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很多人以為編劇只不過是把劇里人物劇情對話寫出來的職業，在劇組裏唯一的存在感就是大牌演員要改戲了，出來抗議一下。
事實上，編劇在一個劇組中是舉重若輕的存在。很多電視劇導演自己是不怎麼寫劇本的，所以編劇就有了很大的主動權。這個鏡頭怎麼給，是遠景還是特寫。兩個角色對話時，誰拍正面誰拍背面。甚至於在拍攝過程中，導演要怎麼走節奏，都是編劇可以影響的。
先不說和編劇混熟了，能不能給加劇情。就是多給你寫幾個特寫鏡頭那是完全沒問題的。至於那個特寫美不美，就要看攝影師的功力了。
所以，和編劇搞好關係絕對不會錯！
更何況，《王朝》的編劇吳峰是大物，是總編劇！
無論最後劇情會改成什麼樣，至少現在，齊肅作為一個徹徹底底的新人，已經在吳峰面前露了臉。
齊肅不知道薛玫因為什麼對他這麼青眼相加，但就沖這份提攜之情，他便記在心上了。
王申樺在辦公室門外等了半天，心裏也七上八下了半天。一會兒想齊肅進去這麼久了，薛導到底要跟他說什麼？不會是臭罵他一頓吧。又或者是開後門給抓包了？可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啊，哪家劇組沒有在選演員這事上給弄幾個暗箱的，更何況齊肅還是被刷下來的那個，根本沒啥影響。王申樺心焦了好一會兒才安慰自己要樂觀點，朝好的地方想想。說不定就是薛導一眼相中咱們齊肅，要親自教導一番。
等辦公室的門一開，王申樺眼神立馬黏齊肅身上去了，發現他表情正常，沒有太激動也沒太失望，心裏鬆了一口氣。
齊肅向薛玫和吳峰道了別，走出門去。王申樺馬上湊過去。
“怎麼樣？！”
“嗯，薛導說把十六皇子和霜蛟的角色都給我演，讓我好好準備。”
“那就好……啊！真……真的！”王申樺張大嘴巴，目瞪口呆地看向齊肅。
“我騙你做什麼。”齊肅尤自往前走，王申樺在原地驚呆片刻，很快又追上去，明明高興得嘴巴都要咧到耳根上去，偏偏還要壓低聲音對齊肅說：“好好好！我就知道你准行！這可是大喜事，今天中午哥就帶你去好地方搓一頓。”
齊肅一聽到吃就來了勁，比拿到角色還要興緻高漲。
王申樺也不是說虛的，直接開車帶着齊肅去了一個看起來相當有逼格的高檔會所。
齊肅看了下被眾多百萬級豪車包圍的小帕薩特，眨了眨眼。
“王哥，不用這麼破費，隨便找個館子吃一頓就行了。”
“那怎麼行，這可是你第一次拍戲，必須吃頓好的！”
齊肅沉默兩秒，不再勸說。王申樺執意要撒錢，他可架不住。
會所建築仿古，一進門看不見全景，九曲十八彎的。沒有大廳，只有包廂。價格不用說，肯定很美麗。
王申樺今天是真下了血本。以他的身家本來是拿不到這種檔次會所的會員卡的。不過他一個朋友剛好是這家會所的小股東，就給他弄了一張。但他從沒到這來消費過。肉疼，付不起啊。但今天他高興，帶齊肅這小孩來見見世面。不然他還以為以前他駐唱的那酒吧就有多大腕呢。
穿旗袍的女接待領着他們到包廂去，一路上，王申樺臉上那笑就沒停下。一會兒給齊肅介紹這會所有什麼好玩的，一會兒又問齊肅有什麼特別想吃的菜，待會儘管點，不用客氣。
齊肅在一邊默默點頭，眼睛下意識掃描整個會所的格局和線路分佈。
忽然，王申樺臉色驟變，罵了句：“嘖，晦氣，怎麼哪都有他。”
齊肅頓一下，順着王申樺的視線看過去。另一條曲折走廊上，旗袍服飾更為鮮艷動人的服務生領着兩個男人朝一邊走着，態度十分恭敬。角度關係，齊肅只能看到其中一人的側臉。而這人分明就是方焱。
方焱此時正偏頭親密地和身邊的男人交談着，滿面笑意。
反觀王申樺就沒那麼高興了，彷彿看到方焱就是倒了八輩子霉一樣。
方焱一行和他們方向差了不少，很快便看不見身影。齊肅看了眼氣呼呼的王申樺，沒做聲。
王申樺見方焱已然走遠，忽然扭頭觀察齊肅表情一眼，小心地說：“你沒事吧？”
齊肅奇怪道：“能有什麼事？”不就是看着方焱了嗎，這麼大驚小怪。
“真沒事？你要是難受就說出來，哥陪你發泄。”
“……，沒事，真的。”
王申樺狐疑一眼，想着齊肅大概是要面子，不願意承認。就沒再問下去。
方焱這渣滓，好好一頓飯的氣氛都被他毀了！
那之後，王申樺為了轉移齊肅的注意力，一直拚命打開話匣子，不讓氣氛冷下來。
齊肅一直專註着吃，不管王申樺說什麼都只顧着點頭。
從王申樺的反應來看，方焱似乎對原主做過什麼了不得的事，看來以後要多加註意，不能誰隨便一個電話相邀就答應。
王申樺三杯五杯酒下肚就有點上頭，雙臉酡紅，一句話打四五個嗝。他從桌對面繞到齊肅身邊重重坐下，手握酒杯里的酒水差點灑出來。他搭着齊肅的肩，目光渾濁地看着齊肅，說話嗓門特別大。
“小七，聽…嗝，聽哥一句。那方焱，他根本…根本就是個人渣，你趕緊把他忘…忘了！”說完，王申樺一下幹掉一杯酒，酒杯擲在桌上，砰得一聲：“他問，問你要什麼東西……打死都不能給他！”
“知道了。”
“小七！今天哥高興！來，咱們繼續喝！”
“你醉了王哥，不能再喝了。”
“誰，誰說我醉了！我王申樺年輕時可是出了名的千杯不倒！快喝！”
齊肅拿了個空杯子和王申樺碰杯，遞唇邊裝作喝一口，“我喝了。”
“好好！來，幹了！”王申樺咕嚕咕嚕又是一杯酒下去，整張臉只能用猴屁股來形容。表情在兩秒內從激情高亢蛻化成淚流滿面。
齊肅不得不贊同一個事實，酒精不僅能讓大腦皮層極度興奮，還可以讓一個人多愁善感。
王申樺馬尿流了一杯子，抓住齊肅的手臂就嚎：“齊肅，你一定要紅，比方焱那個王八蛋要紅得多！沒錯，把他死死踩在腳下，讓他睜大眼睛知道自己有多有眼無珠！”
王申樺猛地扭頭和齊肅面對面，眼睛卻已經失去了焦距。
“齊肅，你一定會紅的！”
“是，我一定會紅。”
齊肅應了一句，一個手刀劈在王申樺後頸。王胖子立馬軟在了地上。
把王申樺安置在一張椅子上，齊肅掏了掏耳朵，表情終於放鬆下來。
很好，現在可以愉快並且安靜地進餐了。
比方焱要紅？
他還沒把他放在眼裏。
***
《王朝》的新劇本在三天後發到了齊肅手裏，附上的還有齊肅入組拍攝的時間表。齊肅並不清楚導演組是怎麼安排拍攝順序的，只知道自己那些戲是在開機后第二個月末才開始。
最讓齊肅鬆口氣的是，劇組已經先支了一半的薪酬給他。這讓他瞬間擺脫赤貧狀態。
既然暫時不必擔憂溫飽生存問題，那麼改善這幅孱弱如雞仔的身體則必須提上日程。
齊肅很不習慣現在跑個八百米都氣喘吁吁的身體，這對於他來說簡直是個侮辱。
鍛煉計劃同他上一世的差不多，只是強度降低了不少。一切都需要循序漸進。
上一世的78號是偽裝和暗殺的高手，走得是精準迅捷路線。所以他的身體鍛煉方向並不在於肌肉的發達，而是精瘦勻稱，並且有高強度的耐力。他的死對頭21號曾經吐槽組織里的力量型殺手都是些毫無美感的肉彈戰車。他們倆也似乎只有在審美這方面能夠達成短暫的共識。
現在距離他進入劇組還有兩個多月的時間，勉勉強強可以讓自己的身體體質上一個台階。
不過《王朝》劇組在H市的開機儀式，齊肅也被召喚過去了。
開機儀式可比試鏡時還熱鬧，氣氛也好很多。
不僅主創們悉數到齊，還有大牌演員們的123號助理，應援的粉絲，各種工作人員，反正把擺紅燭香台的桌子圍得水泄不通。
齊肅是一個人來的H市，王申樺本來想要跟着他一起來，擔心齊肅沒規矩惹出什麼事來。但是王申樺手底下另一個小藝人突然出了點問題，讓他不得不趕過去解決。齊肅這個時候才知道，原來王申樺不是他的專屬經紀人，手裏還握着其他藝人合約。不過都是些不紅也不紫的娛樂圈小透明。好在比齊肅聽話多了！
齊肅上輩子曾經來過一次H市，當然是為了完成一項任務。但他在這裏停留的時間並不長，只詳細了解當時要解決的目標經常出沒的地方。那個很有名的影視城倒沒去過。
不過，這個影視城很好找，而《王朝》劇組的開機地點也很好找。
齊肅方向感不錯，應該說，所有頂尖殺手的方向感都很好。所以，抵達目的地是輕而易舉的事。
整個劇組認識齊肅的大概只有試鏡時那幾個導演，以及導演助理了。齊肅找到導演助理簽到之後就很有自知之明的充當佈景板的角色。
開機儀式里雖然媒體很多，但要採訪和拍攝的都是那些當紅主演，和他沒什麼關係。現在貿貿然搶鏡，很可能會提前得罪前輩。
這群人里，齊肅能叫得出來名字的也就那幾個知名演員，其他都不認識。看來自己的情報庫還有待加強。
但齊肅顯然還有些後知後覺。在前世，他那不太張揚的長相以及出色的隱匿手段使他能夠以極低的存在感隱藏在人群中。所以他不懂什麼叫做，夜空中最閃亮的那顆星。
薛玫其實早就看到齊肅了，這小子扎眼得很，光站那都讓人沒法不注意。看這孩子規規矩矩站在角落，天真好奇地打量周圍，她就覺得有些好笑。說好的有野心呢，怎麼沒過幾天就變成呆萌了。
開機儀式結束后，薛玫就叫助理把齊肅叫了過來。
薛玫意思很明白，既然齊肅剛好在這，那就現場試試妝。
齊肅本來已經打算走人，薛玫這麼一說，他也只好留下來了。
中視在這個影視城有自己的基地，包括儲存服裝道具的倉庫，化妝室休息室以及拍硬照和綠幕的攝影棚。
齊肅就被拉到這裏來定妝了。
薛導是個急性子，開機儀式后，下午就要正式開拍。所以這會兒幕後工作人員都忙得團團轉，拉攝影軌的拉攝影軌，布各種視角小攝像頭的正在鑽角落，道具師則檢查着即將要用的道具是否有疏漏。
然而最忙的還是化妝師們，因為第一幕要拍的鏡頭演員非常多，大牌們的妝早已經訂好，自然是不能有疏忽，其他小角色的妝就不用那麼仔細了。
齊肅沒鏡頭要拍，造型師和化妝師們又忙得像陀螺，他只好找了張椅子在角落裏坐好，看看雜誌玩玩手機，沒上前打擾。
直到累得腰都快抬不起來的某造型師在解決完所有工作突然想起薛導的指示，才記起來這化妝間裏還有個演員需要設計造型和妝容。
而這時，齊肅已經等了四個小時又七分鐘。
造型師心裏暗道造孽啊，要累死老娘嗎。帶着一股子怨氣轉身搜尋那個不知道跑哪去了的新人。但是這份氣悶在見到齊肅真人時，像是冷水滴在燒紅的鐵塊上，嘶一聲，就冒成氣兒，飄散了。
帥、帥帥……帥哥！！
齊肅連忙從椅子上起來，“老師，您忙完啦。”
造型師心裏咯噔一聲，頭皮都要炸了，這哪來的帥哥！糟糕，自己還一副□□臉呢。思及此，造型師趕緊擺正身形，露出一個自以為好看的微笑。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剛才實在太忙了，你等好久了吧。”
齊肅笑着擺了擺手：“也沒多久，我正好把《王朝》的原著再看一遍。”
造型師此時此刻心裏已經鬧了個大哭臉，小鮮肉哇，真不是姐故意晾着你的，誰叫導演第一齣戲非要拍那麼大的場面。沒事，待會看姐幫你弄個超級霹靂無敵帥的妝，絕對讓觀眾一致認為你賄賂了造型師！
“嗯，你今天是過來做定妝的？不知道你的角色是？”
“這個可能要多麻煩老師了，我有兩個角色，一個是十六皇子，一個是霜蛟。聽薛導的意思是，兩個角色的妝都一起定了。”
造型師聞言，半點沒有麻煩之意，反而雙眼放光地打量齊肅，嘴裏喃喃地說，像，絕贊！隨後便夢遊似的把齊肅按在化妝椅上。就在她剛拿起發卡要把齊肅的劉海夾起來時，突然想起來，做造型之前哪能不先試服裝啊，是她看到美臉都暈頭了。
趕緊打電話把有空閑的服裝師和道具師叫過來。
再然後，齊肅突然發現，圍着打轉他並兩眼發出探照燈一般亮光的人從一個女人變成了三個女人。
他的任務就是每當這三個女人湊一起竊竊私語完后，站在一旁接過一套又一套戲服換上，在他們面前轉一圈。
“十六皇子衣着應該偏樸素。”
“不不，十六皇子體弱多病，按道理會穿鮮艷一點旺生氣。”
“齊肅穿正紅很好看啊。”
“不能穿正紅，這個時候珍妃大權在握，十六皇子明晃晃穿正紅不是明着告訴她老子不服你嗎，找死啊。”
“我們可以在飾品上做文章，不一定非要穿得那麼花花綠綠。”
“對！”
“那就這樣……然後再這樣……”
“完全可以！”
“妝容上，重點刻畫眉眼。”
…………
…………
從試衣間出來的齊肅一瞬間有種被獵人饑渴注視的不適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