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心有所屬

6.心有所屬

?宋多福掀開車簾往外看,車馬人流越來越密集,有三四人結伴徒步走路的,也有驢車騾車馬車的殷實人家,紛紛向著襄王儀仗將會經過的地方趕,宋多福着急,怕占不到好位置,催了車夫兩聲快點趕路。

李斐笑道:“現在知道急了,我在家裏等你等了半個時辰,你怎麼不早來呢?”

宋多福嘻哈一聲道:“不是起不了嘛,以後再也不來賴床了。”

“信你!”

李斐眉毛微微一揚,一雙桃花眼輕輕一挑,含笑帶嗔。宋多福看得一怔,雙手挽着李斐的手,這一回說得認真了道:“真的,我以後再也不晚了,我以後要是再晚,你就丟下我,不要等我了。”

李斐緊了緊宋多福的手,柔柔的說道:“一個人逛着怪沒意思的,我怎麼不等你。倒是叫車夫趕的慢一些,這邊巷子口多,小心勒不住籠頭。”

真是說什麼來什麼,李斐才說完了話,左邊聽到了一聲急促的馬鳴聲,驢車驟然往右側避讓,然後聽到怎麼東西折斷的聲音,車廂就往左邊塌了一點。

“怎麼回事……”宋多福待要起身開車門,宋家的車夫回頭看一眼忙道:“兩位姑娘先別動,是車輪軸快斷裂了,我先拿東西支撐一下。”

宋家的驢車是被別人家馬車的馬蹄踢了一下,那邊的車夫也下來扶着宋家幾乎要滾出去的車輪,兩個車夫幾乎支撐着車廂,趙彥恆從馬車上下來,帶着一點幸災樂禍的笑臉,用清朗的聲音斯斯文文的在驢車外道:“兩位姑娘趕緊下來吧,車子馬上要倒了。”

幸災樂禍的笑臉在裏頭姑娘們開門的一剎那全部收好,李斐倒還好,宋多福差點失了神。

那是一個尚未弱冠的年輕男子,守禮的側身站着,身姿如青松一般挺拔端秀。他的膚色白皙如玉,他的眉眼黑亮清透,他的鼻樑很高,他的薄唇紅潤,那是一副一等一的好相貌,而且整個人的氣質就像一塊美玉一樣,溫和平潤,貴氣自流。

宋多福雙手提着裙子先下了馬車,在輪到李斐下馬車的時候,趙彥恆眼兒一遞兒,他的車夫程安國會意的把手一松,車廂朝下傾斜,李斐腳下一滑,整個人就要摔下來,趙彥恆轉身一步,如願以償的扶了李斐一把。

李斐心思純凈,站穩之後就後退了一步,和趙彥恆拉開了距離才道:“多謝公子。”

趙彥恆覺得李斐的手白皙修長,軟弱無骨,恨不得多模幾下,不過這當然是不能的,看見李斐望向自己的雙眼還是清泠泠的,只能幹咳一聲,向看着自己眼睛發亮的宋多福賠罪道:“都是下人冒失,踢壞了兩位姑娘的馬車,不如和在下同車,兩位姑娘要去哪裏,在下送你們過去。”

“那就麻煩公子了。”

宋多福馬上笑着回。

李斐為宋多福永遠裝不來的矜持嘆了下,倒是沒有反對的上了趙彥恆的馬車。

兩個姑娘靠在一起坐,並起來的雙腿挨在一起,宋多福情不自禁的觀察起近前的俊美男子,眼睛先落在趙彥恆腰間桃花色玉娃娃的玉佩上,盯着多看了幾眼。引得李斐也順着宋多福的眼神看仔細了趙彥恆的玉佩,輕輕拉了拉宋多福的衣袖。

趙彥恆手握住玉佩的絡子,向李斐微微點了點頭。

一路無話,馬車到了李斐事先預定好的茶樓,宋多福下了馬車終於憋不住了了輕聲和李斐道:“我是看清了那玉佩雕刻的形狀。我娘戴過一隻玉娃娃,寶泉寺求來的,天天看着,來年果然生了個胖娃娃。”

宋多福就是有點缺心眼兒,李斐點點宋多福的眼睛輕聲道:“以後你別這樣看人了,他這樣的人帶着這樣的玉佩,雖然看着不太相配,或許他也着急着子嗣,你看得人家多尷尬。”

趙彥恆好似也有興趣看襄王儀仗的模樣,訂了同一座茶樓等候,兩人對望着而坐,誰也不打擾誰。

昆明城門口,大小文武官員比平民百姓更早來,天不亮就立在了城門口。四巨頭分別是黔國公府二老爺,征西大將軍郭坤,鎮守太監錢通,雲南布政司呂震,雲南巡撫周原吉,郭坤橫眉冷肅,呂震老神在在,錢通和周原吉毫不避諱的站在一起說說笑笑,很是親厚的樣子。

到了午時,襄王的車架由四匹純白色的高頭大馬拉着緩緩而來,坐在馬車裏‘的襄王’迴避了諸位官員,直接馳入城中。

看着數對持戟跨刀,儀容整齊,高大挺拔,劍眉星目的兵士跨馬而過,漸漸讓看客染起肅殺的敬意來,在襄王的馬車通過前的最後一刻,有一位中階的武將騎着一匹毛髮油亮的黑色大馬,最後一次來做巡查。

他身着鎧甲,肩寬蜂腰,五官剛硬而凝肅,臉上的肌膚被熾烈的陽光照得滕紅,他像一柄沒出鞘的寶刀一樣雄赳赳的過來,李斐微微傾着身子,眼睛早就停留在他身上,確定他在征戰數月之後安然無恙的樣子,眉眼溫柔似水,笑意染在心頭,自然而然的倒影在臉上,宛如桃花初綻。

趙彥恆看着李斐臉色由無波無浪轉成蔚然心喜而漸漸凝眉,讓后猛然轉移到李斐所看到的視線,然後看清了那位武將身穿的武服,是正五品千戶的武服,是前世李斐丈夫生前的品級。

那位武將原是面容嚴肅,在最接近李斐的時候抹上一層柔和的光暈。他騎在馬上,李斐抬頭仰望,他們之間彌散出一種互相吸引的默契。

那一刻,被老天爺開了一個玩笑,趙彥恆的心像是被一根針狠狠挑了一下,不過隨後,趙彥恆舒展了眉頭,壓低了眉宇,一雙眼睛變得深邃而悠遠,那背後是趙彥恆真正的心性,強悍而剛硬,趙彥恆志在必得的決心。

人走過去后,宋多福在一邊嘿嘿的傻笑,手指刮著李斐宛如煙霞的臉色道:“我就說,我怎麼一請你就來,你一向不喜歡人擠人的熱鬧。”

李斐也是爽朗的,溫聲笑道:“你看見徐忠濂的時候不也那樣。”

宋多福和徐忠濂數年前就定下婚約了,宋多福驚訝的道:“你家裏已經定下了?他是怎麼樣的人?你快說,我娘背地裏說了好幾次,你家怎麼不急你的大事,原來是不聲不響的。”

“還沒定,不過家中長輩已經把他當晚輩看了。”李斐眼神閃閃道:“他是後衛所千戶,姓陸。”

宋多福還是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道:“我知道你的祖父,伯父們都是讀書的,你的兩個嫂子也是讀書人家裏來的,我還以為,你家一定會給你挑個讀書人的。”

“沒有非得挑什麼人,不過是看重人品罷了。”李斐隨意笑笑,對自己和家人的決定不予多談。

等到襄王府儀仗隊經過的時候,沿途的百姓跪迎,李斐側了頭,沒看見趙彥恆的身影。

襄王進昆明城后,三日不見雲南的官員,只是讓手下把押解過來的二十萬擔糧草和當地官員進行了交割,這根本無需襄王親自出面,不過雲南都指揮使司背地裏的怨言還是被襄王聽在耳里。

董讓為自己主子抱不平道:“朝廷只撥給了王爺二十萬擔糧草,要不是王爺押送,還不知道會被沿途各地剋扣多少,王爺可是把二十萬擔糧草,一擔不少的都交出去了。”

程安國祖上是軍籍,所以程安國還是冷冷的勸了一句道:“朝廷欠着雲南都指揮使司百萬擔糧草,這一次郭大將軍已經把思機發圍困在了孟養,卻因為遲遲等不到朝廷答應撥付的糧草而退兵,軍中有些怨言也是難免的。”

趙彥恆根本就沒有把這些怨聲放在心上,向程安國夠夠頭道:“交代你的事情辦好了嗎?”

趙彥恆把買房子的時候交給了程安國,程安國心裏想着再勸誡一回,不過只是沉默了一陣道:“花了三倍的銀子,那家人明天就搬乾淨了。”

趙彥恆滿意的點個頭,看向董讓。

董讓是個圓臉肥耳,小眼塌鼻,長得很次的太監,此時皺着一張臉就更加難看了:“爺,我三天沒睡好,鞋子已經磨破了一雙,找了十幾個牙婆子,看了上百個孩子。就算是再小的孩子,既然淪落到買賣的地步了,她就成了一個物件,靈氣都被磨滅了,不可能養成嬌里嬌氣的,寶貝姑娘的性子,再要長得和爺也相似幾分,爺是打哪裏來的,爺的相貌誰配得上相似呢。爺的妹妹,那是拿銀子砸也砸不出來的。”

“廢這麼多話,不就是差事沒辦好嗎?”趙彥恆也是體恤董讓的難處,給他支了招道:“你要是買不到孩子呢,你就去找你的新爹想辦法。”

雲南的鎮守太監錢通剛剛收了董讓當兒子,董讓小眼咕嚕咕嚕的轉:“麻煩了他老人家,爺的事早晚包不住。”

錢通,是皇上在雲南的耳朵和眼睛!

趙彥恆朝東北角仰首,心裏柔軟甜蜜的道:“我會自己告訴父皇,我在這裏遇到一個少女,心生愛慕,不能如期歸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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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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