鐵鍬比劃了一下,抬頭問她:“你猜這是什麼?”
趙念舟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葯,只能搖頭。
他把鐵鍬遞給她,吩咐:“挖開自己看看。”
趙念舟半信半疑地接過來,對着他剛才踩過的地方下手,土地很鬆軟,除了地表上的草根難弄,裏面倒是不費勁。
好久沒使力,挖了半米深,她就累的不行,剛想放棄,鐵鍬突然碰到一個堅硬的東西,發出一聲尖銳刺耳的聲音。
孫主任蹲下來,把土撥開,說了句“出來了”。
趙念舟低頭去看,問他:“管子?”見他點頭,又問:“通到哪裏……”還沒問完就不由得抽口冷氣。
孫主任拍拍手裏的泥土,站起身問:“明白了?你在廠子裏面能查什麼,又不是傻子,專門擺在那等你查。”
她不服氣,反駁說:“是沒這徹底,不過我瞧排污水的設備一層塵土,已經猜出來沒用過。”
孫主任有些意外,讚許地點點頭,又吩咐她:“用手機拍一下,這才是證據啊。”
趙念舟沒動,不安地問道:“您不是答應了換人辦?”
孫主任嘆了口氣:“你瞧瞧,姓周的多不是東西,這東西直接排到地下是省不少錢,可後果呢,一旦滲漏就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幸好廠子裏邊安排了人,發現的早,現在量小,影響不大。”
周副經理不是東西,她倒是認同,不過她倒還沒被忽悠住,笑說:“孫主任,我現在也過了熱血青年一被刺激就為民除害的年紀,您知道的比我早,也比我多。要是真氣憤,這事您怎麼不直接報上去?公司沒人管,不還有質監局?”
孫主任看她一眼,更意外。掏出手機拍了幾張又把土填上,踩平實示意她往外走,邊走邊說:“我在萬科幹了三十年,從小工一步步升上來的,不管出了什麼事,肯定還是先為萬科着想,這是飯碗……再說,這事說大能大,說小能小,走了質監局,就這兩年政府的監察力度,你覺得萬科還能保住?我不是不報,是地位敏感,你都覺得我是要扳倒三廠廠長,別人就更不用說了,周副經理不可能一次下去,他回過神來,下去的最可能是我,我年歲大了,下去不下去無所謂,就算不下去,能熬到多大職位?我現在就想熬個退休,貪圖那點退休金養老。”
“不瞞您說,我聽廠長的意思是……李總和周副經理關係匪淺,說了肯定也是放任不管。”
“那你錯了,李總還不知道他能這麼大膽,別的不好說,起碼這裏能關門。”
“您為什麼選我去做?”
兩人重新回到車旁,孫主任把鐵鍬放回去,坐上駕駛座啟動車子,前後一番動作,早已氣喘吁吁,襯衫濕透。他靠在椅背上平復了一下,才繼續說:“我得找個在廠子裏水淺的新人做才有說服力,當然了,我也不是沒私心,等着李總開口說辦周副經理也有一陣了,至於為什麼找你,只是巧合,不找你也找別人,女人膽子小,好控制一些,當然我沒想到你這麼出乎我的意料……”
他頓了頓,今天碰面以來第一次恢復以前的和藹,笑說:“好了,你的疑問我是不是回答的差不多了?你現在知道的也不少了,這事繼續接受還是換人是不是該好好想想了?”
趙念舟不懷疑這個建議的可實行性,可是她這下想的更明白,報告照實寫了,得罪了廠長、周副經理,走她一個,不照實寫,孫主任不為難她,可是就怕廠長不放心她,十有**還是得走。
……
進了兩台日式製冷器就幾千萬,保養別的機子也不能省,二廠停了一周,李晉成各種花銷算進去損失竟然小一億。
晚上心情不爽,打電話訓斥孫主任辦事效率低,想說捲鋪蓋滾蛋吧,又覺得他是廠子的元老,年齡比自己大將近二十,要不是上下屬關係,按着李父得叫叔,面子還是得給。
掛了電話躺床上閉目養神。
周芸洗完澡貼上來,身段扭起來像條妖嬈的蛇,騎坐到他的腰腹,身子又香又軟。
李晉成下手不免有些重,剝乾淨她的衣服,不管不顧地衝進去。
周芸“嗯”了一聲,尾音拖得綿長嬌弱。
他心一緊,邪火更盛,燒的理智全無。這是一場熱血沸騰的衝撞,想穿過去,毀滅她,又燙又硬的地方卻被極致的柔軟化解,包裹着,吸吮着,纏綿蝕骨。
李晉成看到頂峰,一步之遙,身下更用力,意識在這一刻更清醒,沒帶套,最關鍵的一刻必須拿出來。
周芸卻緊緊抱住他,試圖阻擋他的動作,口申口今:“留在裏面……我想要……”
李晉成突然停下,毫不猶豫地抽出來,紫紅色的東西佈滿青筋,硬的發漲,眼睛卻冷厲地盯着她問:“你說什麼?”
周芸反應過來,有些害怕,沉默半晌,心一橫:“我想要孩子!”
他皺起眉,翻身下來,手遮住額頭,輕聲說:“你年紀還小……怎麼突然這樣想?再緩兩年吧。”
她垂下眼,反問:“怎麼小了?這是最佳生育年齡,我不急,你能等嗎?你多大了?”
李晉成臉色緩和,笑出聲:“你是怕我不行?你覺得我像是那方面要不行的?”
“我不是……”她坐起身,認真道“結婚時也沒說不要孩子吧,你在等什麼?不想要就直說。”
李晉成也坐起來,說:“要,不是現在,曉曉接受不了。”
“她一輩子不接受我,就一輩子不要孩子了?我是嫁給你了還是嫁給你閨女了?什麼都要她點頭!”
李晉成抹了把臉,心情不好,甜言蜜語也懶得說。
正僵持,電話鈴聲響起來。他鬆口氣,起身去陽台。
周芸盯着他的背影,壓着怒氣沒爆發。
他回來時臉色更不悅,彎腰穿褲子,提醒她:“咱們結婚的時候不是說好了嗎?生孩子的事先放一放……”穿好外套又說:“最近廠子事情太多,別的回頭再說吧,我出去一趟,不回來了,你早睡,明早我回來給你帶早點。”
“不許走。”周芸拉住他的衣服。
“廠子有急事,等着我去處理。”
“那我呢?你就這麼走了?”
李晉成不看她,笑說:“趕緊睡吧。”
周芸的眼淚淺,說話間啪嗒啪嗒落下來,他往常都會服軟,今兒怎麼看怎麼心煩,說:“偶爾用用好使,老這樣膩不膩?我瞧見就心煩,你愛哭自個哭吧。”
“李晉成!”周芸聽了他的話,眼淚更收不住。
他嘆口氣,開門往外走。
周芸滿腔怒火難平,拽着被子扭打了兩下,她有什麼錯?不就是說想要孩子?這是夫妻義務!憑什麼她一直遷就!說不清楚還想走?
李晉成出了卧室,剛要下樓梯,只覺得背後被猛烈撞擊,撞擊的他往前趔趄了兩步,還沒反應過來,肩膀一熱,而後是一陣劇痛。
周芸在咬他!
他罵了一聲“操”,看也沒看,駕着身後衣衫不整的人退回卧室,門閉嚴,用力摜到床上,壓着嗓子罵:“你他媽瘋了,是不是我太慣你了?你再動手試試!”
肩膀疼痛在持續,隱約感到濡濕,他回手摸過去,不知道她使了多大的力氣,隔着布料被咬的血肉模糊。
周芸緩過勁兒,坐在床上抽噎,不知自個剛才是不是腦子進了水。
李晉成怕驚動到隔壁的李曉,扯被子蓋住她的身子,臉色陰沉,額角青筋凹凸,樣子嚇人,語氣異乎尋常地狠厲:“你發什麼瘋呢?周芸,適合而止這四個字兒什麼意思你知道嗎?”
周芸垂着頭,不吭聲。
李晉成拎起來外套,遮住傷處,拎起車鑰匙要走,周芸頓時害怕,趕緊問:“你去哪?”
李晉成冷笑,反問:“你他媽說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