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在看到方焱這個名字的時候，齊肅就感到心臟一緊，有一種呼吸不暢的感覺。這顯然是原主對於這兩個字的應激反應，齊肅是不認識方焱這個人的。

這麼看來，這個叫方焱的和原主關係匪淺。

齊肅接了電話。

方焱的聲音很悅耳，音色清醇，又帶着些通透感，咬字也很清楚，讓人聽着就覺得舒服。

方焱倒是沒說什麼，只是拐彎抹角說想請他出來吃頓飯，口氣還挺小心翼翼的。

齊肅本來就快揭不開鍋了，有人上門請客他當然不會拒絕。

不過他今天和王申樺在羊蠍子館吃飽了，就和方焱約了明天。

剩下的時間他閑着沒事就把《王朝》的原著小說仔細看了遍，上網搜了下這個改編電視劇的消息。

粉絲照例是憂喜參半，好在主演們的粉絲眾多，讓評論版面不至於滿是負能量。

而三藩市港口發生特大爆炸案也還在門戶網站的新聞版面飄着。

齊肅看着新聞報道刊載出來的那些畫面，內心幾分感慨。看全世界都在報道為弄死自己而準備的爆炸案，還真是啼笑皆非。

但78號確實死了，死在那場爆炸里了。

他，齊肅，現在是一個需要為生計奔波並絞盡腦汁的合法公民。他現在要想的是，明天和方焱吃飯的時候可以打包多少剩飯剩菜回家。

第二天，齊肅坐了兩個小時的公交來到方焱和他約好的吃飯地點。

那是一家很有小資情調的餐廳，建在一棟三十層大廈的頂樓，光是海拔就已經秒殺其他同行。

方焱在來之前就特意讓造型師為他的裝扮把過關，力求營造出低調的奢華氣質，一定要把他和以前那個不入流搖滾歌手的形象完全割裂開。

他對自己現在的形象非常滿意，絕對會讓齊肅大吃一驚。

昨天和齊肅通電話，齊肅答應出來和他吃飯在他意料之中。他太了解齊肅了，這個人表面看着乖張嚇人，其實就是個軟耳朵。只要在他面前掉幾滴眼淚，告幾聲繞，他肯定要心軟。

方焱這次把齊肅約出來是有很大私心的。之前他拿走的那些新歌不過是齊肅靈感來了隨手記下來的，王牌主打卻不在！齊肅寫歌有多厲害，方焱再清楚不過。能被齊肅藏着掖着，潤色好幾個月的作品，不可能不好！方焱是打定主意要把這顆王冠上的明珠給“請”過來。

齊肅這麼喜歡他，這麼愛他，能為他做任何事。就算自己單飛了，那也是為了更好地唱歌啊。齊肅一定會理解他的。就算把手頭上的作品給他，齊肅也還是能繼續寫歌啊。對齊肅根本沒什麼損失嘛。

沒錯，搞樂隊是不會有前途的。是齊肅自己冥頑不靈，非要陷在那個泥潭裏不出來，難道他也得跟着一起一輩子出不了頭？

不，他不甘心就這樣下去。他想紅，想要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

他今天一定要齊肅把主打歌吐出來！

齊肅願意和他見面，這件事就已經成功一半了。

本來他最擔心的就是王申樺多加阻撓，不讓齊肅和他見面。沒想到這麼順利，一個電話的事就解決了。

方焱心中激奮，難道是老天都在幫他？

方焱高興到一半就看到齊肅出現在餐廳入口處。

齊肅穿的還是昨天的衣服，簡單的印花T恤，水洗做舊的藍白牛仔褲和紅黑帆布鞋，正好他T恤上的印花也是紅黑撞色，交相呼應。齊肅本就長得瘦高，白皙，一張臉漂亮鮮嫩得能掐出水來，這種簡單的衣服反倒最適合他，走動之間都彷彿吹來一股清新鮮活的文藝風。

前台的接待小姐看一眼齊肅就已經滿眼桃花，目不轉睛了。

齊肅報上方焱的名字，面頰通紅的接待小姐回應的聲音甜得能膩死人。齊肅得到桌號后便朝着方焱走去。他走路姿勢是標準的殺手步，一字線，穩，直

方焱愣了一下，差點沒有認出齊肅來。齊肅這幅外人看來正常的模樣在他眼裏實屬太不正常！

要知道以前的齊肅不管去哪都是標準的視覺系打扮，怎麼可能會素麵朝天地出門？！

不過轉念一想，方焱又淡定下來。齊肅越反常越說明自己在他心裏的地位。只要齊肅出現了，那一切都好辦。

齊肅步伐均勻地走向方焱，面上沒什麼表情。主要是，在看清方焱的臉時，原主給出的訊息只有一團亂糟糟的複雜情緒。齊肅沒無法提煉出有效的情報。但對這個人沒什麼好臉色應該是不會錯的。

齊肅很不客氣，拉開椅子橫刀立馬地坐下，上下打量方焱一眼。

“你現在是發達了……”

“小七，你心裏還怪我是不是？”方焱深情地看着齊肅，眼神真切，滿滿都是歉意：“我知道，當初是我不好，沒有和你們商量就簽了啟樂。但我也是為了樂隊着想啊，只要我進了啟樂，以後再把你們弄進來不是很簡單的事嗎。”

齊肅瞥了方焱一眼，細看之下，方焱確實有一副好皮相，劍眉星目，夠英氣！眼神功夫也十分到位。難怪原主被迷得神魂顛倒。

他哼了一聲，不看方焱。方焱只好賠笑：“不說這些了，快點菜，這家餐廳的幾個招牌菜都很不錯。”

齊肅正色，這才像話，吃個飯說那麼多廢話幹嘛。

這個時候，齊肅充分發揮了他的快准狠。菜單刷刷翻着，迅速點了一堆菜品，擺盤太精緻的不要，分量太小的不要，名字稀奇古怪的不要。最後愣是上了一桌子，看得方焱目瞪口呆。

“怎麼了，吃吧。”齊肅說著，趕緊動筷。他可是早上中午都沒吃，故意餓着肚子等這一餐的。勢必要吃到飽。

方焱尤處於震驚中，一看齊肅風捲雲殘，幾乎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本來想組織的語言都硬生生給吞了下去。

這是高級餐廳，來吃飯的就算不是真紳士淑女，為了裝逼和情調也會盡量收斂言行，哪像齊肅，狼吞虎咽，跟在街邊吃大排檔似的。

齊肅吃相其實不難看，只是對比起別人來就有些急色了，難免引人側目。

方焱現在真想立馬走開，撇清自己和齊肅的關係，太丟人了！

但是，為了齊肅手裏的東西，他忍！

好一會兒，方焱終於用一道家常菜成功開啟回憶模式，行言頓挫，凄凄楚楚，說到動情處，雙目飽含熱淚，就差握着齊肅的手痛哭了。

“小七，我是真的很想，很想在更多的人面前唱歌。我知道你一定能理解我這種心情的。”

若是以前的齊肅，被這一番聲淚俱下的回憶引發共鳴，說不定原本的氣惱立馬就能解七分。

可惜，方焱並不知道，齊肅已經換了副芯子。

要論慘，方焱還比得過齊肅？。什麼露宿街頭，什麼吃了上頓沒下頓，什麼苦熬許久才組建起樂隊開始艱難的地下酒吧駐唱生活。要是把你扔進組織的殺手訓練營，每天提醒吊膽擔心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你就根本不會在意自己吃的是米還是糠。

齊肅並不怎麼願意回憶過往，那大多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

殺手訓練營是一個堪稱地獄的存在，這裏訓練出的人比童軍更有組織性，也更精英化。

齊肅所在的同期生有三十五名，最後從訓練營里成功畢業正式為組織工作的只有三人，其他三十二人都在各種各樣的項目里凄慘淘汰。組織不養閑人，就像垃圾都會被統一回收燃燒掉，這些被淘汰的人當然也會被回收，以屍體的形式。

然而百分之八的淘汰率已經算高，不少期新人里，甚至一個都活不到最後關卡。

實際上訓練營的畢業人數是有彈性的。只要你在嚴酷的訓練里合格，就可以離開。

但畢業並不等於安全，為組織工作，你需要面臨更多更危險的任務。甚至還有被組織反殺的危險，齊肅自己就是個很典型的例子。

這種刀尖上舔血的生活，就是齊肅以前的生活常態。方焱那點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艱苦，簡直令人發笑。

“小七，不瞞你說，雖然我現在簽了啟樂，但是競爭也很激烈。公司里除了天王天後，也有不少當紅的歌手影星。我一個新人想到分到好資源太難了。我也是沒辦法了才會找你幫忙的。”方焱誠懇地說。

齊肅咽下嘴裏的食物，挑眉看向方焱，“你想我怎麼幫你？”

方焱似乎有些緊張，猶豫了許久才緩緩說道：“我最近要發新碟了，你幫我寫歌好不好？”

方焱緊盯着齊肅的表情，不放過對面那人一絲一毫的反應。他也知道不能一開口就問齊肅要王牌主打，所以才要一步一步勾引齊肅上線。

只要齊肅現在答應了，他就會說自己新碟發售期就在兩個禮拜后，而主打歌則被同公司的一個前輩給搶走了。這樣緊急，齊肅根本沒時間重新寫歌，只能把他藏着的那首王牌給拿出來了。

方焱的想法是好的，而且齊肅在略思考一會兒就說：“可以。”

方焱大喜！

然後齊肅又很迅速地接著說：“那你怎麼付我報酬？”

方焱愣了下，有些沒反應過來。

齊肅說：“我可以把歌賣給你，但詞曲作者必須屬我的名，這種最基本的要求，你應該不會拒絕吧。至於買斷還是分成，都可以再談。”

這一下，方焱的表情就有些不對了。

原本的計劃是，從齊肅手裏拿到的詞曲都收錄在他的出道專輯裏，屬他方焱的名。公司為他包裝的形象也是才華橫溢的高格調創作型歌手。現在要挖到的主打歌當然也必須是他的“原創”！怎麼可能屬齊肅的名字？

齊肅寫歌的風格多多少少會有痕迹，要是主打歌真屬了齊肅的名，有經驗的樂評人光聽編曲就可以判斷出齊肅和專輯裏剩下的那些歌大有關係，一旦泄露出蛛絲馬跡，他方焱這創作才子的名號可就要大打折扣！

而且他壓根沒想過要付齊肅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