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情書
成碧話音落下之後,沒有人說話。
楊子溪感覺成碧只是在藉著這個機會聲明某種立場而已,她有自己的世界觀,並且相當堅固,經得起論證。
對於高中生來說,這已經相當難得了。
她偷瞄晏海清,看見晏海清目不轉睛地盯着投影儀,也不說話。
國外比國內要開放一些,楊子溪了解並且接觸過lgbt群體,所以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也沒有太震驚。但晏海清的反應也很平淡,似乎早就知道了。
楊子溪心裏一動,想問晏海清是不是真的清楚。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杜宇轉過頭來,語氣很驚訝地問:“你是同性戀嗎?”
這個問題太直白,加上杜宇好奇的眼神,實在是讓人有點難回答。
然而成碧表情未變,點了點頭,語氣輕快:“未來也許會喜歡上男人,但目前肯定是。”
杜宇更加驚訝了,他沒有惡意,只是全然的好奇。他看了看成碧,又看了看楊子溪,又看了看晏海清,道:“那你現在有喜歡的人嗎?”
成碧失笑道:“你問這個,讓我有點尷尬啊。”
“哦哦,”杜宇說:“不好意思,我就是好奇,不想回答就算了。”
成碧似乎對這類提問格外遊刃有餘,雖然嘴裏說著尷尬,但是最後紅着臉轉過身去的卻是杜宇。
常易剛剛還轉過頭說*的事情,不知道什麼時候轉身過去了。她顯然對後面一排的對話相當感興趣,支着耳朵在聽。杜宇碰壁之後她稍稍向後瞄了一眼,結果被成碧逮了個正着。
成碧似笑非笑,道:“常易,你對同性戀有什麼看法嗎?”
常易的肩膀聳動一下,然後迅速坐直了身子,裝作正在專心致志看電影的樣子。
成碧笑了一下,氣息短促而輕飄,似乎根本就沒有笑過。
成碧轉過頭,看着楊子溪這邊。整個教室里都是黑漆漆的,投影儀發出的光經過各種各樣亂七八糟的反射和折射之後,只有一部分分給了成碧,使得她的臉晦暗不明,看不清情緒。
楊子溪有種預感,總覺得下一秒成碧就會問自己對同性戀有什麼看法了。
誰知道成碧並沒有借題發揮,她伸手在桌子上那個大罐子裏拿了一隻千紙鶴——晏海清手藝高超,不需要光,動作也很熟練,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大好的賺錢時機。
成碧放鬆地靠在了椅背上。她眯起眼看電影,看上去沒有再度開口談話的打算。她把那隻小小的千紙鶴拆開,又按照原來的摺痕折好,玩得不亦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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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碧展示過自己的性向之後,並沒有收穫歧視或者虐待。
高中生對“特立獨行”情有獨鍾,就算會覺得意外,也不過是會跟認識的人八卦的程度而已。
並且成碧成績還很棒,絕對有插班到十八班的水平。
上一次數學測驗,成碧得了一百五,這是全班唯一一個滿分,晏海清都只有一百四十七。
這讓杜宇很高興,因為全班三個著名的大學霸都在自己組裏邊,雖然跟他沒有什麼直接關係,他也覺得與有榮焉。
成碧仍然時不時往這幾排湊,有時候背書,有時候借橡皮擦,有時候借雜誌。
她對楊子溪買的《男人裝》之類的雜誌相當感興趣,害羞的小直男杜宇感到很不解,為什麼這個年頭的女孩子都比他要放得開?他每次都是帶回家偷偷摸摸看的,這兩個人竟然直接攤在課桌上看。
成碧笑,“這裏邊模特兒身材都很好嘛,愛美之心人人有責,看看無罪。你也可以大方一點。”
杜宇很委屈:“你是女生沒人說你,我看的話會有人說我猥瑣的!明明都是喜歡看女人,為什麼女生就不會被說……”
成碧哈哈大笑,沒有說什麼。
自從那次看電影之後,成碧還多了一個習慣。
她下課了經常往這邊跑,要是楊子溪或者晏海清去上廁所,便會順勢坐在座位上,跟這兩排的人聊天——尤其是杜宇聽說成碧玩搖滾之後就變得很熱情,似乎有打聽不完的事情。
等到座位的主人回來,成碧便立刻起身。她自覺的很,從來不多坐一秒,楊子溪就算不太情願,也沒辦法說出口。
總之成碧儼然已經成為這兩排的第五人了。
楊子溪覺得對方這個態度很奇怪,明明應該是一個高冷的不羈少女,為什麼現在卻這麼熱情?
嗯,所以說楊子溪對搖滾少女果然是存在着某些誤解的。
事情是在某一天的晚自習發生改變的。
楊子溪從衛生間裏回來,正好上課鈴響了,她看到成碧迅速從自己座位上站了起來,沖回了她自己的座位。
楊子溪坐到自己位子上,拿課本出來的時候發現了有什麼不對勁,她的抽屜似乎被動過,並不是她原本擺放的樣子。
她看了看成碧的背影,對方穿着皮夾克坐在講台旁邊,正在把椅子翹起來,前後擺動着玩。
楊子溪整理了一番抽屜,發現兩本書的順序放反了。她把書抽出來,誰知道掉出來了一個粉紅色的信封。
楊子溪:“……”
晏海清撿了起來,看了看,發現信封上面什麼都沒寫,摸起來薄薄的,似乎只有一張紙。她遞給楊子溪,好奇道:“這是什麼?情書嗎?”
楊子溪:“……”
她沉默着拆開來,心裏吐槽道:這年頭誰用這麼老土的方法遞情書啊。
結果信紙一攤開,楊子溪就覺得臉很痛。
的確是情書,不過每個字大小不一,是從報紙上剪下來的貼在粉紅色的信紙上的,整體看上去歪歪扭扭的。
【楊子溪,我喜歡你。你願意喜歡我嗎?】
晏海清湊過來看了一眼,隨後幸災樂禍地笑了,道:“喲,‘楊子溪,我喜歡你,你願意喜歡我嗎?’哈哈哈哈哈,願意嗎你願意嗎?”晏海清一邊說著,一邊拍了拍楊子溪的肩膀,似乎是在鼓勵對方。
楊子溪淡淡地看了晏海清一眼,小聲地吐出三個字:“願意啊。”
晏海清一愣,正好老師開始講課了,她便連忙道:“聽課聽課。”
楊子溪冷哼,斜眼看晏海清。小樣兒還嘲笑我,跟我斗你還早了十年!
杜宇朝後面看了一眼,隨即傳過來一張紙條:【你收到情書了啊?能不能給我看看?我還沒見過情書。】
這封“情書”上什麼有效信息都沒有,楊子溪於是便把原件遞過去了。
過了一會兒,情書和紙條一塊兒傳過來了,杜宇問:【是不是成碧寫的啊?】
楊子溪朝成碧那邊看了一眼,想到成碧坦然承認自己是同性戀的樣子,回:【應該不是吧,是成碧的話肯定會署名。】
杜宇還是鍥而不捨,在紙條上寫:【那是誰?要不然你明天問問成碧,她肯定會說實話的。】
楊子溪沒有再把紙條傳回去了。
下晚自習之後,成碧很快就溜出了教室,連個人影都看不到。
晏海清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跟楊子溪討論:“這是誰幹的啊?我覺得好嚇人啊……之前有的電影裏死亡預告就是用這種方法寫的。”
楊子溪說:“我也不知道,不管了吧,反正肯定不會是死亡預告。”
杜宇還是堅持他的看法,插嘴道:“說不定就是成碧呢,你明天問問唄。”
晏海清說:“不是她吧……反正我覺得不是她。”
“她剛剛坐過楊子溪的座位,不是最有可能么,反正明天委婉點問就好了。”
楊子溪沒有對這個提議做出反應,因為她覺得問成碧也不會有結果。
可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第二天成碧沒有來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