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怎麼老是你
祁晃覺得自己最近似乎是中了邪,可能要倒大霉。
好青年祁二少身處新時代,五講四美三熱愛,不看星座,不信玄學,轉發抽獎從來不中也不覺得自己運氣很背,生長在一個走近科學般根正苗紅的世界觀里。然而天有不測風雲,人有七十二變,有些事情就是莫名其妙顯得很邪門,不信邪是沒有用的,該怎麼發生還是會繼續發生下去。
比如他最近在這座偌大的城市裏,碰見同一個姑娘三回。
第一次是在一個平平無奇的晚上,他穿過一條沒什麼人經過的小巷,巷口兩側的路燈壞了大半,不算長的小巷子昏暗得一眼望不到頭。一切都像是惡俗小說里講的那樣,月黑風高夜,適合殺人,適合英雄救美。
不從這裏穿過去的話要多繞半個小時的路,他走進巷子,看到幾個殺馬特髮型的男人圍成一圈,將什麼人堵在牆角。幾個男人長得人高馬大,站在一處,將裏面賭得很嚴實,巷子裏很安靜,能清楚地聽見包圍中傳來年輕女孩子的聲音。
“你們這是……?”
一個晚上十一點半還在外面晃的傻白甜小姑娘,不怎麼識人間疾苦。祁晃在心裏給這個聲音下了定義,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不耐煩地嘖了一聲,踢踢踏踏地往前走了幾步,朝聞聲轉過頭來的殺馬特們揮了揮手。
“滾一邊去。”他說,抬手解開了襯衫的袖扣,“擋路了。”
這種比街霸還要目中無人的口氣,殺馬特們混跡江湖多年,可能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這麼跟自己說話。一時間都愣了一下才回過神來——這個穿西裝襯衫的小白臉為什麼這麼拽,他不知道他這樣的弱雞我們一個人能打十個嗎?
殺馬特們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祁晃在他們抄着傢伙圍上來的時候瞟了眼剛才被他們圍住的姑娘,果然足夠漂亮,明眸皓齒,長得精緻又清純。看上去膽子不小,臉上沒有被脅迫的驚恐表情,但似乎也沒什麼剛被英雄救美的覺悟,此時正有點驚訝地看着他,不像是感激涕零,倒像是……
遺憾惋惜?
我剛才一定是瞎了吧,好像看到了什麼奇怪的東西。祁晃搖了搖頭,來不及細想,殺馬特們已經揮着棍子朝他劈頭蓋臉地砸了過來,帶起一陣尖利的呼嘯聲。祁晃不退反進,向旁邊閃了一下后一腳踢在了其中一個的手腕上,後者當即慘叫一聲,手瞬間便使不上勁,棍子從手中無力地掉了下來。
祁晃一個矮身躲過其他人的削打,把其中一個往前一推讓他們去自相殘殺,自己借力迅速倒退幾步,伸手一撈,在半空中便把棍子接了過來,回手把棍子橫掃出一個大圓弧,幾根木棍對撞一陣兵乓亂響,震動從木棍傳到手上,顫得虎口發麻。幾個殺馬特被震得倒退兩步,祁晃低頭看了眼手裏的木棍,頗為遺憾地搖搖頭。
只能在這種位置偏僻的街區逞威風的小流氓,手裏的武器也不怎麼跟得上,讓他很難施展得開。這根實心的木棍比鐵鍬上的棍也高級不了多少,唯一的優點在於實心,夠結實,打人很疼。
一道風聲從後來迅速襲來,祁晃翻手拿木棍一擋,另一隻手抓着殺馬特的頭髮把他向下拉得一彎腰,膝蓋向上,重重頂在殺馬特的肚子上。後者的專業素質非常不過硬,估計挨打挨得不勤,慘叫得撕心裂肺,像是被惡霸非禮的良家婦女。祁晃揪起他的衣領把他扔到一邊,不屑地笑了一聲。
“老子街頭打群架的時候,你們還不知道在哪兒玩泥巴呢。”
一共五個人,一個被祁晃奪了武器,一個被他扔出去挨打,還有一個被他踢得現在還在慘叫。剩下的兩個不是什麼干大事的人,見了這情況,嚇得六神無主,扔下同伴,掉頭就跑。
這些人打架不行逃跑倒很厲害,祁晃眼疾手快地一木棍抽倒了一個,另一個沒攔住,但是很快也倒在了地上——祁晃的動作僵了一下,和殺馬特們一起,目瞪口呆地張開了嘴。
被KO的殺馬特們的木棍在地上亂滾,一直站在原地沒動的姑娘不知道從哪兒撿了一根,在最後一個殺馬特跑過來的時候,躍躍欲試地一棍子揮了出去,精準地抽在了殺馬特的……
褲襠上。
……太疼了,聽上去太特么疼了,在殺馬特殺豬般的慘嚎聲響起的時候,祁晃也覺得後背一涼。剛才打架時臉不紅氣不喘,現在卻覺得冷汗在後背上密密麻麻地出了一層。
姑娘把垂下來的髮絲挽到而後,胳膊肘夾着木棍蹲下身,剛被她抽中命根子的殺馬特嚇得魂飛魄散,手腳並用地要爬走,被她強行按住,調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后,擺出一副沉痛憐憫的模樣,拍了拍殺馬特的臉。
“剛才就想跟你們說了,你們今天有血光之災,不宜行事張揚。”姑娘凝重地說,悲天憫人地搖頭嘆息,“少說一句話,真是太罪過了。”
殺馬特捂着襠,又怕又痛,男兒淚都被逼了出來。姑娘這時反而不再管他,站起身朝祁晃笑着揚了下手。
“今晚謝謝你了啊。”她認真地說,“我今天趕時間,就不多表示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下次見面,請你喝酒。”
還有下次見面?祁晃回過神來,看着姑娘匆匆跑走的方向納悶地琢磨了一會兒,看着倒了一地的殺馬特,突然反應過來一直以來隱隱的不對勁感覺究竟從何而來。
我都按江湖規矩仗義出手相救了,你倒是按江湖規矩讓我好好說幾句話裝個逼啊?!祁晃在心裏鬱悶地吶喊,這位姑娘看你也是江湖中人,怎麼這麼不上道呢?!
心裏想是這麼想,不過祁晃當然不會把這句客套話當真。做好事不留名才是行事美德,何況偌大的城市再遇也難,又不真的差那麼一個謝字——
然而這件事並不以他的意志力為轉移,重逢的那天還是迅速地來了。
第二次遇見這個姑娘,是在一個檔次不低的西餐廳,和上次碰上隔了不到一個禮拜。祁晃西裝筆挺,坐姿和臉上的表情卻又比較隨意。坐在他對面的是個妝容精緻的美女,笑得一臉嫵媚甜蜜,將一個包裝精緻的禮品盒推了過來,紅唇輕啟:“送給你。”
“太謝謝了,瞧你這麼客氣幹什麼,這東西還用包起來?”祁晃伸手接過,當場拆開,看見熟悉的黑色皮夾后露出感激的神色,“謝謝啊,我那天心情太不好了,錢包忘在那兒也沒注意,幸虧周小姐心地善良,拾金不昧,為表感激之情,這頓飯我請了。”
“怎麼能讓祁先生請吃飯呢?”周小姐笑靨如花,含情脈脈地向祁晃放電,“能撿到你的錢包也算是我們有緣。祁先生當時為什麼心情不好,讓我猜猜……沒道理啊,你這麼英俊的男人,也會為情所傷?”
“什麼為情所傷?”祁晃茫然地看了她一眼,“我頭天晚上不知道吃了什麼東西,那天一直覺得肚子疼。肚子疼這東西你也知道,原因很多,很難猜,疼起來真是要命。”
周小姐面上的笑容差點沒能掛住,尷尬地揚着嘴角一會兒,調整好心情溫柔款款地再接再厲:“不說這個了,既然我們這麼有緣,怎麼好意思讓祁先生請我呢?”
“我更不好意思讓你請我啊。”祁晃自然而然道,在周小姐滿意的視線中思考了幾秒,禮貌地詢問,“要不然AA?”
周小姐張口結舌:“……”
心理承受能力頗強的周小姐,依然保持着驚人的冷靜與敏銳。她眯了眯眼睛,視線在祁晃英挺的劍眉高鼻上有些不舍地停留了一會兒,輕輕柔柔地笑了起來。
“還是我請你吧。”周小姐優雅地說,抬手掩唇低語,眼眸帶水向祁晃輕勾,“不過,吃了我的飯,就是我的人了,這飯,不知道祁先生敢不敢吃呢?”
祁晃控制不住地翻了個白眼。
“不願意。”他乾脆利落地說,看向周小姐的目光非常奇異,猶如看一個說話不過腦子的花瓶,“一頓飯就讓人賣身你怎麼不去搶啊?”
周小姐面色一變,還真的去搶了——他們在餐廳落座時她點了紅酒,侍應生正端着托盤向他們走來。剛走到兩人面前,周小姐就搶過一杯紅酒,怒目圓睜地朝祁晃臉上一潑,像是受到了侮辱般,怒氣沖沖地拎着包走了。
酒紅色的汁液順着臉滑下來,在襯衫上蜿蜒出一道道污漬。祁晃不耐煩地抹了把臉,心裏直罵晦氣,覺得不過是來領回自己丟的錢包就出了這種事情,今天真是倒了八輩子霉。從小到大哪有人敢這麼對他,又不能直接上手打,簡直堪稱他人生中最難堪的時刻。
然而他抹完臉,只是隨隨便便地向旁邊看了一眼,就看見女侍應生正滿臉探究地看着他。
這個女侍應生長得真眼熟啊,明眸皓齒,清純精緻……
……祁晃沒有想到,他人生最難堪的時刻,這麼快就刷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