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沒有躲開
訂婚雖沒有結婚那麼神聖,卻也隆重。
尤其是豪門千金的訂婚宴。
化妝室里,賀欣坐在椅子上,幾個化妝師在忙着給她化妝,捯飭,她的同學和朋友都在裏面,一個個打扮的美美的。
誰都知道今天出席宴會的都是上流社會人士,平時沒機會碰見,這次怎麼也得爭取一下。
萬一月老就牽了紅線呢?
賀欣看着精美的指甲,“晨晨人呢?去哪兒了?
似乎這才發現少了個人,大家都不清楚,各懷心思的議論。
“晨晨剛才還在的,這會估計跑什麼地方去了吧。”
“我跟她一起過來的,她說肚子不舒服,要去一下洗手間,怎麼還沒回來?這也太久了。”
“不會迷路了吧?”
“怎麼可能,這兒又不是荒山野嶺,隨便問個人就知道了。”
“哎你們說她會不會勾搭上誰了啊?”
賀欣故作驚訝道,“不會吧,晨晨不是有金主了嗎?”
“指不定是嫌活不夠好,想勾搭別的呢!”
她們相視一眼,均都毫不顧忌的哈哈大笑。
化妝室們尷尬的保持沉默。
酒店五樓的一個房間裏,絲襪高跟鞋凌|亂丟放,混濁的氣味濃郁,預示着發生過什麼。
孫晨晨彎着腰去拉拽褶|皺的裙子,低v的領口稍敞,事業線深不見底。
她把地上的黑色絲襪撿起來,翻了遍往腿上套,一側大腿根部的掐痕深紅,在一片雪白中,分外的觸目驚心。
活了二十年,她從出生就和貧窮,骯髒緊密不分,也受夠了那種卑微不堪,低聲下氣的日子。
孫晨晨平靜的將一頭長發攏到脖頸一邊,手繞到背後拉裙子拉鏈。
小時候覺得衣服不破就是最好的,長大了,她穿着廉價,也只會覺得合適最重要。
可當她有一天穿過幾千幾萬,甚至幾十萬的衣服,體會了那種萬眾矚目的感覺,再回去穿十幾二十幾的衣服,她受不了了。
孫晨晨自嘲,她真的窮怕了。
如今拼了命也要往上爬。
有錢人可以說錢庸俗,她沒資格。
浴室的門開,一大股熱氣倒騰着散開,臉上濕濕的,鼻子也是,孫晨晨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中年男人裹着浴巾出來,白花花的身材,有些發福,“晨晨,這個天就不要穿那麼清涼了,回頭凍到了有你難受的。”
孫晨晨笑的嫵媚動人,“謝謝賀叔叔關心。”
望着面前和他女兒年紀相仿的年輕女孩,一身緊|致的肌|膚,柔|韌高的身體,賀仲眯了眯眼睛,余火有再次撩起的趨勢。
倘若他再年輕十幾二十歲,倒是會覺得可以除去一見面就睡,還能談點別的。
但人不能不服老,賀仲喝了口水,他清楚這女孩圖的什麼。
他有對方想要的,自己也能在對方身上找到盡情馳騁的那股子勁兒,各取所需。
賀仲放下水杯,拿椅背上的浴袍套上,這女孩三番兩次藉著欣兒在他身上投眼光,明裡暗裏挑||逗,引||誘。
那種場面他見多了,全是清一色水|嫩的小姑娘,但他都沒有放鬆自己。
直到有一次,他去接欣兒,順便帶上孫晨晨。
欣兒半路說要去找宋明修,就下車了。
當時車裏只有他和孫晨晨。
也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還是公司的一堆事煩的,他就想緩解緩解。
孫晨晨小嘴甜,小手靈活,學舞蹈的,韌帶拉的開,幾下一弄,倒讓他感受到了年輕時候的熱血。
一次兩次,往後,次數就多了。
年輕,漂亮,花樣多,懂風趣,又會來事,是個男人都架不住。
這事不能讓欣兒知道,不然准要鬧。
賀仲太陽穴疼,他坐到椅子上,招手道,“晨晨,過來給我按按頭。”
孫晨晨笑着過去,手指按在賀仲的太陽穴兩側,指腹用力,時輕時重,“賀叔叔,這樣好些了嗎?”
賀仲閉着眼睛,“嗯。”
他忽然問,“晨晨,你父母是做什麼的?”
臉上的笑意一僵,孫晨晨說,難掩不自然,“賀叔叔,他們都在鄉下種地。”
“哦。”賀仲的語氣里沒有什麼看不起的意思,“那不錯,自己種的綠色食品安全,鄉下環境也比城裏好。”
孫晨晨垂眼笑道,“是啊。”
將一張支票遞過去,賀仲說,“快過年了,去買一些補品帶回去給你父母,你自己有什麼喜歡的就買,馬上就要工作了,也需要置辦一些東西。”
孫晨晨坐到賀仲腿上,拿手指在賀仲的喉結那裏畫著圈,不輕不重的,又把臉埋在賀仲的胸口。
“賀叔叔,你對晨晨真好。”
賀仲抓住她的手,拿下來,“好了,出去吧。”
今天是欣兒和宋明修的訂婚宴,賓客應該馬上就要到了,他邀請的不止是生意上的夥伴,名流顯貴,還有平時不來往,又忌成為競爭對手的,比如季時。
孫晨晨做出依依不捨的樣子,在賀仲臉上親了一下,這才拿着支票和包走了。
她去化妝室時,聽見裏面傳來的陣陣笑聲和談話內容,臉上的表情並未變化,似是習慣了。
敲門聲響了兩聲,孫晨晨說,“是我。”
裏面的聲音戛然而止。
門打開,孫晨晨走進去,幾個化妝室都偷偷看了她一眼,有好奇,也有同情。
她彷彿看不見那幾道目光,對着賀欣打量,“欣欣,你今天可真美。”
讚美在大多時候都會獲得好感,還是這樣的日子。
賀欣笑顏如花,“晨晨,你怎麼現在才過來?”
孫晨晨把包放沙發上,坐在那幾個女人中間,笑着說,“這家酒店的花園好漂亮,我就在周圍走了一圈。”
氣氛悶了一秒,又繼續熱鬧,圍繞奢飾品,男人。
“我一個姐妹,跟你們提過的,她老公好的時候又是情又是愛,別提有多好了,發脾氣的時候就對我那個姐妹打罵,她呢,被打掉兩顆牙了,還死也不肯離開那男的,說對方能改。”
“改?沒搞錯吧?你那姐妹到底是怎麼想的啊?”
“就是啊,那種渣男,還留着過年嗎?”
“還有那樣的?”賀欣笑的滿臉幸福,“我們從來不吵架,他讓着我。”
又秀恩愛,大家都翻白眼。
其中一個女人說,“欣欣,你老是說你男人多好多好,聽的我都想對他伸手了。”
賀欣的臉色瞬間就變了,“是嗎?”
那個女人訕笑,“開玩笑的啦,我喜歡胖子。”
一直沒說話的孫晨晨開口,好像是才想起來的。
“欣欣,你男朋友……不對,應該是未婚夫了,我剛才看到他了,好像要往這邊來。”
賀欣啊了一聲,全然沒有剛才的驕傲,有些緊張。
她正張再問,宋明修的身影出現,還跟着一個男人,大概五十來歲,憨厚老實,面部粗糙,帶着常年風吹日晒的痕|跡。
宋明修一身裁剪得體的白色西裝,清俊淡雅,身姿修長如青竹,他抿着嘴角,氣息清冽。
“欣欣,我們先出去了。”孫晨晨她們使了眼色,立馬溜了,連同化妝師。
賀欣笑着對宋明修身旁的男人喊,“爸。”
她這一聲爸喊的動機明顯,也聰明。
宋父哎了聲,手在腿上擦擦,面對未來兒媳和奢華的一切,很拘謹。
化妝室的氛圍有點僵。
賀欣伸手去挽宋明修的胳膊,“明修,你別生氣,我派人把爸接過來,只是想給你一個驚喜。”
宋明修的聲音冷靜,卻讓人聽出他的怒意,“你應該徵求我的意見。”
為什麼還要徵求意見?賀欣想到了一種可能,她咬唇,“明修,今天我們訂婚,你難道就沒想過把爸接來嗎?”
她的心情一落千丈,原以為這個人沒在她面前提過自己的父親,是有什麼隔閡,她才自作主張,將人接過來,還算着做一個好兒媳,一家和和睦睦的。
看情形,她想錯了。
宋明修的眼底暗冷,他的確沒想過。
這個訂婚根本不需要得到祝福。
宋父看這情況,焦急的,“欣,欣兒,明修是怕我來這邊吃住不習慣。”
他偷偷用手肘推了一下自己兒子。
賀欣望着宋明修,目光深情,期待,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嫁給這個男人,做他的妻子。
半響,宋明修啟唇,“我爸沒出過村。”
臉上的失落不見,賀欣連忙自責道,“是我考慮不周到,爸,你有什麼需要就跟我們說。”
宋父滿臉笑意,“好,好。”
來之前還擔憂,畢竟門不當戶不對,差了不少,現在仔細看看,發現兒媳是個懂事又乖巧的姑娘,一點也沒有嬌蠻無理,挺好的。
父子倆單獨在一起時,氣氛有些古怪。
宋父背着手來回踱步,“明修,你是不是不喜歡賀欣那孩子?”
宋明修低頭抽煙,“爸,你多想了。”
“想多了?這麼大的事,你一個電話都不打!”訓斥完,宋父盯着自己兒子,“今天是你訂婚,多麼重要的日子,你看起來怎麼不高興?”
宋明修的神情被煙霧模糊,“我高興。”
不知道是不是年紀大了,思維有差,宋父竟然覺得自己兒子不但不高興,還很難過。
“明修,這可是一輩子的事,你想清楚,別犯糊塗。”
宋明修彈了一下煙身,他輕笑,安撫他的老父親,“爸,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訂婚宴如常舉行。
祝福與酒杯相碰聲此起彼伏,賀欣穿着做工精良的白色蕾絲長裙,美麗的像一個公主,宋明修去哪,她就跟去哪兒,始終面帶微笑,即便唇邊肌|肉發酸。
賀仲拍拍宋明修的肩膀,“明修,以後就是一家人了,好好對欣兒。”
他扭頭看宋父,客氣道,“親家,我這裏忙着應付一些生意上的朋友,如果我有什麼怠慢的務必要提。”
宋父比賀仲更客氣,“沒有沒有,都很好。”
賀仲跟宋父談了幾句,他看到不遠處的孫晨晨,孫晨晨也正好在看他,兩人眼神碰了一下,他的面色生出一絲變化,很快消失。
捕捉到這一幕,宋明修仰頭,一口灌入滿杯紅酒。
賀欣拽拽賀仲的衣袖,小聲說,“爸,你不是有話要跟明修說嗎?”
“看這記性,爸老了。”賀仲說,“明修,董事會那邊已經商量過了,都希望你繼續留在峰宇,一些項目是你親力親為的,別人也接不上手。”
宋明修沉默不語,看似有所為難。
一旁的宋父皺眉,雖然他沒讀過什麼書,但道理懂,他是看不透自己的這個兒子了。
多好的機會,賀家就一個女兒,以後有什麼不都是明擺着的嗎?
據他觀察,賀仲賞識明修,也器重,沒有表露出是他們高攀的態度,他感到自豪。
賀欣柔聲細語道,“明修,爸都這麼說了,你就把工作室的事放下來,回峰宇吧,在爸身邊幫着爸。”
握住酒杯的手指不易察覺的動了動,宋明修的眼底掃過一片暗芒,他抬眼,神色如常,“好。”
這邊歡聲笑語,賀詞堆滿,悠揚動聽的大提琴聲暈染着一對新人的幸福美好。
另一邊,張小暉在醫院空腹做檢查,季時時刻陪同。
“怎麼抽這麼多血?”季時看着一個個小管子,滿腦子都是怎麼把張小暉丟的血補回來。
聽到冷冰冰的聲音,護士背後一涼,她立刻撇清自己,“這都是按照醫生開的檢查項目來的。”
張小暉起身,離開椅子,壓着那條手臂去後面。
跟過來的季時按住棉球,心疼死了,“讓我看看。”
男人本就格外出眾,還肆意不羈,一舉一動都引來他人側目。
頂着被周圍的人打量的目光,張小暉很想用手擋臉,“我只是抽個血,不是放血。”
“一次抽那麼多!”拿開棉球看看,看到鮮紅的血珠子往外冒,季時一臉暴躁,“怎麼還流血?”
張小暉深深的覺得自己身邊帶了一個小朋友。
“快給我把袖子放下來。”確定血不流了,季時皺着眉頭,嫌棄道,“胳膊這麼粗,露在外面幹什麼?”
放下毛衣,把衣服扣上,張小暉突然愣了愣,“夏天我還露腿,一大截。”
季時咬牙,“張小暉,你存心氣我是不是?”
他快速把張小暉的大衣最上面一粒扣子扣上。
張小暉收回剛才那句話,她覺得自己身邊是帶了一個神經病。
一套檢查做完,兩人吵了好幾次。
全是一些回想起來非常幼稚的話題。
很多時候張小暉都不太懂,自己哪來那麼多話跟季時爭。
站在男士禁止入內的那幾個字外面,季時無視其他目光,鎖住張小暉進去的那個診室,他緊繃著臉,直到看見張小暉出來,拉直的唇角才彎了些許。
“醫生怎麼說?”
張小暉邊走邊說,“都沒問題。”
季時把她頭頂的一撮毛壓了壓,“來之前就告訴你不要緊張,你偏不聽,連東西都不吃。”
張小暉拉下他放在自己頭頂的手,“餓過了。”
“今天宋明修跟賀欣訂婚。”季時的手插着褲兜,“你不想知道進展?”
張小暉的腳步一頓,她大力把包丟季時身上,一個人加快腳步走到前面去了。
季時及時接住包,煩躁的吐出一個字,“媽的。”
又嘴賤了。
他知道張小暉動過書房的請帖,既然張小暉不問,說明已經做了決定,他就不應該提半個字。
季時憤怒的踹了一下垃圾桶,抬腳追上張小暉,拽她的衣服。
張小暉被拽的不得不停下來,“鬆手。”
季時挑眉,真生氣了。
他沒松,順着衣服抓住張小暉的手。
大廳都是人,挂號的拿葯的,他們紛紛把目光挪過去。
張小暉又羞又惱,她第一次慶幸自己是近視,眼鏡能擋一小部分。
迎面走來一個身穿白大褂的男人,英俊瀟洒,張小暉打算讓開一點,沒想到那個男人堵在她面前。
王昊用一種發現新奇物種的眼神看眼前的女人,他剛做完一個手術,聽說醫院來了一個頂級帥哥,看同事微信轉發的照片,知道是季時,旁邊還帶着一個清純可愛的女人。
“我朋友,王昊。”季時給張小暉介紹,“這家醫院的院長。”
院長?張小暉有些詫異,對方看起來很年輕。
王昊對張小暉伸出手,“很高興認識你。”
非常傳統的開場白。
目前為止,張小暉對王昊的印象是成熟斯文,且謙和有禮。
“我是張小暉。”禮貌回應,張小暉握住王昊的手,剛碰到就被季時拉開了,他冷聲道,“行了,還要握多久?
“……”
王昊一臉“這個世界都他媽瘋了吧”的表情。
“檢查都做完了嗎?”
季時嗯了聲,“打算回去。”
王昊怎麼可能就這麼放過深入了解張小暉的機會,“我也下班了,一起走吧。”
季時不給面子,“不同路。”
王昊,“……”
他看向張小暉,能做主的應該是這個。
張小暉撓鼻子,“我正好有點問題想問一下。”
季時,“……”
王昊成功跟張小暉和季時離開。
半路上,張小暉想回去吃,昨晚的菜還有很多。
她沒說出來,只是在討論去哪兒吃時,眉心蹙着,季時已經摸透了她的心思。
王昊非要去他們家吃飯,還屁顛屁顛的跟他們去買蝦,上趕着當電燈泡。
發現王昊脫掉白大褂,就像是變了個人,話嘮跡象很嚴重,張小暉對他的第一印象全沒了。
買蝦的時候,季時一直跟着,不爽張小暉看蝦的眼神比看他專註多了。
難道他還不如一隻蝦?
季時湊過去,“這蝦是死的。”
“那個也是死的。”
“還有……”
張小暉把網撈一扔,“你來。”
季時兩隻手都在褲子口袋裏,一臉無賴樣。
張小暉踢他,“走開一點。”
季時紋絲不動。
全程充當空氣,完全找不到插話點的王昊長長的嘆一口氣。
親眼所見,震撼太大了,季時在張小暉面前的樣子讓他的心靈受到了更嚴重的驚嚇。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嗎?
王昊硬是留下來吃了飯,滿足的品嘗了張小暉的手藝。
他有點羨慕季時。
“小暉,你有沒有單身的同事,朋友,或者同學,可以介紹給我?”
張小暉正在吃菜,她差點噎到,“沒有。”
王昊失望的哦了一聲,“真沒有?你再好好想想。”
物以類聚,張小暉的朋友應該跟她差不多。
他發現張小暉是那種耐看型的,不驚艷,卻很舒服,越看越想塞家裏。
“有一個,她在國外。”張小暉說,“不過她離過婚。”
王昊剛想說那算了,在看到張小暉手機里的照片時,眼睛一亮,“就她,小暉,你把她介紹給我認識認識。”
張小暉放下手機,笑着說,“回頭我問問。”
被忽略的季先生又不開心了,他把碗筷一放,聲音挺響。
張小暉跟王昊繼續說話。
季先生更加不開心了,一張臉比鍋底還黑,周身散發著怨婦的氣息。
張小暉起身,端了碗湯出來,放到季時面前。
季時一怔,唇角翹了翹。
王昊撫額,真想錄下來給時光集團的員工們看看,他們老闆還有這麼幼稚的一面。
吃完飯,王昊欣賞了一會兒季時對張小暉無理的霸道,才捧着崩塌的世界觀離開。
電燈泡一走,季時覺得空氣都清新純粹了,都是張小暉的味道。
他一手撐在沙發邊緣,低頭湊近,張小暉沒有躲。
目光一頓,霎時狂熱,季時湊的更近一點,再近一點,抵着張小暉的鼻尖,碰到她的唇。